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购买蚀能产品》银玄镜

8、心桃渡劫

　　“沈希声！拿出那枚晶石！吸收里面的能量！快！不然你撑不住！”谢映看着他迅速流失血色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声喝道，自己的嘴角也因精神力的巨大消耗而溢出一丝鲜血。
　　沈希声咬紧牙关，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抵抗着意识被吞噬的眩晕感，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颤抖着掏出那枚由银色晶石。温热的血液滴落在冰凉的晶石表面。
　　嗡——！
　　晶石仿佛被激活了一般，骤然发出剧烈的嗡鸣震颤！内部的光芒与鲜红的血液迅速融合，化作一股精纯而温暖的能量流，顺着他的指尖逆流而上，涌入近乎干涸的体内，如同久旱逢甘霖，勉强支撑住他即将崩溃的精神核心。
　　似乎是察觉到猎物即将脱困，那棵妖异的柳树周身荧蓝色光晕大盛！更多的蚀能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涌入陆明体内！
　　陆明原本因接收到杂乱情绪而有些迟滞的身体猛地一震，力量再次暴涨！
　　他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和愤怒的嘶吼，覆盖鳞片的利爪猛地抬起，疯狂地抓向自己的后脑，想要将那些侵入他意识、带来陌生剧痛的丝线硬生生扯出去！
　　啪！啪！啪！
　　数根坚韧的丝线不堪重负，接连崩断！反馈回来的精神冲击让沈希声和谢映同时身体巨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精神力反噬的剧痛几乎要让他们昏厥过去！
　　“呃啊…！”沈希声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沈希声！撑住！”谢映嘴角鲜血淋漓，声音因竭力而嘶哑不堪，他死死维持着最后几根主要丝线的连接，手背青筋暴突，“这个副本和蚀能实验绝对有关！我们都不能死在这里！听见没有！你的愿望…我的愿望…我们都必须活下去实现它！”
　　蚀能实验？！那些宣称能改善生活、带来幸福的产品背后…竟然是如此诡异可怕的力量？！ 沈希声心神剧震，但此刻绝非深究之时。
　　他强行收敛所有杂念，将濒临涣散的意志力再次强行凝聚，咬紧牙关，将所有精神集中于一点——通过那血液与丝线构筑的脆弱桥梁，将小琳那份沉重而绝望的爱意，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遮天蔽日的百丈水幕幻境剧烈地波动、扭曲，最终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轰然崩塌！无数水滴和怨灵的虚影四散飞溅，又化为虚无。
　　“啊——！！！”陆明抱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发出了撕心裂肺、几乎不似人声的惨嚎。周身那浓郁得化不开的庞大怨气失去了核心的支撑，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迸裂、四散飞溅！
　　小琳临终前所经历的所有痛苦——碾碎五脏六腑的剧痛、灌入喉管堪比黄连的苦涩药汁、枕下那支桃花木簪刻入骨髓的冰凉触感和无尽相思、哥哥跪在病床前哽咽着编织“陆明在村口等你”的善意谎言时那颤抖的嗓音、以及咽气前徒劳地抓向虚空、想要抓住那份再也触不到的温暖的指尖…连同那份至死不休的沉重执念，“我死后…魂飞魄散也要…回到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汹涌地、强制性地、不容拒绝地灌入了陆明的感知之中！
　　他看见了——清晰地看见当年那个因深刻自卑而蜷缩在老柳树后的自己，如何错将兄长搀扶病弱妹妹的举动，扭曲地臆想成不堪的私通；
　　看见小琳哥哥怀中那封被河水泡烂、字迹模糊、始终未能送到他手上的诊断书；看见无数个本该相互扶持、温暖相伴的日日夜夜，自己却独自蜷缩在猜忌、怨恨和自怜自厌的冰冷泥沼中，任由最珍贵的时光和可能拥有的幸福从指缝中溜走…
　　“啊——！！！”那声嚎叫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滔天的悔恨和巨大的茫然。支撑他多年的恨意骤然崩塌，留下的只有一片荒芜的空洞和令人窒息的自责。
　　沈希声踉跄着，几乎站立不稳。
　　他强忍着精神撕裂后的剧痛和虚弱，缓缓弯腰，拾起那支掉落在地、沾染了泥土的桃花木簪。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又异常坚定。
　　他一步步走到彻底崩溃、跪倒在地、周身怨气正在飞速消散淡去的陆明身前。
　　此时的陆明，不再是那可怖的怪物，更像是一团即将消散的、悲伤的迷雾。
　　沈希声将那只桃花木簪，轻轻放在那片渐淡的黑雾前，声音嘶哑却清晰，一字一句，敲打在陆明最后的心防上：“她直到最后一刻…呼吸停止的瞬间…想的都是要回到你身边…真正困住你们、让你们彼此错过直至阴阳永隔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背叛…”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陆明最后的癫狂：“是你…和她的…自卑与恐惧…还有…不肯说出口的…爱。”
　　簪尾触及被泪水、鲜血与怨气浸透的土地，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生机，瞬间生根、抽条、绽放！灼灼其华、绚烂如霞的桃花层层叠叠地盛开，几乎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完噩梦的土地。
　　纷扬落下的花瓣雨中，陆明破碎不堪、即将消散的魂灵逐渐凝聚、重塑，最后恢复成昔日那个清雅瘦削、却眉宇间总是笼罩着一层化不开郁色的年轻男子模样。
　　他抬起那只已经变回人形的手，轻轻抚过自己那条扭曲变形的腿，脸上露出一个比哭泣还要苦涩难看的笑容，大颗大颗透明的泪珠滚落，砸落在脚下的桃花瓣上，声音轻得如同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原来…我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最终恨的…怨的…竟然是那个…不敢鼓起勇气上前问一句、不敢伸手挽留她的…自己…”
　　随着他的释然，浓浊的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污秽，变得清澈平静，缓缓流淌。笼罩天地的一切怨气、幻象、嘶嚎都消散无踪。
　　仿佛一场持续了多年的噩梦，终于苏醒。
　　唯有一株新生的、亭亭玉立的桃花树扎根在河畔，枝繁叶茂，繁花似锦，散发着淡淡的生机与暖意。
　　而不远处那棵苍老垂柳，则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般迅速收缩、枯萎、干裂，最终化作漫天灰白的烟尘，被一阵清风彻底吹散。烟尘散尽，河岸边静静躺着一枚鸡蛋大小、闪烁着温暖金光的晶石。
　　直到这时，谢映才带着脸色惨白如纸、惊魂未定的陈雪从祭台后方走了出来。陈雪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拼命拍着胸口，后怕得声音都在抖：“太、太危险了！刚才差点就…差点就没了！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用那些话刺激他！太吓人了！”
　　“我说错了吗？”谢映的脸色也透着一丝力量透支后的苍白，呼吸略显急促，然而语气却依旧冷硬锋利，带着他特有的、不近人情的偏执和锐利，“他若真的如他自己所想象那般深情不渝，又怎会因对方容貌损毁、疾病缠身而产生厌弃之心？他的爱，本就建立在虚妄的幻想之上，狭隘又自私，根本不堪一击。” 他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沈希声还在缓缓渗血的手臂，眉头几不可察地狠狠蹙了一下，眸色深处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阴郁戾气。
　　那些立下大功、染着两人鲜血的傀线，还若有若无地、依恋般地缠绕在沈希声受伤的手腕和指尖上，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般不舍得离开。
　　谢映走近，指尖才几不可察地微动，将它们缓缓收回。过程缓慢，丝线摩擦过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和麻痒。
　　两人的手在空气中不经意地碰到了一起。指尖皆染着尚未干涸的、粘稠的鲜血，一人的指尖微凉，另一人的却因战斗和激动而温热，冷热交织，触感鲜明得令人心悸。
　　谢映苍白着脸，却故作轻松地轻勾手指。一根细若游丝的线灵活地卷起岸边那枚金色晶石，稳稳地放入沈希声的掌心。
　　晶石刚一触及他掌心的血液，便再次发出轻微的嗡鸣，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温和的能量顺着伤口涌入他近乎枯竭的身体，快速修复着他的精神和□□的损伤。
　　沈希声惊讶地看向谢映，正对上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谢映却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微微一晃，脱力般向前倾倒，额头轻轻抵在了沈希声的颈窝处，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颈侧皮肤。
　　“喂…你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最可靠的同伴…”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浓重的疲惫，却又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别扭扭的依赖，“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会觉得…很麻烦的…”
　　就在这时，那冰冷无情、毫无波澜的系统提示音，突兀地在在场每一个存活者的脑海中响起：
　　【恭喜通关副本“河神新娘”】
　　【成功解除噩梦核心“陆明的执念”】
　　【奖励结算：纯净晶石x1，组队契约x1】
　　【支线任务“相思烬”已完成】
　　【获得特殊道具：心桃木簪（佩戴者可免疫A级及以下精神攻击）】
　　【十秒后强制回归现实，请做好准备】
　　周围噩梦世界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色彩迅速褪去，如同被水浸湿的油画。身体的感知也逐渐抽离。
　　就在白光即将彻底吞噬一切视野的刹那，沈希声清晰地感觉到，倚靠在他颈侧的谢映微微动了动，温热的唇瓣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廓，用一种极轻、极低、却足以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嗓音，缓慢而低沉地耳语道：
　　“你口袋里的那块怀表…”
　　“翻过来…底端那个小小的齿状缺口…”
　　“那是我五岁时，偷玩母亲怀表，不小心磕到牙…留下的印记。”
　　“沈希声…”
　　“我们之间的联系，恐怕在进入这个噩梦系统之前…就早已注定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光彻底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