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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柳棺七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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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贵客,祭祀已毕。深山夜寒多险,请速回。”村长下达逐客令,村民们已开始结伴下山。
周哲明立刻带着几个女孩离开。陈雪看向沈希声,未及开口,谢映整个人便“虚弱”地软软靠进沈希声怀里,声音黏糊糊的:“希声哥,我脚崴了…疼…”
沈希声的手下意识扶住他的腰,触手一片紧实温热,与他表现出来的柔弱全然不符。
更奇怪的是,通过接触,沈希声感知到的情绪是一片平静的湖面,没有丝毫痛苦的波澜。
他立刻明白了这是谢映的“见机行事”,佯装蹲下身查看,“是挺严重,脚踝都肿了,得处理。”他抬头对陈雪道,“你们先回去。”
陈雪会意,拉着林清清离开。
“我力气大,我背他!”赵潜积极展示肱二头肌。
就在这时——
柳梢苞衣应声破裂!淡雅如新雪初融的异香在夜风中散开。两颗并蒂莲般的露珠状晶石坠向河面,核心流转液态星光,外壳如冰层包裹絮状银丝。
谢映摊开掌心,数缕近乎透明的细丝自指尖疾射而出,精准缠住晶石,收回手中。晶石微光映亮他上扬的嘴角。沈希声却一眼瞥见他指尖与掌心新斑驳的、以及开始结痂的细碎血痕——正是丝线勒出的伤口。
“你的手!是在衣柜里…”
谢映点头,想抽回手却没真的用力,“小伤,不能耽误正事。”
沈希声一把抓住他手腕,语气沉了下来:“下次再受伤要早说!” 不等谢映回答,他掌心覆盖其上,一股温和的暖流涌入,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愈合。
谢映看着瞬间光洁如初的手掌,瞳孔微震。——这种瞬间治愈的能力…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噩梦世界里,价值连城。
他将其中一枚晶石塞进沈希声衬衫口袋,指尖“无意”地再次擦过那块怀表冰凉的金属外壳:“谢礼。若能活着出去,我告诉你它的用法。”
“你们俩能不能看看我!!”被无视的赵潜发出单身狗的呐喊。
沈希声扶了扶金丝眼镜,冷冽的目光扫去:“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回去?”
赵潜一哆嗦,实话实说:“周、周哲明要和许诺一间…我不想和女生住…收留我吧两位大哥!”
“不怕死就跟上。”谢映拉上沈希声,径直走向柳树背面。赵潜忙不迭追上。
下山途中,恰听见村长与村民争执新娘人选。
“…栓子,你家丫头十六了罢?”
“村长!妞妞还小…”
“村裡女娃越来越少!再这样,河神降怒,谁都活不成!”
周哲明回想起沈希声和谢映关于“新娘是否需为处女”的讨论,又听到村长这番说辞,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他插话问道:“村长,河神新娘…有何条件?”
村长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落在依偎着周哲明的许诺身上:“年轻、未嫁就行。可惜啊…村裡合适的女娃太少了。”
“只要满足河神,这里就能恢复正常?” 周哲明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通关的钥匙——献祭!
“平息了河神之怒,村子自然就太平了。”村长的回答如同最诱人的蛊惑,让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清冷月光照亮老旧二层小楼。某一扇窗户上,映出两人纠缠的剪影。
赵潜的未归给了周哲明与许诺独处的机会。
许诺搭上周哲明本为求生,周哲明心中盘算的却是如何利用她,换取自己离开的“船票”。
同床异梦,不过如此。
周哲明半梦半醒间,荧蓝色的光点围绕着一个弥漫着河水土腥气的身影逼近,面目模糊:“献祭她…你们就能活…”
他猛地惊醒,腥气犹在鼻端,那个念头已如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夜云流动,月光晦明不定。沈希声三人停在巨柳背面。
比夜色更沉重的,是悬垂于柳枝间的七口棺木。每口棺首皆钉着一片锈绿色的鱼鳞,随枝条摇曳,如同招魂的幡。
“我艹!”赵潜骇然失色,“这又是什么阴间玩意!”
“七口棺材,七片鱼鳞。”沈希声凝视那熟悉的鳞片,“村长祭奠的是河神,这些才是‘河神新娘’。鱼鳞是献祭的信物。”他看向棺木,“兴奋是河神接收祭品的情绪,恐惧…是村长失去亲人的痛苦。”
沉思片刻,他利落地攀上粗壮树干,“我需要开棺验尸才能找到更多线索。”
谢映、赵潜紧随而上。
沈希声发现棺体被坚韧柳条层层缠绕,难以撼动。他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拽了一下身旁谢映的衣角,“想办法开棺。”
谢映挥手,无形丝线如利刃斩向柳条——柳条应声而断,却在棺盖上只留下淡淡白痕。谢映感受着衣角那一下轻微的拉力,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随即借势靠向沈希声肩头,气息微乱,示弱般低语:“好像不太行...要想想其他办法...”
赵潜却猛地挤到棺前,激动道:“开棺?看我老赵的!”
话音未落,他上半身肌肉骤然贲张隆起,竟徒手将沉重棺盖硬生生掰开!
“你这能力…很实用。”沈希声挑眉并为他竖起了大拇指。
谢映立刻来了精神,带着化身人形开棺器的赵潜,迅速将其余棺盖一一开启。后半夜的山风裹挟着尸寒,浸透沈希声的骨缝。他背靠树干跌坐,验尸的右手僵垂膝头,五指仍保持着持刀的弧度,连呼气都凝成白絮,在月光下久久不散。
一件带着体温的帽衫突然笼上肩头,将他从冰冷世界拉回。赵潜鼾声如雷,而谢映那双漂亮的眼睛清澈依旧,毫无睡意。他拿过沈希声沾血的手术刀,仔细擦拭,为他拢紧衣襟:“辛苦了。”
沙哑的声线如暖流驱散寒意。沈希声思绪回归,“很奇怪,这些尸体没有怨气,明明昨晚验尸的时候二丫的怨气还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映的目光却转向柳树的树干,沈希声继续说,“有一具尸体不同,死于一年前。我怀疑她不是祭品。”
“和陆明死亡时间接近。”谢映擦拭着刀上血迹,眼神幽深。
他握着那枚从尸体上取下的桃花木簪,纷乱的情绪在沈希声体内翻涌——女子的残念如泣如诉:
“对不起…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不想你看到我病丑的样子…让我先说再见…”
“哥哥,别告诉他真相…让他误会吧…”
“把我葬在他死去的地方…”
“陆明…我从未嫌弃过你…我来陪你了…”
沈希声抬眼,看向谢映,说出那个令自己都心悸的结论:“陆明,就是河神。”
柳树骤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沈希声鬼使神差地张开手,抚摸粗糙的树干——
他左手背的皮肤下,一道淡金色的、蛛网般的纹路骤然浮现,又迅速隐去!
谢映瞳孔骤缩,指尖下意识摸向自己左耳后——那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平日隐藏极好的印记! 怀表,纹路…沈希声,你到底是谁?!那种强烈的、无处可逃的宿命感再一次死死攫住了他。
触及树皮的瞬间,沈希声感到微弱的搏动,如婴儿心跳。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直接侵入脑海:
“与我交易…任何愿望…都能实现…”
“…任何愿望?”父母慈爱的笑脸一闪而过。
“以生命滋养我…赐你无所不能之力…来吧…”
“回到13岁…阻止那场火…爸爸妈妈就不会离开…我也不再孤单…”泪水模糊视线,他下意识去摸手术刀——他要划破手掌,完成这个血祭!
——口袋空空。刀在谢映那里。
谢映…父母死后,唯一让他感到些许暖意的人。那身清冽又带着夜露的气息,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沈希声深吸一口气,自嘲一笑:若无谢映,自己恐怕已坠虚幻。
谢映将擦净的手术刀递还,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苍白的脸:“你状态不对。发生了什么?”
“这棵树有问题,我怀疑陆明和她做了交易才会成为河神,引诱我们触发死亡规则的也是它!我们必须马上回去!”破晓晨光为沈希声苍白的脸镀上霞红,此刻的他像极了山间惯会用柔软外表蛊惑人心的妖精,尾部上扬的丹凤眼被一抹淡红映衬的更加妖冶。谢映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
赵潜被摇醒,懵懂跟着两人下山。没走多远,怀中怀表传出陈雪急促的呼喊:
“不好了!周哲明和村长他们把许诺抓走了!说要献给河神!人被关起来了!快回来!”
喜婆枯枝般的手死死钳着那件猩红嫁衣,几乎要怼进许诺眼里,干瘪的嘴唇咧开一个怪笑:“姑娘,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可不吉利呀。”
“放开!我不穿!滚开!”许诺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她拼命挣扎,指甲在喜婆干枯的手背上抓出血痕,却被对方轻易反拧住胳膊,那身象征死亡的红衣还是被一股蛮力硬套了上来。绝望的泪水糊了满脸,她透过泪眼望向门外那个模糊的身影,“周哲明!你答应过保护我的——!你骗我!!”
陈雪和其他几个女孩被村民堵在门外,徒劳地拍打着门板,焦急的议论声被屋内许诺的哭喊盖过。周哲明背对着房门,双手紧握成拳插在兜里,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兴奋,只有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剧烈的内心挣扎。
“吉时到——请新娘上轿!”喜婆尖利的嗓音如同敲响了死亡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