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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诡异喉糖 ...

  •   整个戏台瞬间“活”了过来,化作沸腾喧嚣的炼狱:
      屏风上那些笑容诡异的“仙女”,嘴巴猛地撕裂开来,一直咧到耳根,发出无声却极具冲击力的尖啸,眼角流出粘稠暗红色的血液落在精美木地板上与缝隙中猛地渗出血液迅速汇聚成洼,漫过鞋底,散发出浓重得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背景那精准的锣鼓点陡然变调,发出刺耳的噪音,如同魔音灌耳,猛烈撞击着所有人的耳膜和神经;周围的道具和布景开始扭曲变形!
      “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第一声完全失控的尖叫。
      幸存的其他“学徒”彻底崩溃了。他们尖叫着,推搡着,哭喊着,疯狂地冲向后台入口,戏服被扯乱,珠翠头面掉落在地被踩得粉碎也浑然不顾,只想立刻逃离这血肉屠场的人间地狱!
      谢映护着沈希声迅速退向相对安全的侧幕条,眼角的余光敏锐地瞥见——台下第一排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自始至终纹丝未动。
      他甚至微微向前倾身,阴影模糊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满意弧度。然后,他缓缓站起身,如同刚刚欣赏完一场期待之中的高潮戏码,步履从容不迫,没入了身后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沉重的猩红帷幕,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开始缓慢地合拢,试图将台上一切恐怖血腥重新遮盖起来,粉饰太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空气中弥漫的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学员们崩溃的哭喊声,却清晰地昭告着,惨剧已然发生,死亡从未离去。
      沈希声靠着谢映宽厚坚实的胸膛,微微喘着气,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心跳和翻涌的情绪,低声自语:“恐惧、绝望、遗憾……还有那种强烈的不甘……这才是这个噩梦底层最真实的情绪。这到底……是谁的情绪?”
      “只要我们找到这个情绪的主人,就能找到宿主了?”林钟一贯维持镇定的脸上也苍白了几分,语气里带着一丝寻求确认的希望。
      “理论上是这样。”谢映揽在沈希声腰间的手臂无声地收紧,提供了一个稳定可靠的支撑点,“但这副本处处透着违和,恐怕没那么简单。如果每晚演出都是这般景象,在找到宿主之前,我们恐怕……”
      “原来噩梦在这儿等着我们呢,”阮绡红啐了一口,脸上血色稍退,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狠狠抹了下嘴角,“真他妈的晦气!”
      夜色如墨,银盘似的月孤悬天际,清冷辉光浸透庭院,为朱漆剥落的戏楼和过于整齐的梨树蒙上一层朦胧而不真实的纱。
      四人踏着碎银般的月色回到厢房,推开门,却见小笙早已如同雕塑般静立在屋内的阴影中,悄无声息。
      他空洞的目光涣散地投向虚空,并未聚焦于任何人,只是机械地从口袋中取出一颗用鲜艳玻璃纸包裹的润喉糖,放入林钟手中,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今晚唱得甚好。这是师父的赏赐。”
      林钟道谢接过,糖纸在指尖发出细微的脆响。待小笙的身影如同幽魂般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他立刻将糖递给沈希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有没有问题?”
      糖粒刚落入手心,一股强烈的情感洪流便狠狠撞入沈希声的感知——那并非愉悦,而是充斥着焦虑的控制与冰冷的否定:“不要再唱了……这样下去没有前途……听话……”
      沈希声猛地攥紧糖纸,冰凉的触感渗入指尖,他抬眼,目光沉凝如寒潭:“吃了它,你的嗓子恐怕就彻底毁了。”
      “是针对声音的?”林钟的心脏骤然狂跳,撞击着耳膜,掌心瞬间沁出冰冷的黏腻。他是歌手,嗓音是他的命脉和存在的意义。
      “幸好有你……”他声音微哑,后怕如冰水浇头,彻骨生寒,“这里的杀机,真是防不胜防。”
      沉重的夜幕如同密不透风的罩子,死死笼罩着院落,压得人喘不过气。
      翌日清晨,那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梨花香气依旧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无处不在。沈希声忽然想起昨晚那枚润喉糖——似乎也散发着几乎一致的甜香。那糖是否与这诡异的花香同源?只可惜,无人敢尝,也无从验证。
      练功场上,严九龄刻板的面容与昨日毫无二致,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蜡像,冰冷地宣布今日排练第二折《登天苦劫》——克服“怯懦谷”、渡过“忘川河”、攀越“绝音峰”。
      “昨日表现尚可,今日继续。”他毫无温度的声音落下,却在每个人心中投下更深的阴影。
      多数人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惶恐,显然一夜未眠。
      空气中那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仿佛从未散去,化作一种粘稠而无声的恐惧,扼住所有人的喉咙。
      练习时,无人交谈,个个如履薄冰,动作僵硬而小心翼翼,生怕一丝错漏便招致昨日那般恐怖的灭顶之灾。
      午间歇息时分,四人寻得一丝空隙,悄然潜入了云莺的房间。
      这房间在这片压抑死寂的梨园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奢华。
      它独立一隅,推开门,一股冷冽昂贵的檀香扑面而来,几乎驱散了门外那甜腻的花香。屋内空间开阔,陈设极尽奢靡,象牙雕扇、温润玉器、精美瓷瓶随处可见,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彰显着赠送者近乎狂热的偏爱与堆砌。
      “云莺可真阔气!”阮绡红拿起一把精致的象牙扇下意识把玩,语气带着惊叹。
      沈希声的目光却掠过这些浮华,精准地落在抽屉底层一本不起眼的《登凌霄》戏文上。它干净得异常,纸张平整,没有任何批注与提示,与其他学徒那些写满密密麻麻笔记的戏本截然不同。
      “这戏文有问题。”沈希声指尖轻触微凉的纸面,一股轻盈的愉悦骄傲情绪率先传来,紧接着便被一股更深更沉的巨大恐惧猛地吞没——“不!绝不能失去现在的一切……绝对不行!”
      “依旧没有感知到为父母完成遗愿的执念。”强烈的违和感萦绕在沈希声心头,挥之不去。
      “若他真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享尽万千宠爱,又为何会生出如此强烈害怕失去的恐惧?”沈希声冷静分析,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这本身就很矛盾。”
      “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谢映抱着双臂,慵懒地倚着妆台,眼底掠过一丝冷峭的不屑,“你们不觉得,这里的一切,包括他所谓的‘完美’,都假得像一层精心涂抹的油彩么?”
      “年纪不大,心思倒挺阴暗,”阮绡红睨他一眼,红唇一撇,“人家就不能是真的完美?”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完美。”谢映的语气带着他独有的近乎偏执的笃定。他在所有人眼中亦是完美无缺的豪门少爷,唯有自己知道,那些阴暗疯狂的念头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内里。
      沈希声双手悄然握紧。理智上他认同谢映,心底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抗拒——为何不能完美?为何一定要有遗憾?为何他的父母……一定要死?
      他下意识地朝谢映的方向靠近半步,试图汲取一丝令人安定的温度。谢映仿佛感知到他的情绪,无声地伸出手,准确握住他微凉的手指,指尖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仿佛攥住了自己的专属解药。
      那无声流淌的亲密氛围几乎将房间隔开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阮绡红与林钟对视一眼,极其识趣地退开。“快训练了,你俩抓紧时间。”阮绡红丢下一句调侃,迅速撤离现场。
      沈希声倏然清醒,猛地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滚烫的温度,他有些慌乱地低头整理着本就一丝不苟的练功服衣襟。谢映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忙碌”的沈医生,眼底翻涌的占有欲几乎要满溢出来。原本或许只是利用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悄然变质,纠缠愈深。
      夜幕再次如同巨兽般吞噬了天光,催命的锣鼓声即将再次敲响。
      后台的恐惧与紧张较昨日更甚,几乎凝成实质。学徒们沉默地对着镜子勾画脸谱,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铅粉簌簌落下。
      沈希声又闻到了那阵甜腻花香,比空气中弥漫的更为集中浓郁。
      他循着气味望去,只见不远处,身着华丽戏服的云莺正静立镜前。他微微仰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动作优雅地将一颗色彩鲜艳的玻璃纸润喉糖送入口中,缓缓含化。
      那双描画得精致完美的眸子透过镜面,似乎无意地扫过他们,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冰冷。
      沈希声与谢映目光在空中猛地一撞——两人都瞬间认出了那是昨晚小笙意图给林钟的糖!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沈希声的脊背。谢映的眼神也彻底沉下,警惕与探究之色锐利如出鞘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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