《何不共白头》春日晞

23、第22章弃城

　　当夜，苏雪在云城焦急万分。

　　大家行李早早收拾好，眼看天色压低树影慢慢不见轮廓，夜风裹挟寒气呼啸而来，却仍不见人影。

　　城楼上灯火通明，好些人都忍不住上来和苏雪一起看着，等着消息。

　　“小雪啊，他们会回来吗？”王叔忍不住问，催得紧，他们急急忙忙把东西收拾好等一天了。

　　张婶也有些担忧，“小雪，你说他们...会不会……”

　　“不会！”没等张婶说完，苏雪便斩钉截铁道，“他们一定也在往回赶，我们再等等，等等。”

　　“这话都说来几遍了。”有人嚷嚷道：“能不能走啊，不会遛我们的吧？”

　　“遛你们有什么好处?！”苏雪皱眉不悦，“云川哥哥是怎样的人我想我不需要说，云城是如何聚集和兴盛起来的，顾氏这些年是怎么照顾大家的，你们比我更清楚吧！”

　　苏雪没想发脾气的，本来就心烦，真是往枪口上撞，她疲惫地摆摆手，“不愿意等的人现在就可以走，我不会强迫任何人一起。”

　　没人再说话了。

　　如果不是心系云城一城之人，她和云川哥哥大可以带着他们的人一走了之，人少又都会点武艺，他们南下逃难可不用费这么大功夫。

　　探路都没必要，他们目标没老老少少一城人这么显眼。

　　有人扯了扯苏雪衣角，她低头，“姐姐别生气”王婶家小男孩仰头，“哥哥肯定会回来的，哥哥可是大将军！”

　　心一软，苏雪泄气蹲下来，语气放得轻缓：“东东你怎么跑上来了呀？王婶知道不？”

　　“我娘知道”东东说，“就是她叫我上来看看的。”

　　将胡乱的衣领给东东理顺，苏雪吐了口气站起来，挡住风口牵着他的手。

　　时间像被无限延长，每一刻都拖着无形的重量，苏雪攀住城墙，食指无意识的敲击，每一根弦都绷的极紧。

　　这场等待的酷刑让呼吸都变得凝重，空气里都似乎灌满了铅。

　　突然，人群中有人惊呼起来：“有人来了！”

　　周围骚动，立刻向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小黑点在快速向他们移动，破开了凝滞的暗色。

　　随着黑点的靠近，苏雪就知道不是顾羡。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赶在黑点到之前就打开了城门等在那儿。

　　苏雪牵着人走过去。

　　失望的是，带来的不是好消息。

　　那人道:“我们行了大半日，遇上了逃难的人，问了才知道，就是我们邻城出来的，也是昨夜秋狄突袭，他们趁乱逃出来的。”

　　“将军估计着旁边几个城怕是不保，京都估计也没了，就赶紧让我先回来通知大家伙马上就走，将军说，他在前面等我们。”

　　话说完，那人才大口喘气，一旁赶紧递上水咕噜咕噜喝着。

　　听完这些话，苏雪立马让人各家各户通知，拿上东西到城门口集合，必须尽快出发。

　　顾不得夜深露重，苏雪带着云城一城老小连夜走了，至于实在不想走的，苏雪也没办法，想留便留吧，毕竟她也无法确保这就是对的，时间很急。

　　苏雪一路上都显得镇定自若，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上压着这一城之人的担子又多重。

　　好在她们脚程还算快，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和往回赶的顾羡碰上了，苏雪这才敢把绷着的神经放下来。

　　大家坐下来休整，苏雪和顾羡走至一旁，“情况不太好”顾羡说。

　　“后面我们又遇到几个人，是从京都逃出来的，他们说京都已经没了，秋狄二王子杀了章豫王。”

　　苏雪看见顾羡眉头紧锁，表情不太好。

　　“现在在往下面来，人不少。”

　　苏雪不知道说什么，晨风很凉手不自觉拢着双臂。

　　顾羡继续道:“夜袭云城和周边其它城镇的，估计就是秋狄的先行军了，这些小城，先行军能解决的都会先行解决，便于后方大部队的一路畅通，直到遇上啃不动的。”

　　苏雪看了眼天色，没想到秋狄动作这么快。

　　也对，打仗作战这东西，最是看时间。

　　顾羡将一份行军地图摊开在地上，指着两个地方给苏雪看，一个是云城一个是阳城，阳城是云城比不了的，处于交通要道，是秋狄南下京都的第一大关，秋狄的先行军也会停在那里。

　　看了眼休息的众人，顾羡把计划告诉苏雪:“云城到阳城的距离以我们的脚程来看最快也得十日。”指腹在地图上标注的小路滑过，“我们人多从这条小路走，还得耽误上两日，时间很赶，我们不能让秋狄追上来。”

　　苏雪也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风卷起苏雪奔波了一夜的碎发，苏雪又拢了拢肩头，朝顾羡靠近。

　　顾羡这才发现她穿的单薄，收起地图朝马旁边走去。

　　过来时，手上拿了件棉布大氅。

　　“你身边的丫头呢？”顾羡问，“怎么没给你拿衣服过来?”

　　语气中夹杂着不加掩饰的不满，苏雪知道他这是有点生气了，开脱道:“一夜赶路走着热我让收起来的，现下一歇才觉着冷，怪不得别人。”

　　苏雪啥都不怕，就怕顾羡生气，这种时候连撒娇也不管用。

　　顾羡脸色稍缓，勉强接受苏雪的说辞，用大氅将人罩住，拉过她冰冷的手放手心暖着。

　　顾羡手下几个人走过来苏雪才不好意思的挣开。

　　看着其中一人，苏雪想到什么，也为了缓解尴尬，便对着他开口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说完又觉得不妥，解释道:“不是昨夜你回来报信的时候，我感觉我们在这之前该是见过，但我这记性，总想不起来。”

　　那人年纪不大，被苏雪这一问有些害羞，看了眼顾羡欲说不说的，旁边副将推了推他，想让他开口解释免得将军误会。

　　顾羡挑了下眉，仔细想了想，“之前我让他替我送东西给你来着，就我刚回来的时候，应该就那时候见过。”

　　这一说苏雪就想起来了。

　　“这小孩叫叶永安，别看年纪小，跑得可快，人也聪明，可是个做将军的料。”顾羡拍了下叶永安肩向苏雪介绍道。

　　叶永安听到将军的夸赞，抬起头来满脸通红，忍不住崇拜的看向顾羡被苏雪发现又立马垂下头。

　　苏雪笑了下，“还怪可爱一小孩。”

　　等休息得差不多，一城人又驰行起来，所有的马匹都用来驮着东西，走不动的老人和小孩也被架在马背上。

　　苏雪牵着东东走在中间，东东他娘王婶落在后面，一路上还算平静，跋涉了大半日，正要休息的时候，前方突然一阵躁动。

　　苏雪将东东交给王婶，刚好遇上从队尾上来的顾羡，两人走到前面才知道为什么。

　　前面路中间躺着不少人，有打斗的痕迹，包袱散在地上，或箭伤或刀伤早已没了生息。

　　顾羡拔了支箭拿在手上端详片刻得出了结论:“这箭羽是鹰羽，箭镞带倒钩，是秋狄的常用箭，看情况这些人应是先一步逃难过来不巧遇上了秋狄先行军才死这儿的。”

　　众人心揪起来，苏雪赶紧安抚道:“现在还在大道上，这种情况很正常。等晚上上了小路就好了，大家不用紧张。”

　　顾羡点头。

　　大家这才安下一点心来。

　　晚上按计划进了小道，虽不好走但能省去很多隐患。

　　一城人走走停停，七天就过去了，路上遇到的麻烦不少，还遇上了一小队秋狄，好在都顺利解决了。

　　他们按计划停在林中一处休息，苏雪接过水大口喝着，东东双颊干裂泛红正安静吃着他娘递过去的饼，苏雪擦了下嘴角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

　　“擦擦”

　　东东看了眼他娘的眼色才接过，嘴里含着饼也不忘说“谢谢姐姐”。

　　旁边一个石头上，张婶坐在上面，王叔坐在地上将张婶腿拿在手上捏着。

　　赶了这么久的路，大家都很疲惫，腿不是腿的，苏雪看见笑了下，心里感觉很温暖。

　　看向后方，顾羡正和手下讨论着什么。

　　余光里一抹白色晃过，苏雪一怔立马反应过来，拿过弓箭架起瞄了好半天才松手。

　　这次运气不错，当真还射中了，苏雪高兴跑过去拎了过来，是只白鸽，身上没插着箭，但羽毛上有血，估计箭擦身着过去了。

　　但无所谓，到手了，用火把烤烤又是一顿加餐。

　　顾羡交代完了转身逡巡着目光在寻找苏雪身影，目光停下的时候，苏雪把手上白鸽举起来朝他晃晃，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顾羡温柔地笑笑，走上前接过，这才发现是只白鸽，动作一顿，一只手往脚上摸过去。

　　果不其然，脚上绑着东西，这是只信鸽。

　　字条展开，上面写着“秋狄已至沟古道，望阳城之君做好准备。”最下方是一个红色的灯笼图案。

　　苏雪看云川哥哥越看越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不好，支头凑过去看清之后，表情一下子变得和顾羡一样，刚刚的开心不复。

　　顾羡将白鸽放下，拿来地图展开，上面明确标注了沟古道的位置。他们还有个四日左右就能到阳城，可按字条上所说，秋狄只需三日。

　　他们要么碰上，要么在后面。

　　苏雪都想吼两声了，憋闷得很。

　　暗自气了一会儿又没招地问顾羡:“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