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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治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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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岁宁怔了怔,抬眸便对上了那双清冷又深不可测的眼眸。
她堪堪收回手,坐到榻上,如实道:“不想。”
“那为何明明想杀了孤,还对孤这般殷勤?”楚辛珏双目灼灼地盯着她,眸光里窜起杀气。
宣岁宁瞳孔微张,眨了下眼睛,他居然在装晕!她立刻扭过脸去,不与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直视。
想了想又转过头来对上他那质问的眼神,辩解道:“殿下多虑了,我岂敢谋害殿下?不过是见这烛火昏暗,想去拨一拨罢了。殿下身受重伤,我身为太子妃,自当亲自照拂。”
楚辛珏眸光愈发阴沉,讥问:“是吗?那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
他真是有随便几句话就挑动人情绪的本事,宣岁宁挑着眉毛,不悦地往他跟前凑去。
“殿下可得忍着点,疼得很。”
宣岁宁双手伸到他微微敞开的衣襟处,恶狠狠地扯开他领口,一手越过他光洁的脖颈处,顺着衣襟一把替他脱下破烂不堪的血色上衣。
血衣牵扯着皮肉,拽得楚辛珏眼皮轻跳,他单手撑起脑袋,斜斜地睨着宣岁宁,阴恻恻道:“太子妃就是这般伺候夫君的?”
他精致如玉的锁骨近在眼前,脖颈修长,下颌似刀削,宣岁宁瞧得有些不自在,骤然起身,青丝扫过楚辛珏脸侧,他蹙眉,侧脸避让了下。
“殿下若是嫌弃,不如等明日太医来了再行处理。”
“孤看你实在是口才了得。”
“彼此彼此。”宣岁宁仗着他一时重伤不得动弹,难得出言顶撞。
楚辛珏闭上眼不再说话,宣岁宁瞧他这副乖顺模样瞬间顺眼多了,手中动作不禁轻了几分。
“殿下还是趴下的好。”
楚辛珏不知为何,真的依言转身趴下。宣岁宁用手绢替他细细清理好伤口后,发现他背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旧伤疤,疤痕深浅不一,与无数道新添的血口子交织在一起,狰狞可怖。
她顿了下手,随后从腰间掏出两瓶药罐,散上金疮药粉后,又在指尖抹上清凉膏,轻柔地涂在伤口处。
她在他背上四处轻点,指尖上带来的凉意,让楚辛珏原本火辣的痛楚缓解了不少。
“你为何随身带着药?”他整个脑袋都埋在软枕里,声音闷闷的,比以往柔和了不少。
“自然是经验之举。”宫里危机四伏,动辄喊打喊杀,可不得带点药防患于未然。
楚辛珏气力殆尽不再言语,忍着痛沉沉睡了过去。宣岁宁见他睡了,起身准备回东宫,不料门从外面锁住了。
“这个吴内侍,竟将我也锁在了里面。”她无奈下坐到木凳上,手肘撑着圆桌,手心托住下巴,借着昏沉烛火四处张望。
最终视线不可避免地挪到楚辛珏身上,那人趴在那,三千墨发盖住了侧颜,只隐隐看得见清秀眉骨和高挺鼻梁,精瘦的腰身裸露在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就这样看着看着,宣岁宁困倦地合上了眼皮,梦里恍惚间回到了初入京都的那天,大雨滂沱,衣裳黏腻,一白袍恶鬼阴森森地掐着她的脖子,张着青白獠牙就要咬她……
“啊——”
手肘滑脱,宣岁宁骤然惊醒,水气弥漫的眸子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入眼一片昏沉。
深夜静谧,烛火早已燃尽,只听得到楚辛珏不太安稳的呼吸声,似乎还夹杂着微不可闻的窸窣声。
借着清薄月光,她走到床榻边,一看吓一跳,只见一条细长黑蛇正隐在楚辛珏发间往下游移,径直咬上他腰侧。
而床榻之下,还有另外一条银灰小蛇吐着红信子,扭七扭八地即将游到榻上。
“天呐。”宣岁宁顿时寒毛直竖,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她素来怕蛇,腿软得挪不动步。
“楚辛珏——”情急之下,她直接呼出了他的名字,却丝毫未见反应。
宣岁宁只好抄起旁边的烛架将正在咬楚辛珏的黑蛇挑了下去,随后强忍着惧意,混乱中将两条蛇打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它们死了没有,反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又用烛架将它们拢在远处角落,一把掀下桌布盖了上去。
再回到床榻边,探头四处检查,唯恐漏了一条,边翻找边自说自话:“这宫里全是黑心眼的,防不胜防啊……”
指尖不小心触到楚辛珏肌肤,一股异常的热意,她顿感不妙。
“殿下?太子殿下?”宣岁宁摇着楚辛珏胳膊呼喊,始终没有反应。
她手探上楚辛珏额头,热意更甚,额发间都是汗水,又下意识探到他鼻尖,心情复杂道:“嗯,祸害遗千年。”
眼下没有灯烛,也没有药物,她虽有浅薄医术却不好施救,但也不能见死不救。
宣岁宁跑去门口,拍打着殿门呼喊:“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太子殿下快不行了,快来人啊。”她手都拍红了,嗓子也喊哑了,门外一点反应都没有。
无奈之下,她只好回到榻边,摸上楚辛珏脉搏,不由地眉头紧蹙,“惊风发热,似乎还有中毒之兆。”
宣岁宁凑到他腰间,观察被蛇咬伤的那处,可是屋内太过昏暗根本看不清,她再往前凑了几分,鼻尖都快贴到他肌肤上了。
昏暗间只隐隐瞧出那处有些肿胀发黑,心下明了,那咬人的是条毒蛇。
“楚辛珏,看来这宫里想杀你的人甚多,现下我若袖手旁观是不是就可以重获自由了?”她在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先前没动手,是因为多少会有些冒险,又怕撇不清嫌疑,那现在呢?楚辛珏昏沉得厉害,一点反应都没有,自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桩桩件件的事接踵而至,像一张巨大的阴谋网张开,她身在其中却不明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轻举妄动,楚辛珏这个人,她当下是杀不得的。
“今日我若是救你,往后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宣岁宁伸手过去,将楚辛珏头上的玉冠拆下,抽出其中玉簪放进自己腰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以此玉簪为凭。”
她单膝跪地,伸手到楚辛珏腰间,将他往侧面推了推,随后扶住他腰身,凑唇过去附住伤口,将毒血吸出。
楚辛珏迷蒙中只觉得身处火海,四周一片炎热,似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突然,腰间传来一股痒意,又热腾腾的,似乎在吸食着他的血肉。
他艰难掀开沉重的眼皮,眸光向下瞟,恍惚间看见一颗黑乎乎的脑袋正趴在他腰腹间,唇齿间的热气灼得他心生躁意。
他抬手向下,在即将触到那颗脑袋之际,又无力地滑落到床上,随后他又陷入了一片昏沉。
宣岁宁来回吐了好几口毒血才算作罢,她倒了一大杯凉茶水漱口,怎么也冲不掉嘴里的那股血腥味。
她将腰间珍藏的一枚药丸拿出来塞到楚辛珏嘴里,惋惜道:“这可是我娘给我的解毒丸,对付寻常毒物应该够了,便宜你了。”
楚辛珏服下药丸后似乎呼吸平稳了些,宣岁宁揽着他肩膀将他调整到原来趴着的睡姿,又用锦帕沾了点茶水,将他额角细汗都擦了去。
窗外月亮入云,连最后一丝光亮都隐去,宣岁宁捞过衾被轻轻盖在楚辛珏身上,她自己则靠在床榻边不敢轻易入睡。
东宫骤然被囚,万一再有有心之人生事,她亦会处境艰难。
宣岁宁硬生生坐了好几个时辰,东方破晓之际,楚辛珏身上的热才退了去,捂出了一被子的汗,她只好替他将被子换了一面。
“金尊玉贵之人,生病的时候都比旁人娇气几分。”她叹道。
天色又亮了几分后,门被打开了,吴内侍带着一位太医进来,他见到屋内情形,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宣岁宁面色憔悴,眼下还有圈阴影,二人俨然一副夫妻情深模样,佯问道:“太子妃昨个夜里睡得可好?”
“托吴大人的福,我与殿下都睡得甚好。”宣岁宁面色平静,回答得十分客套。
“辛苦太子妃了。”吴内侍堆着笑。
宣岁宁没再理他,只问太医:“太医,太子殿下如何了?”
太医号脉后,又仔细观察伤处,道:“殿下外伤严重,还好未伤及筋骨,老臣先帮殿下处理下伤口,再开几服药,仔细将养些时日当是无虞,只是——”
“咳咳——”吴内侍轻咳,“既然太子殿下没什么大碍,太子妃也可安心回东宫了,等会儿啊,大理寺的人会去东宫接您。”
宣岁宁颔首,“多谢吴大人提醒,不知冯世子现下如何?殿下何时能回东宫休养?”
“冯世子啊?那得听天由命咯,太子殿下嘛,要是他能跟皇后娘娘服个软,说不定随时都能回去。”
“好,不知可否从东宫差个人过来照顾殿下?”宣岁宁问,“苏女官一向细心稳重,吴大人意下如何?”
吴内侍心里一合计,苏檀是皇后娘娘的人,由她来照顾太子殿下自是最好不过,还能趁机卖太子妃一个面子,笑道:“太子妃说笑了,这等小事您做主就成。”
“好,多谢了。”宣岁宁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楚辛珏后便离开了太极殿。
她回到东宫后第一时间梳洗干净,随后唤来苏檀交代道:“有人要害殿下,苏女官自当知道孰轻孰重,我此去大理寺也不知情形如何,各自保重。”
“是,太子妃,苏檀自当全力护殿下安全。”
雀儿跑进来传话:“太子妃,大理寺少卿崔歧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