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共白头》春日晞

22、第21章沦陷

　　闭城之后顾羡便搬到了苏雪家中，苏雪也把铺子关了大半，发了钱让人都回了家。

　　现在看来，幸好。

　　外面突然一阵响动，能感觉到是在打斗，有挥拳动手，东西碎裂的声音。苏雪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云川哥哥千万千万不要受伤，她在心中祈祷。

　　又隔了好久，外面动静停了，苏雪叫上阿蒙决定出来看看。

　　“你们都呆在这儿，我和阿蒙出去看看。”苏雪说罢就起身拉开门，张望一番确定没危险后不等屋里人阻止就迅速跨了出去。

　　她们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刚出转角就瞳孔一缩吓了跳。

　　顾羡正挥刀收下最后一个人头，刀上脸上都有血，不知道是谁的，地下还躺着几个没了生息的家伙。

　　收好刀顾羡就看见立在回廊的苏雪，无端惶恐，立马将刀背在身后用手背擦了下沾血的脸，效果并不怎么样，反而让最初的血点子拉长成血痕，狰狞骇人。

　　没等顾羡再有其他反应，苏雪就冲过来抱住他，两人相拥这瞬心跳频率重合。

　　但顾羡推开了人，他刚刚缠斗一番身上有灰有血脏得很。他问：“怎么出来了？”

　　“担心你。”苏雪支手继续向顾羡靠近。

　　顾羡把又靠在自己胸膛的头扒拉开，眼看着又要贴上来赶紧说：“我身上脏。”

　　“哦。”苏雪应着，动作不停，贴在顾羡身上双手圈住腰才问：“怎么回事？”

　　顾羡无奈将人抱紧，“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守军死伤大半，一批秋狄人闯了进来，我让人都去关城门了。”

　　“现在进城的秋狄已经解决了大半，暂时成不了势。”

　　云城当初是顾氏在这儿安了家才繁盛起来的，颇有尚武风气，加上城中不少伤退的赤风军将士。

　　多亏如此，这夜偷袭他们才得扛过去。

　　说罢便放开了苏雪，令人感到安心的胸腔震动离开，苏雪抬头看向顾羡。

　　“现在我们这里暂时安全了，我得去帮忙解决城里剩下的秋狄，还得去看看城门到底什么情况，你乖乖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

　　顾羡双手压在苏雪肩上，揉了揉她的头:“现在一屋子的人就交给你了。”

　　这片刻的温存根本解不了渴，尽管苏雪不想在这时候和顾羡分开，但她还是说了好。

　　多一个人，就有可能多挽救一个生命。

　　在看到顾羡就自觉离开去别处探查情况的阿蒙回来，苏雪问:“怎么样？”

　　“尸体共有二十来具，没看见其他人。”

　　那看来确实没什么危险了，苏雪让屋里的人出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抬人的抬人，不要落单。

　　她试着理清现在的情况，秋狄夜袭，远在北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云城？就算章豫王和镇戍军一直落败，秋狄也没这么快到这里。

　　况云城一个京郊小城，除了云川哥哥他们家在此外并无特别之处。

　　如果秋狄是为了寻仇，那目标应该很明确的朝顾府去而不是在大街上滥杀，反而打草惊蛇。

　　那么……可能不止云城，京都其它城池，可能也包括京都都遭遇了秋狄的突袭入侵！

　　秋狄趁成王不在反水，而成王留守京都的人中有人和秋狄有所勾结，早就趁所有人不注意为秋狄打开了大门。

　　能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么多秋狄放进齐国腹地的人，在京都现存有权有势的人里面只有一个——章豫王。

　　等一下！

　　灵光一闪，苏雪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有没有可能，和秋狄一直勾结的人不是成王，而是章豫王呢？

　　越想苏雪越笃定，如果是成王和秋狄勾结，那为什么京都易主的时候秋狄不立刻停战，还攻势不减呢？

　　赵珌一开始就是成王的人，那让秋狄发动战争牵制皇帝一方兵力的理由就不成立。

　　反而拖延了八校尉和成王汇合的时间。

　　再来

　　为什么章豫王一开始对付少羌，秋狄就攻势减弱呢?都以为这是明摆着利用齐国解决少羌，再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过其他可能。

　　章豫王和镇戍军都能把少羌赶出去，对秋狄就毫无办法节节败退。明知当初打赢秋狄的现成将军就在这里却没有一个人提起任用。

　　能做到这些的成王可以，章豫王同样。比起南下的成王，章豫王反而更容易。

　　成王当初为除掉献陵王把章豫王扔出来的行为，就证明他们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想到这些，苏雪冷汗直冒，她和顾羡早就料想到五王中有人勾结秋狄，依五王实力和野心来看他们先入为主的就觉得是成王，毕竟成王为人癫狂心狠手辣，常常做出些不可理解之事，就不像是会去恪守礼制的人。

　　他们自动把章豫王划分到成王的阵营，秋狄一切可疑行为都能和成王联系在一起，他们也就没思考和探究过其它可能。

　　现在想来，她和云川哥哥把一切都看得太简单了。

　　他们被顾靖山保护的太好，云川哥哥全力结束战争，刚入朝堂摸石过河，对所有的，无论是朝廷权力交织还是其它了解都不够深刻。

　　她所有的信息都来自顾羡，更是无法跳出局限。

　　他们参与的太晚，现在才后知后觉。

　　一夜过后喧嚣不再，四处都恢复了平静，天变得蒙蒙亮。

　　街上景象清晰展现出来，倒塌的摊子、散乱一地的物品、棍棒、撕碎的衣料、冻硬的血水，冰冷的尸体......

　　顾羡匆匆回来，简单交代几句又要走，苏雪连忙拉住，将自己的想法一并告知。

　　大概顾羡也想明白了，并无惊讶。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秋狄还在后面。”顾羡说：“不知京都状况如何，按最坏的结果来打算，云城接下来将面临的会比昨夜残酷百倍。”

　　苏雪光想想就觉得恐怖，跟着焦急起来。

　　顾羡又说：“估计昨夜秋狄就预计能拿下云城，但过于小看才给了我们机会。”

　　“我手上的人不多，想要保全云城一众老小”顾羡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顿了下继续说：“可能得弃城南下。”

　　“什——”苏雪惊的说不出话来，触电般踉跄一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顾羡没在开玩笑。

　　成王和南宫穆在南边，赤风军在西南，在京都的章豫王恐怕自身难保，毫无特点的云城有谁来援助呢？

　　如果不弃城南下，单凭云城的人是守不住的，一旦秋狄大军来犯，云城就成了孤城，没有援军干耗着，就只有等死这一条路。

　　当他站在城楼看到天际逐渐变亮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在死生面前，故土难离也得离。

　　“那我能做些什么？”苏雪紧紧攥着手咬牙问，眼神里满是急切，得有事做才行。

　　顾羡刚好有事交给苏雪来做，“小雪，你带着人去通知大家尽快收拾好行李，轻装简行越快越好。”

　　“我带几个人马上出城去前面探路，没问题的话就立刻回来接你们走。”

　　苏雪指关节都搓白了才勉强出声，　“好”。

　　山雨欲来，两人没再说什么便立刻动身。

　　与此同时的京都已经笼罩在腥风血雨里了。

　　那夜，章豫王的人撤离后根本想不到会遭遇秋狄的突然袭击。秋狄大军从各方涌入，将章豫王的人团团包围，来了个一网打尽。

　　虽说是章豫王给秋狄行了方便，但他也想不到秋狄何时藏了这么多人在京都。

　　他想不到，其他人更想不到，都以为京都战事已平局势稳定，只等“皇帝”回归，重上正轨。

　　在大齐国都怎么可能会遇到远在北地的秋狄突袭呢？所以毫无悬念京都沦陷了。

　　而章豫王，在带着一众部下逃跑的过程中，被早早等着的秋狄二王子一箭穿喉，落马而亡。

　　秋狄二王子高高坐在马上，身后带着一批甲兵美人悠哉悠哉游天街，天街两边站立着肃穆的秋狄军甲、趴伏着汉民，战火褪去是狂风四散的浓浓黑烟，残破的楼宇比比皆是。

　　曾经是怎样风光无限也好、怎样烂如泥潭也好，穿着华贵或朴素现在通通抬不起头。

　　前方一阵骚动，几个秋狄士兵赶忙上去处理，千万不能影响到二王子巡街。

　　原来是个老妇人体力不支摔倒在路中间起不来，旁边的人刚准备去扶就被一脚踹了出去作陪。

　　这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没人敢动。

　　“怎么回事？”走过来的秋狄士兵问，也不是真的要听原因，赶着手就催促道：“快点弄开！耽误了二王子巡街有你们好看！”

　　几个秋狄这才不耐烦的走过去，用脚一踢：“没死就快点滚起来！”

　　被踹的人忍下浑身疼痛，狠咬一口气爬起来，连扶带拉的将老妇人带到一旁低头趴下。

　　那几个秋狄卷卷舌头“呸！”地朝他们吐了一大口唾沫，厌弃地走开。

　　仔细看就会发现，在场所有齐民身上无一不是青紫交加伤痕纵列，寒冬腊月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二王子缓辔梭巡，露出满意笑容。

　　待人一过，老妇人脱力的瘫坐在地，双目通红的朝天一望，天空乌云密布一片阴沉。

　　鼻头一酸竟挤出一滴血泪来，嘴里嗫嚅着:“乱世来了啊！”

　　边上人听见苦笑一通，艰涩地说：“是啊，这怎么活下去啊。”

　　“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