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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19章谋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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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十二年十月十五
下元日
禁屠宰,行法会。
这天天气并不好,云压的低沉,皇城郊外肃穆,戒备森严,除却成王无故未至,朝廷三品以上百官大臣皆聚一堂。
法坛高筑,青铜大鼎立于坛前,鼎内火舌翻腾,青烟浓浓。刚徐徐升出鼎面便被卷着灰烬的风吹散又聚起,慢慢就笼罩住整座法坛,无端生出阴霾。
鼎的正前方南宫穆上完香跪拜于蒲团之上,道法天师执拂尘站在一旁,掷地有声的开口:“旸谷洞元,青华宫中……上解天实度业满之灵,下济幽高分人鬼之道……”
一篇《太上三元赐福赦罪解厄消灾延生保命妙经》诵完,两旁童子吹丝拉胡,皇帝执笔自陈过失。
写罢,乐停,风声呜呜。
百官屏息,肃穆而视,道法天师接过将掷于火中。
手抬至半空,一只飞箭破空而来当当射在那罪己疏上穿过。
“乒!”的一声箭头与鼎身相撞,带着齐齐落在地上。
“护驾!快护驾!”众人惊呼,皇帝仓皇起身躲在天师和内待后面。
坛下群臣慌乱,人头攒动,四处张望寻找着箭矢射来的方向。
“让开!”一声厉喝陡然闯入。
百官身后一行人纵马而来,为首之人衣袂烈烈,一身妖邪气。
“驭!”
成王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嗓音带笑:“怎么不等我来就开始了呢?”
“皇帝哥哥。”
“放肆!莫要乱喊!”皇帝恼怒,开口便问罪:“下元解厄,无故缺席,我还没治你……罪……”
“唰!唰!唰!”
话音还未落,不知何处的箭矢射向高坛,插了一地,每一支都带着满满杀意直逼高位之人。
南禁军匆匆赶来护住皇帝,一手执盾一手砍下纷纷而来的利箭。
“大胆!”皇帝大叱,“公然行刺,你是要造反吗!”
成王悠悠驾马踱步穿过群臣,一群身着黑甲手执戟枪的人迅速包围了四周。
禁军南部将领跳上台挡在皇帝面前,“护陛下安危!”
禁军将坛下群臣圈在其中,连对峙都没有,黑甲军直接动了手,双方厮杀起来。
南禁军统领咬牙道:“陛下,成王…成王带了近三千精锐而来!”
他们这次祭天,也才带了两千禁军,加上乐工歌工顶多三千。
军印还在宫中,南宫穆甩袖怒道:“回宫!”
“护送陛下离开!”统领大喊。
一行人护着皇帝连连后退,张太傅一把扯过身边的刘尚书跟上去,几个的大臣也紧随其后,后方禁军及时截断冲上来的敌军。
前方南禁军统领费力开出一条道,从包围圈里撕开个口子。
成王看着逃走的皇帝,仍坐在马上丝毫不显慌张。
行至坛前,下马矗立片刻,他捡起插在箭上的罪己疏,翻开“……霖雨伤稼,朕德不修,致累苍生……”
背后群臣中突然有人大喊:“成王你是要造反吗!执甲带兵,破坏祖祭,简直大逆不道!还不快放我们回去!”
此话一出,不少人跟着起哄指责,闹哄哄的。
成王单手刮了下耳窝。
又一支箭咻的飞过,是穿破血肉的声音。
起哄的人群陡然陷入寂静,刚刚还在大声叱责的人就这么直挺挺倒地,浅淡的血味漂浮。
罪己疏上没多少字,成王啪的合上转身面朝群臣,嗓音依旧带笑,低沉散漫的说:“反了又如何?”
说完,也没转身就随手一抛,似嘲讽的轻哼一声,抢过天师的词高声道:“厄散!”
罪己疏砸进鼎内,窜出一阵黑灰浓烟,火舌卷过又重归于平静。
成王打的就是措手不及。
南宫穆逃回了皇宫,也拿到了军印,可成王早有埋伏,只待瓮中捉鳖。
紧急调度不及,最后南宫穆于密道弃城而逃。
这夜皇城火光通明,喧嚣不断。
远在西南,近在云城,都尚不知此变故。
苏雪觉得近来诸事不顺,趁上元节拉着顾羡去庙里上香。
“水君在上,望除困解厄,避祸消灾。”
顾羡看着跪坐在蒲团上的格外虔诚的苏雪,简单说了句“除困解厄,避祸消灾。”也拜了拜神像。
出来时,狂风作乱,天空已经被铅色云层挤满,一片枯叶挂在枝头随风打着旋,翻翻绕绕,随时会落地的样子。
莫名的,苏雪就想看看那枯叶会不会掉,脚步移动视线却停留。
于是不看路的她撞在突然停下的顾羡背上,一脸疑惑正准备问作何突然停下,就听顾羡喃喃道:“你听到钟声了吗?”
这又不是清晨子夜,怎么会有钟声。苏雪理智上是这样想,却还是心下一紧,余光里那片枯叶终于承受不住风吹飘飘然坠落了。
她情绪突然也跟着下落。
顾羡还在立身细听,却未闻其踪迹了,曾经出现过的感觉又隐隐重现,那种不祥的预感。
总觉得要出事,又说不出个具体然来。
就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再没心思去逛街看灯,打道回了府。
第二日,消息才传出来。
成王谋反,皇帝出逃,京都异主了。
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帝南宫穆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携太后贵妃南下,命禁军护卫,紧急召回八校尉阻敌。
成王率领私军亲自追击,派章豫王驻守京都。
一日之间,风云变幻。
顾羡估计陛下是想下江南,那边是广阳王的地界。
要说五王中最有可能谋反的是成王,那最不可能谋反的就是广阳王。
广阳王远离朝堂,无心中央权力的尔虞我诈。又因他管辖地界江河遍布,辽阔平坦,农桑商贸异常繁荣,生活富庶,吸引不少人迁徙而去,百姓安居乐业,颇有不以从商为耻之态。
多年以来,他就守着他的那点地方偏安一隅乐的自在。
只要陛下能让广阳王出兵出力一同对抗成王,那结局或许又将续写。
-景和十二年十月底
四处战火纷扰,因忙于内乱,无力阻挡秋狄,秋狄南下大进。西北少羌见势乘机而入,进犯边境,镇戍军有心无力,损失惨重。
齐国可谓腹背受敌,内忧外患。
成王似乎势在必得,这时候竟下令让章豫王分兵支援镇戍军。此举大收民心,北方各州郡有转而支持成王之意,现下一致对外驱赶外族。
也因此,成王势力范围内都在小规模征粮,以便驰援各方战事。
京都周边各地连带云城都没多大的血雨腥风,虽是内乱的爆发处,却也最早尘埃落定,成了征粮地。
对于征粮有人是支持的,毕竟是为了对抗外敌。
当然,也有人不愿意。
如今乱世当道,风云诡谲,此一时彼一时,把手里的粮交了不相当于任人宰割了吗?
可交不交粮不是自己说了算。
云城该交的份额还是得交够。
另一边,成王一路追逐,时遇各州南宫穆势力阻拦双方搏斗厮杀,进程缓慢,南宫穆南下更远,成王也将遇八校蔚,态势急转。
很快便到了十一月。
天气依旧如故,不见好。
秋狄攻势不知为何放缓,北地各州部联合章豫王便齐心合力共抗少羌。
少羌不敌,首领意外战亡,内部也陷入权利斗争,争夺首领之位。原首领之子随即放弃进攻齐国,退回边境线以内。
自京都被章豫王控制以来,便将驻兵换了一拨,还实行进出管控制度,不允许私自出城。云城也在其管控范围内,城门派有士兵把守,除征粮外没干涉城内活动。
顾羡和苏雪也待在城内。
幸而苏母已至江南,苏雪不必忧心。
不日,就有消息传来,八校蔚围困成王,成王陷入困境。
这个消息闹得人心惶惶,远在京都云城的人均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成败在此一举。
所有人每天都在等着,他们其实知道成王对上八校蔚加之各州保皇势力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可无论是落败是死是伤还是陛下平叛北上,他们都急需一个音信。
倒是章豫王沉得住气,到现在也不见有所动作,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另有打算。
京都城郊,一竹林亭中,章豫王和一人对坐。
那人问:“王爷觉得胜算如何?”
章豫王没说话,那人轻笑一声,叫人端来一件衣袍,意有所指道:“王爷有意乎?”
章豫王眼神若有似无般落在上面,端起茶杯啄了一口。
竹林中惊鸟慌飞,一人开怀大笑。
十一月廿二
消息终于传来,所有人都不可置信,最不可能反的人反了。
赵珌是成王的人!
赵珌带着八校蔚站在了成王的阵营,他们,反了!
要知道,赵珌是当今陛下从最底层一路提拔上来,专门为八校蔚挑选的接班人。
赵珌从一介平民武夫能走到如今大将军之位,全赖于陛下的赏识,他一路来也从未做过背叛忤逆皇帝之事,是比顾靖山更值得“信任”的,明面上的“皇帝的人”。
他怎么会反呢?
*
赵珌有一个秘密。
他谁也没说,谁也不敢告诉。
他呀,曾遭逢一场大难,父母亲族皆死于那场大难中,是举满门之力他才得以侥幸逃脱。
那天,一切都那么平常,父亲难得在家,所有人都很高兴。
母亲张罗着做点好吃的犒劳在外奔波的父亲,下人们洒扫庭除也为男主人的归家感到欣喜,自己则缠着父亲教自己新招式。
明明那么好的一天,那么风和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