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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0章赵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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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饭时,一群人突然闯入,拿着一张圣旨高高在上的宣读,他和父亲母亲跪在那里,周围满是冷漠的视线。
他听不清在读些什么,一颗心怦怦乱跳,他感到不安,懵懂无知的看向前方的父亲母亲意图寻其一丝安慰。可他看见的却是惶恐惨白的脸,圣旨合拢的瞬间,父亲失力的瘫坐在一旁,母亲不可置信疯了般质问。
没有人回答,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们高高在上。
刀光剑影落下的瞬间,他看见母亲向他扑来,殷红的血液在地上流淌,很快没有了生息。
父亲抱着他和母亲,是绝望的哭泣。
周围都在呐喊和嘶吼,绝望在蔓延。他被拉起来推开,他在被拖着走,他看见落在父亲身上的刀,有人在叫他快跑,快跑!
快跑!!
他脑海里只留下这两个字。
他从狗洞里钻出去,一直跑一直跑,身后一个又一个人倒下,他还在跑。
快跑!后面每个熟悉的人都在朝他喊,他在跑。
天黑了,身后声音不再,他还在跑,不敢停。
直到精疲力竭,他跑不动了,倒在荒地里。
不知过了多久。
他醒了,很痛,身上明明没有大的伤口。他发现身下很软,周围很安静,暖烘烘的,就像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大梦。
“你醒了呀?”一道稚嫩的声音出现在头顶,他吓一跳看过去又是一惊。
“是面具”那声音说,“你别怕。”
雪白的面具盖住了一张脸,面具嘴角和眼睛的洞开得很大,能看见里面眼睛细细弯弯。
他从这方弯月中窥得了星星,亮晶晶的,他真的就不怕了。
他坐起来,才发现是在床上,难怪这么舒服。
他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人,他问:“你是谁?”
那人刚准备开口,一道成年嗓音闯入,“醒了啊?”
又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后来,他就在哪儿住下了,和戴面具的星星每天一起生活,他们会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练武,他似乎忘记了发生的事,也没有人提。
他不知道星星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带着面具,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很开心,他很喜欢和星星一起。
他希望一直都这样生活下去。
可是后来啊,星星走了。
再后来,他也走了。
他找到了新的父亲母亲,他慢慢长大,他又看到了那天那些人,他看到了圣旨。
他接替了那个死去的父亲的位子,谁也不知道。
第一天,他上朝的日子,他发现有一个人很像是星星,但他不敢问,而且那人是个男子,他们都叫他殿下。
他怀疑又担心,星星真的是星星吗?星星好像不一样了。
“赵将军”
有人在叫他,抬眼望去是在目光最高处端坐着,穿着和圣旨一样颜色衣服睥睨众生的人,后来啊,这个人常常叫他,叫他赵将军。
不管是叫他去平乱,还是叫他去领罚,都是“赵将军”。
“赵将军,朕是相信你的。”
“赵将军,这次西北作乱不如你去?”
“赵将军,别忘了是谁让你坐上这个位子的。”
“赵将军,你知道原八校蔚统领竟然意图谋反的事吗?别让朕失望啊。”
……
在一声声赵将军下,他一步步爬了上去。
他等了很久。
终于,星星再度降临,他也摘下脸上的面具。
*
也就是这时,苏雪才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成王是先帝别子的身份一旦暴露于成王来说只利无弊。
血脉正统……那些曾经固执坚定的人会动摇,那些中立徘徊的人会倒戈。
他们被成王误导了,确实不是漏网之鱼,是故意松手的。
顾靖山之死的真相、献陵王的灭门、逃脱的献陵王细作、入室杀人案……
顾氏、太傅和皇帝、成王的身份。
一切的一切都早在成王的算计当中。
顾羡也就明白,献陵王并不是因为得知成王皇子身份才遭灭口的,他是因为知道了成王“白执事”的身份,才遭灭门的。
只有这样,献陵王才有底气相信他对抗皇帝时以此要挟成王,成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只有这样,成王才会不惜失去章豫王也要先一步置人于死地。
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不用牺牲章豫王。
但不知是成王不想让赵珌有提前暴露的风险,还是对章豫王没有这么放心,亦或二者皆有。
很明显的是,成王选择了赵珌,选对了。
这个消息对于苏雪他们说不上好也算不得坏,困于孤城,无权无势,外界如何风云,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盼望战火不要再扩大,云城不要受牵连,硝烟尽快弥散。
近在京都的章豫王却为此摔了杯,他没想到成王心机之深,还留着这么个他都不知道的底牌。
这下可好,他只有两个选择——将错就错或亡羊补牢。
当夜,他一边派人去打听对方的态度,一边做两手准备。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对面那人手拿烈酒嘴角上扬,眼里却不带笑。
“想必二王子也听到了消息”章豫王凝眉说:“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就想问问你们现在作何打算?”
“我们?”二王子眉毛一挑收回假笑,喝了口酒将杯子砸在桌上反问道:“这不该问王爷你吗?”
“我们当然是讲诚信的人,但现在王爷问这话的意思,想要毁约不成?”
杯子里的酒摊洒在面前,章豫王就知道,贼船好上不好下。
当初成王这小子自视清高不愿与秋狄合作,为了提防成王和南宫穆,他暗地里一直保持着和秋狄的联络,接受了对方的主动示好。
在成王去截杀南宫穆的时候,他主动请缨留守京都,为的就是离开成王视线,保存实力,以便顺势而动。
京都这地方不止是一国之都,还离秋狄不远,占据这里再好不过。
先让南宫穆和成王去斗,不管谁输谁赢,终究是个两败俱伤,他等着坐收渔翁。
可不成想成王竟然是什么白执事,就连八校蔚都在拿在手上。他跟着成王也有个几年,见过成王心狠手辣到什么地步,心机之深如今便是最好的映照。
所以他在得知消息的时候立刻就想后悔。
他怕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成王的对手。
可他怕了,反悔了,秋狄会同意吗?
事实证明,不可能。
被叫做二王子的那秋狄说:“王爷怕了不成?”
见章豫王没回答,随即一笑,“王爷有什么好怕的?他成王不过手上多了点筹码,我们一定就赢不了吗?”
二王子好言劝道:“先前少羌不是还信誓旦旦,想来分一杯羹,可你看,只要我们从中轻轻挑拨几句,现在还不是自顾不暇。”
“王爷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就算成王有了八校蔚又如何,我们秋狄几十万大军再加上王爷您,还怕没胜算吗?”
章豫王心中陡然一静,慌乱不再,好像……是这么回事。
二王子看章豫王表情就知道他动摇了,接着道:“王爷要知道,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船都开了一半想下船,你说我能同意吗?”
“就算我同意,那你说把船开回去让所有人下船,王爷就真的能全身而退?”
“大海茫茫,王爷抓得紧你的浮木吗?”二王子直直盯着章豫王的眼睛,眼里是又黑又沉的滚滚暗潮蛊惑。
软硬兼施,识时务者为俊杰。
章豫王冷静下来,他根本亡羊补不了牢,现在一旦决定反悔,单凭他根本就治不了秋狄一族,他回不了头。
远在天边的成王这根浮木,是抓不住的。
命这东西,还是得抓在自己手上。
如果,赌赢了,那将是无上的荣耀。等他坐上皇位拿下兵权,还怕什么,这天下都是他的。
这番想来,章豫王回去就叫人撤了。
二王子眼中波涛翻滚,回了住处。
“准备的怎么样?”他坐在虎皮交椅上架着腿问。
下面的人毕恭毕敬回道:“禀王子,我们的人已有四成埋伏于各城内外,只待王子一声令下,随时行动。”
二王子放下腿直起身笑道:“很好。”
“不过我们现在还得解决一个人。”他双手撑在大腿上突然抬头直视那人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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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记得那天晚上,天特别高夜也特别深,四下都十分安静,连风声都没有。
就在这深深安眠的绵长寂夜里,不知何处传来嘎吱断裂的一声脆响。
“哇——啊——”
随之响起的是尖锐刺耳的声音。
似黑猫夜啼,谁家孩童被噩梦惊醒陡然放声大哭,哭声凄厉惨绝毫无预兆的高高炸开。
他们从梦中惊醒,心跳不止。
顾羡直觉不好,披上衣服便朝外去,苏雪紧跟其后。
越靠近大门,细碎的声音越明显。
顾羡缓缓拉开大门——
“铛!”
城楼的钟声突兀砸响,紧接着便是一记记短促高亢,“铛铛!”
“铛铛!”
声波荡过云城,是城门钟楼在示警。
钟声过后,细碎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只一瞬间,顾羡双手青筋暴起立马关上大门,反身捂住苏雪耳朵。
只是徒劳。
苏雪瞳孔放大,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全身血液倒流,各种声音破开隔膜涌进耳朵。
“啊啊——哇哇——”
“来人啊!——救命——”
噗呲一声长刀从背后横穿,尖叫戛然而止。
持刀的人、倒地的人、奔逃的人......她看见对门有两个甲兵拖着个人,路上尽是是蜿蜒的血迹。
“怎,怎么了?”苏雪颤抖着抓住顾羡手问。
顾羡抓住她将门紧紧扣好往回走,“他们不是汉人,是秋狄。”顾羡和秋狄纠缠了这么多年,一眼就能分辨。
砰!
大门被砸响,苏雪身体也不自觉抖了一下,顾羡回头看向大门,撑不了多久。
阿蒙和另一个下人听到动静赶过来,顾羡让他们把所有人聚在一个屋子里,告诉苏雪他去外面看看情况,让她在里面等着。
“所有人听好,待在这里不要出来,保护好小姐的安全!”
大家瑟瑟发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围着苏雪又惊又怕,外面安静没一会儿就时不时传来让人恐惧的动静。
苏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是第一次这么直面杀人场面,她一时调节不过来,控制不住发抖。
不慌不慌,她抚着心脏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