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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真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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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薛老太君不认识自己的孙女了?”楚辛珏站在后面冷然质问。
薛兴杨一愣,迷茫地盯着床榻上那张陌生的脸,“这,这是谁?我妹妹呢??”
薛老太君使劲掐住薛兴杨手腕,眸光几度变幻,年迈的面容一下子又苍老了不少,挣扎间,旁边的楚辛珏姿态冷肃,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薛老太君几番权衡,颤巍着跪下,索性坦白了,“大婚前夕,凝月骤然失踪,老身也是没了法子,只好重金寻人打造了张假面,将二房的薛婩扮成凝月嫁给了殿下。”
楚辛珏轻笑,“她真的是薛家三小姐薛婩吗?薛老太君真是好大的胆子!”
薛老太君身子怔了怔,强装镇定道:“殿下明察,婩儿确实是我的亲孙女。你与凝月本就不睦,她大婚前突然消失不见,我想着婩儿性情温顺,乖巧听话,比起凝月更适合做太子妃,便将婩儿送进了东宫……”
旁边的薛兴杨目光闪烁,忍不住地一直往宣岁宁脸上瞟,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薛老太君指尖用力,将他掐得更狠了。
楚辛珏将二人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告诉孤她的真实姓名和来历,孤可以既往不咎。”
薛老太君暗暗吃惊,心想:他这是对那丫头动了真感情了?不然以他一贯作风岂会如此轻易揭过?
薛老太君在楚辛珏示意下缓慢起身,落座到一旁的椅上,楚辛珏则坐到对面,只见他神情自若,气势威压,饮着热茶等她回话。
“殿下多虑了,婩儿自幼体弱多病,养在侯府深入简出的,在京都没什么名头,自然少有听闻。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楚辛珏搁下杯盏,捋直袖袍,轻讽道:“正是因为孤去查了,才会如此问,老太君可是将孤当成那好糊弄的三岁稚童?”
“老身不敢。”薛老太君也喝了口茶,另起话题,“近日朝上,薛府门生主动配合白太傅发难皇后娘娘,不日便会掀起波澜,与殿下大有裨益。我薛家虽近些年稍有没落,可多年积攒的家底子还在,愿为殿下效尽全力。”
楚辛珏眯眼,心惊她居然知晓白太傅朝中动作,“薛老太君真是风采依旧,不愧是昔年京都第一女诸葛,可惜,孤从不信你们薛家。”
他眸光移到宣岁宁面上:都是些会装腔作势的骗子。
“我知殿下疑虑我与皇后亲缘关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身在高门,什么最重要相信殿下比我要清楚得多,冯薛两家焉可同席而饮?”
“再说,我薛家与皇后早就分道扬镳,这桩婚事亦是我威胁来的,薛家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殿下你!”薛老太君目光炯炯地盯着楚辛珏。
“你凭什么认为孤会赢?孤眼下四面楚歌,如何能赢?你薛家就不怕粉身碎骨吗?”楚辛珏眸光锐利,心思飞快运转,将诸多事情在心中速速厘清。
薛老太君轻笑,打发走薛兴杨,屋里只剩她和楚辛珏二人,她指着宣岁宁道:“那丫头当初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只语焉不详地敷衍了过去,如今既然你又问了,我便开门见山告诉你实话。”
“我相信白家的孩子定然不会是那碌碌无为苟活于世的无能草包,你是第一正统,名正言顺,我不支持你又该支持谁?其他人,不过是你上位前的磨刀石,不足为惧。”
楚辛珏惊起,盯着她厉声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薛老太君笑着说:“全部,当年所有的真相,包括连你都不知道的一些隐秘。”
薛老太君见他神色震惊,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连嘴唇都有些发白,她一改先前恭敬口气,以长辈身份轻叹道:“孩子,你该再沉稳些才是,你这个位子,断然不能失了分寸,叫旁人轻易看清了自己。”
楚辛珏沉默,又坐回椅上,几瞬后问:“薛老太君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是想用当年辛密作为交换,让孤不再追究替嫁这件事吗?”
“是,也不是。”薛老太君看着继续昏睡着的宣岁宁,长叹一口气,道:“那根长针已经拔了吧?那丫头应是无事了,仔细养养伤便能恢复如昔。”
楚辛珏挑眉,眸如寒星,睨着她:“是你动的手?”
薛老太君点了点头,“如今形势严峻,不得不兵行险招。你们二人被困春逝殿,冯家虎视眈眈欲动手,必须想些法子先解了眼下困境才行。”
楚辛珏拍桌,“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亲孙女?连她的性命都全然不顾吗?孤还没有无能到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
薛老太君神情镇定,没有反驳他,只道:“向死而生,殿下常用的手段不是吗?当然,光解困还不够,这步棋不仅可助你起死回生,还可以多方共赢,何乐而不为?”
楚辛珏思虑后,掩去讶色,“孤可以接受太子妃一直姓薛,但今后孤的事,没有孤的允许你薛家不得再擅自插手,孤想知道的事,你必须如实相告。”
薛老太君昏黄的眼珠子泛起层层亮光,“这是自然,从此薛家但凭殿下吩咐,这局老身已替殿下起了先手,后面的就交与你自己了。”
临近黄昏,薛老太君才从辰华殿离去,二人畅谈许久。
楚辛珏听完当年种种,卸下冰冷伪饰,神情悲怆,形如木偶般走到榻前,他坐到宣岁宁边上,长指握住她纤细白嫩的小手,低声唤:“宣岁宁?”
很好听又很陌生的名字,从他唇里轻轻吐出,缱绻又缠绵,蓦地叫人心神一怔。
“孤唤你岁岁可好?”他另一手抚上她白净面盘,细细描绘着她的眉眼,指尖顺着如峰琼鼻轻轻滑到花瓣丰唇上,拇指轻揉,立下起了些血色,整张脸看起来生动不少。
“从未有人像你那般,明明讨厌孤,却还拼死去救孤,将孤护在身后,真是傻气。”他浅笑,眼里是难得的柔情,陌生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可怕。
“孤从未见过自己亲生母亲,她那般惨死,孤定要替她讨回公道。”楚辛珏眉间戾气骤生,不自觉加重了手上力气,宣岁宁云眉轻蹙,似有不快。
“殿下,坤宁宫派人来问太子妃情况。”飞白站在外间通传。
“就说太子妃病危,今夜怕是捱不过去了。”楚辛珏放下宣岁宁的手,将被褥盖严实。
他走到外间,“冯家那边可还是明日动手?”
飞白点了点头,“据可靠消息,他们这次不再是买凶截杀,而是火攻,春逝殿那边早在皇后下令囚禁殿下前,就被他们埋下了层层火药,明日是冯璋生辰,他们特意选的动手之日。”
楚辛珏冷哼,“果然是沆瀣一气,蓄谋已久,这次事端倒叫他们在春逝殿白忙活了一场。今夜放松东宫戒备,只管放那些狗急跳墙的东西进来。”
“那……那他们要是真的在东宫动手,要如何应对?”
“孤还怕他们不动手呢,到时你就将计就计,还他们一份大礼。”楚辛珏不屑地冷笑,“现在就让暗影将皇后不喜东宫,虐杀太子夫妇的消息散播出去,细节描绘得越真实越好。”
“是,白太傅传信来,说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殿下一声令下。”
“嗯,孤已知晓,你先去办差吧。”楚辛珏披上一件白色貂裘大氅。
“殿下,还没到冬月呢,你这是?”飞白停住迈出的步伐,不解地看着他,楚辛珏不说话睨着他,飞白立即道:“哈,那个,我先走了……”
楚辛珏走进里间,将宣岁宁抱起,箍住她纤瘦腰身,掩于氅下,阔步往外走去,“平日里孤也没克扣你伙食啊,怎生得这般的轻?”
像漂浮的羽叶一般,轻轻倚在他胸前,盈盈一握,不堪风折。
东宫北苑。
白婉一袭白色素裙,卧坐在案前看书,见楚辛珏搂着一位女子进来,她抬头悄然打量,不动声色地问道:“殿下很少踏入北苑,今夜是为何而来?”
楚辛珏将昏睡的宣岁宁横抱起,放到旁边休憩小榻上,自己则起身复手站立,神色肃然。
“白婉,孤托你一件事,今夜东宫会有异动,你这会儿便带上她一起回听雪苑暂避祸事。”
“她是谁?”白婉看着宣岁宁,纤眉轻挑。
“她……是太子妃的妹妹,薛家三小姐薛婩。”楚辛珏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宣岁宁真实身份。
白婉若有所思,笑道:“殿下这般关心妻妹,也不知多关心关心我这位表妹。”
“白婉!在宫中莫要胡言。”
“表兄怕什么?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让我一介弱女子带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女子连夜赶回去,若是路上遇到意外怎么办?”
“事急从权,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孤会派人暗中护送你们,孤相信以你的聪慧定然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听雪苑。”楚辛珏递出一张字条给她,“这是薛三小姐的药方,还望你们好生照料她。”
白婉咳了两声,面色有些苍白,她起身接过,酸涩道:“婉儿疾病缠身多年,殿下也未曾过问一二,这位女子在你心中却如此重要吗?”
楚辛珏颔首默认,语气淡然,“眼下,只有把她交给你,孤才能放心。”
白婉些微愣神,苦笑道:“多谢殿下抬举,婉儿这就出发,定不负殿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