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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舞台陷阱 ...

  •   午后的饭堂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混杂着食物单调的气味和众人无声的恐慌。谢映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在沈希声身上,下巴懒洋洋地搁在他肩头,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声音拖得又长又软,带着毫不掩饰的疲惫:“好累……这噩梦宿主该不会是个社畜转世吧?折腾到现在,死亡规则没摸清,倒像是想活活累死我们。”
      沈希声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肩颈微微放松,让谢映靠得更舒服些。他敏锐地察觉到谢映的倦意并非全然伪装,只是这人惯会借题发挥得寸进尺地撒娇。他侧过头,低声回应,思路清晰冷静:“死亡规则已经显现了。小笙说过‘不要犯错’,上午那人出错时,我清晰地感知到严师傅身上迸发出的杀意——绝非恐吓。他只是不知为何,在最后关头收手了。所以,现阶段最明确的规则就是:绝不能出错。”
      “难道真正的杀机藏在晚上正式开锣的时候?”林钟顺着他的思路沉吟,语气沉稳,带着一种经过思虑的审慎,“练习尚可容错,登台生死一线。”
      “极有可能。”沈希声颔首,目光扫过众人,“今晚演出,务必万分小心,一丝错漏都可能万劫不复。”
      阮绡红猫一样凑近过来,绛红色高马尾梢扫过空气,她压低嗓音,眼底却闪着跃跃欲试的锐光:“我刚摸去后院转了转,有个祠堂,僻静得很,一会儿溜过去探探?”
      谢映闻言,像是被瞬间注入了兴奋剂,方才的慵懒疲态一扫而空,眼睛倏地亮起,像盛满了星子,一眨不眨地望向沈希声,指尖悄悄勾住他的衣角,无声又急切地催促。
      午后阳光穿过窗棂,晒得人浑身发懒。四人避开四处巡视的NPC,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后院那座孤零零的祠堂。
      出乎意料,祠堂内部并非是想象中阴森幽暗积满灰尘的禁地,反而是一处过分光洁明亮到令人心悸的静室。
      空气凝滞得可怕,没有寻常祠堂应有的香火气息,甚至没有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四壁雪白,地面铺着浅灰色的方砖,每一块都打磨得光可鉴人,冰冷,整齐,一丝不苟,弥漫着一种非人的秩序感。
      祠堂尽头,唯一的黑檀木长案上,只并排供奉着两尊形制、大小、材质完全相同的牌位。
      他们缓步走近,看清了上面用端正楷书刻下的字——“父梁宇”、“母方怡”。
      牌位前没有堆积的供品,不见香烛,唯有一只素雅至极的白瓷瓶,里面插着几枝新折的洁白梨花,那甜腻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香气,与此处的洁净格格不入,甚至显出几分狰狞。
      沈希声指尖极轻地抚过牌位表面——触感同样是异常的光滑,感知不到任何木质的温润纹理,更捕捉不到丝毫应有的情绪波动。在这过于“正常”,洁净到诡异的空间里,这种彻底的缺失本身,就成了最大的异常。
      “这可能是云莺父母的牌位。小笙提过,云莺是为完成父母遗愿才坚持唱戏的。”林钟提供着信息,语气略显急促,透露出他也在积极寻找线索。
      “林钟,再试试共振它。”沈希声目光未离牌位,他需要验证某个逐渐清晰的猜想。
      随着林钟能力的细微发动,沈希声再次捕捉到了那一缕熟悉而单一的情绪波动——纯粹到近乎偏执的渴望:“只要我努力,一定可以被众人追捧,一定可以赢得满堂彩!”
      “同样的执念……”沈希声蹙眉摇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和之前那桌子一样,只有对成名和被喜爱的极度渴望,并无半分对父母的追思或完成遗愿的念想。”一种轻微的违和感在他心中盘旋,像一根细刺,暂时无法拔出。
      “确实不像云莺。小笙说云莺早已名声大噪,众人慕名而来,连今晚包场的梁老板都是他的戏迷。那这牌位……究竟是谁在供奉?目的又是什么?”林钟点出了问题的关键,眉头也微微锁起。
      “可以啊哥们,还知道从NPC那儿套情报,挺上道。”阮绡红冲林钟挑了下眉,语气带着几分赞赏。
      林钟略显尴尬地扯了下嘴角,笑容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上个副本留下的教训太深刻,差点折在里面。”
      “必须想办法去云莺的房间看一看。”沈希声断定,所有异常的核心,必然与云莺本人密切相关。
      然而下午时间仓促,未及细探,众人便被严厉的催促声打断,草草用过晚饭后,就被一股脑儿塞进了后台化妆间。
      后台光线晦暗浑浊,混杂着廉价脂粉和陈旧木头沉闷的气味,压抑得令人窒息。学徒们挤在通往舞台的厚重帘幕旁,身体僵硬,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无声却几乎实质化的恐慌。
      沈希声再次压低声音,清晰而冷静地提醒身边几人:“‘不要犯错’极可能是死亡规则。大家台上千万小心。”
      “哼,危言耸听!”白天曾犯错受罚的那个男子忍不住出声反驳,声音因紧张而尖利,试图用虚张声势来掩盖胃部因恐惧传来的一阵阵痉挛,“我白天也出错了,不过受了点罚,不也没死?少在这里蛊惑人心!”
      “希望你死到临头时,还能这么嘴硬。”谢映倏然踏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形瞬间将沈希声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他垂眸看着对方,眼神冰冷睥睨,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如有实质,仿佛在看一件早已废弃的无用垃圾。
      沈希声看着眼前这道毫不犹豫维护他的背影,心底某处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泛起一丝陌生的暖意。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谢映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
      谢映周身骤起的冰冷戾气,因这一点细微却坚定的触碰和温度,奇异地收敛了几分。
      沈希声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不必为这种人生气。”
      谢映顺势反手握住他的指尖,不容置疑地揽过他的肩膀,俯身靠近他耳畔,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偏执的认真:“为你生气……怎么都值得。”
      沈希声耳根骤然一热,猛地抬手推开他凑得过近的脸,指尖下意识揉了揉微微泛红的耳廓,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别闹……该上台了。”
      戏,正式开场。
      舞台大得超出常理,顶上的灯盏亮得骇人,惨白的光芒如同审判,将台上的一切都暴露无遗,无数隐藏的光源将台板照得雪亮,连木质纹理间最细微的划痕都清晰可见,无处遁形。
      陈设精美绝伦,云莺的表演更是超逸凡俗,精准如精密机器,毫无瑕疵。
      锣鼓点敲得一丝不差,节奏精准却透着一股机械的冰冷,敲在人心口,又沉又闷。学徒们在强光下奋力舞动,每一个动作都绷紧到极致,肌肉因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试图完美复刻练习了千万遍的固定程式。汗水从额角不断滑落,在过亮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然而,沈希声却从那极致完美的表象之下,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侧幕屏风上那些精美的仙女图案,嘴角的笑容似乎咧得过大,弧度僵硬,眼神空洞地凝视前方;两侧帐幔上用金线刺绣的蟒蛇,鳞片过于逼真细密,在强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空气中,一股极淡的被浓郁香粉味勉强掩盖的铁锈味若有若无地飘散,钻进鼻腔。
      这舞台,像一个被精心打扮过的华丽棺椁,完美无瑕,却毫无生机,只在边角缝隙处,隐隐泄露出一丝冰冷腐朽的死亡气息。
      当云莺唱至那句“我本是泥中雀,偏想凌霄上”时,谢映眼神骤然一凛——他清晰地看到,台下第一排唯一被光圈笼罩的位置上,那个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如同雕像般的男人,猛地皱紧眉头,一只手近乎痉挛地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喉咙,虽然那动作极其短暂,瞬间便恢复如常。
      与此同时,台上那个曾出言质疑沈希声的男子,正绕行至那幅绣着金线蟒蛇的华丽帐幔前。或许是因为极致的紧张,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步伐慢了半拍……
      只是一个微小的失误。然而,就在这一刹那——
      帐幔上原本静止的金线蟒蛇,那双空洞的眼珠猛地闪过一道嗜血暴戾的猩红!
      紧接着,它那华丽扁平的身体骤然活化,从二维的刺绣狰狞地蜕变为三维的恐怖活物!它如一道金色的死亡闪电,从帐幔上激射而出,带着令人牙酸的鳞片摩擦声,瞬间死死缠绕上男子的脖颈与身体!
      男子的惊叫声被死死勒断在喉咙里,只剩下一串“嗬……嗬……”的窒息音。他的脸因极度缺氧和恐惧迅速变成骇人的紫绀色,眼球夸张外凸,布满血丝。蟒蛇的力量大得恐怖,缠绕收缩间,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的脆响!
      男人的惨死,如同一个血腥而暴烈的信号,骤然撕破了舞台精心维持的完美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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