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盐与骨之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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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趁乱溜上二楼，谢映指尖微动，几乎看不见的丝线探入锁眼，找到关键卡扣，轻轻一拉，门开了。
房间光线晦暗。二人未带照明，谢映却迅速锁定了桌上两个玻璃罐。他指尖悬停在一个罐口上方——里面堆积着白色盐晶，正随他的呼吸微微颤动，“昨晚尸体旁的盐渍……”
细微的颤栗在昏暗中赋予了盐晶诡异的生命力，令沈希声脊背生寒：“昨晚的死亡，绝非意外。”
另一个罐子里，陈列着粉色的冰晶。每颗晶体中心，都封冻着一片蚕豆大小的骨片，在幽光里浮沉，如同微缩的星骸。
谢映修长的指节轻叩瓶身，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冷意：“原来我们才是猎物。你说村长邀我们参加祭祀…会不会是想拿我们当主菜？”
“我更倾向这些瓶子里的，才是祭品。我们应该另有用途。”沈希声推推眼镜，避开谢映灼人的视线，继续搜索。墙角神龛上挂着一张画像，莫名熟悉。他打开龛门，里面供着七片鱼鳞。
大若铜钱的鳞片泛着尸蜡般的油光。最后一片尤为不同，鳞面浮凸的纹路中，竟流淌着管状的、细碎的幽光。
为何独独这片不同？沈希声指尖轻触鳞面——
碎光流速陡增！一股强烈的恐惧混杂着诡异的兴奋感如电流般直冲颅顶！又是那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共感...通过物品感知原主心绪…” 他对自己能力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像某种…契约？”谢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已注意到异样。
沈希声迅速触碰其他鳞片，再无反应。
谢映取下画像，背面一行小字赫然在目：
陆明庚戌年七月十五溺
明显是个男人的名字。
沈希声指尖抚过画像，一股锥心的绝望与悲痛汹涌而来——像极了当年火场外，目睹父母焦尸时的灭顶之痛。
“可能是…村长的亲人。”谢映看向墙边挂着的日历，“辛亥年十月十五…去年死的。”
“但为何用鱼鳞祭奠？又为何…恐惧？”沈希声喃喃。谢映正欲追问——
怀表里突然传出陈雪压低的急呼：“村长回来了！快出来！”
沈希声立刻冲向房门。谢映已捕捉到楼梯上沉重的脚步声！
“来不及了！”
谢映猛地拽住沈希声，闪身躲进墙角的旧衣柜！在沈希声进入衣柜之前他好像看到在床边立着一副发旧的拐杖。
空间逼仄得令人窒息。两个超过一米八的男人挤作一团，沈希声几乎嵌进谢映怀里，才勉强关紧柜门。
腐朽木头的霉味混合着谢映身上清冽的气息，无孔不入。
村长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停在门外。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清晰刺耳。
沈希声屏住呼吸，额头抵着谢映肩窝，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胸腔沉稳的搏动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谢映强烈的情绪，在这个险象丛生的副本里，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居然在危急时刻最重要的情绪是保护自己，这是沈希声没有想到的。
谢映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轻按在他后脑，将他更稳地护在怀中，同时微微屈膝，让他借力站稳。
门开了。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沈希声的心口，浑浊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脚步声...停在桌边片刻竟朝衣柜走来！
枯瘦如鹰爪、布满老年斑的手，缓缓伸向柜门把手...
沈希声全身血液几乎冻结，攥紧谢映衣襟的手指关节发白。完了！
就在那枯爪即将触碰到把手的电光石火间——
谢映按在沈希声后脑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近于无的震颤在柜内狭小的空间荡开。沈希声只觉得后颈皮肤被什么极其细微、冰凉又坚韧的东西飞速擦过，快得如同错觉。
与此同时，那只伸向柜门的手诡异地僵在了半空，仿佛被无形的蛛网黏住，离门把手只差毫厘！村长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困惑又恼怒的咕哝。
谢映的呼吸依旧平稳，但沈希声敏锐地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这停滞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吱呀——”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开门声，伴随着陈雪刻意拔高的、带着惊慌的喊声：“村长夫人！您看到我的耳环了吗？好像掉这边了！”
衣柜外，枯爪猛地收回。村长低咒了一句含混的方言，脚步声带着怒气抱起桌上的东西离开了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死里逃生。
沈希声脱力般靠在谢映胸前，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衬衫。刚才那是什么？村长的手为什么突然停住了？那是谢映的能力？
他猛地抬头，在昏暗的光线下，试图看清谢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幽暗难测。
“刚刚那是你的能力？”沈希声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更多的是惊疑。他下意识想后退，却被狭小的空间和身后谢映那只看似无意搭在他腰后、防止他撞到柜壁的手挡住了去路。
谢映立刻松开了手，仿佛那只是一个绅士的举动。他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气弱与坦诚：“嗯…一点自保的小手段，可惜不太熟练，消耗太大了。”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完美掩饰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非人的精准与控制力。
冰冷的空气重新裹挟上来，取代了刚才那一瞬令人安心的触感。沈希声在昏暗中抬起头，试图看清眼前人。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幽暗难测，但沈希声的共感此刻清晰地告诉他，那层脆弱的外壳之下，翻涌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掌控一切的兴奋。
“找个可靠的队友，确实是这里生存的第一法则。”沈希声呼出一口气，像是认清了现实，身体不自觉地谢映的方向微不可查地靠近了半分。
他微微仰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一种纯粹的评估，“你很厉害，但我需要你更可信。”
就是这半步的靠近，和那双眼睛里毫无杂质的、纯粹的依赖与评估——仿佛他是黑暗中唯一可选的浮木——精准地击中了谢映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谢映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眼底那愉悦的光亮骤然燃烧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了遗失已久的宝藏。
他低下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吐息温热，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当然，我会对哥哥知无不言。”
门外随时可能回来的村长让沈希声没有时间细问，他反手抓住谢映的手腕：“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先走！”
陈雪眼尖地瞥见沈希声和谢映悄然混入人群，立刻举起耳环高声喊道：“找到了！在这儿呢！”
“既然找到了，大家就散了吧。”村长面无表情看着陈雪许久，陈雪被她看的手心全是汉，“多谢村长了。”
“时间不早了，准备上山。”他机械的点头，自然的将两个红布包裹的罐子递给身旁的村民，语气不容置疑。
陈雪趁机凑近沈希声，压低声音：“这些村民看着都邪门得很，祭祀会不会有危险？”
沈希声目光扫向已汇入人群的周哲明：“若真有致命危险，他不会去。”
陈雪心下稍安，跟随队伍上山。
山道蜿蜒，沈希声状似无意地靠近抱着红布罐子的村民搭话：“你们村，可有个叫阿郎的年轻人？”
“阿郎”二字出口的瞬间，罐内竟传出一声极轻微的嗡鸣！村民猛地抱紧罐子，眼神闪烁：“不…不认识什么阿郎…”
见沈希声的询问碰壁，谢映忽然上前一步，脸上那淡然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带着哀伤的真诚。
他对着那位眼神躲闪的大哥，声音又轻又柔和，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大哥，您行行好。实不相瞒，我这位朋友他是阿郎的表哥，我们来就是为了找他的，就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微妙地调整角度，让夕阳的光辉落在他显得格外真挚又难过的眉眼上，效果十足。
大哥果然动容，戒心松懈，叹了口气：“唉…造孽啊…阿郎他因为和二丫有私情被河神降罪…你们节哀吧......”
一道怨毒的目光如冷箭自身后射来，谢映不必回头也知道来自村长。大哥也感受到了村长的威压，立刻闭嘴，远离他们。
沈希声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情愉悦看着谢映的眼里带着点揶揄，“你编故事倒很熟练。”
谢映一脸得意的模样，凑近他，眨眨眼：“有效不就行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夕阳像烧红的碳，将整座山煮成紫赤色的茶汤。老柳树的虬根盘踞河石，垂瀑般的枝条浸入水面，每片叶子都汲满了暮光，在风中翻涌出铁锈色的鳞浪。
谢映贴近沈希声，气息拂过他耳廓：“柳树背面，有东西。”
沈希声仰头，繁茂柳枝彻底遮蔽了另一侧的光线，只余一片令人不安的浓黑。他微微颔首：“见机行事。”
村民们如沉默的石像围聚在柳树下巨大的陶缸旁。村长舀起河水注入缸中，有人捧出玻璃罐倾倒——盐粒与包裹着碎骨的粉色冰晶簌簌坠入缸底，细碎碰撞声犹如鼠群啮咬梁木。
“河神庇佑…”村长喃喃着搅拌木杖。夕阳彻底沉没，头顶飘浮着灰黑色的云
，柳枝摇摆的频率竟与木杖搅拌的节奏完全重合。
天色尽墨，众人环绕陶缸虔诚叩首。柳枝蓦然静止。
“启封——”
村长杖尖轻叩缸身。雾气自缸底升腾，在瓮口凝成半透明的花苞，随夜风徐徐绽开——清冽如初雪融水的酒香瞬间漫溢，每一缕香气都曳着流萤般的微光。
村民排队领酒。沈希声看见那粘稠液体中未化的盐晶和芝麻大的骨碎，胃里一阵翻腾。
余酒被泼向巨柳根系。
酒液触根的刹那，虬结根须如苏醒的银蟒般翻腾扭动！树皮裂隙中涌出荧蓝色的浆液。万千柳条在头顶织成密网，梢头悬着的泪滴状瘤苞随着村民的吼声如心脏般搏动。
“柳树的叶子，我昨晚在那两个人能的尸体上见到过。”沈希声仰头盯着那颗怪异的柳树，轻声低语。
谢映的指尖却突然覆上他手背，带着薄茧的拇指在他虎口不轻不重地画着圈，似是安抚，又似某种无声的禁锢。
村长摘下一只泛着荧蓝色的瘤苞，向众人宣告：“河神，需要一位合格的新娘！”
村民匍匐跪拜，狂热高呼：“河神保佑！河神保佑！”
“这他妈…太邪性了！”赵潜声音发颤，昨晚的尸影未散，眼前诡祭又冲击着他的神经。
在村民的欢呼声中，谢映故意用周哲明可以听到的声音和沈希声讨论，“你说河神会不会品味奇特，更喜欢有经验的新娘呢？二丫是不是因为‘纯洁无暇’而被河神嫌弃了呢？”
沈希声沉默片刻，立刻心领神会，瞟了一眼似乎在偷听他们谈话的周哲明，“你的意思是...因为二丫是处女，所以不是合格的祭品？”他给出了与验尸结果相反的结论。
两个人的讨论像一颗精心培育的种子，悄然种入了周哲明恐惧的土壤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盐与骨之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