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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鞭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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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葙立即捂住宣岁宁的嘴,低声道:“小姐莫要胡言!万一叫人听去了可了不得!”
宣岁宁眨了下亮晶晶的眼睛,点点头表示明白。
晚间,宣岁宁草草用过晚膳,直觉得心神不宁,眼皮跳得厉害。
果然,只见苏檀匆匆来报:“太子妃,皇后娘娘传您和太子殿下速去太极殿。”
“所谓何事?冯世子现下如何?”
“冯世子被抬回英国公府后,英国公夫妇二人立即进宫面见皇后娘娘,几番添油加醋,怒斥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合谋戕害他冯家儿女,听得皇后娘娘勃然大怒,当下便表示会给国公府一个交代。”
苏檀接着说:“英国公为了救冯世子性命,将整个太医署的太医都请去了国公府,皇后娘娘知晓后并未怪罪。如今冯世子昏迷不醒,性命攸关。”
宣岁宁换好衣裳跟在苏檀后面,走出宫门时随口叹了句:“说好的禁足,倒是一日比一日出的勤。”
为了早些赶去太极殿,步撵换成了车驾,宣岁宁上去后如常地缩在一角不说话。
“你倒是镇定。”楚辛珏斜斜地倚在软靠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宣岁宁。
“凡事有殿下在前头挡着,我自不必忧心。”宣岁宁语气淡淡,不似从前那般曲意逢迎。
楚辛珏摆了摆袖袍,随手从案几上的斗彩釉碟里拿了块白玉糕,放到唇边吃了起来。
糕点的香味顿时弥漫车厢,宣岁宁忍不住抬眸,诧异地看着他。他一身雪灰暗纹长袍,玉冠束发,眉眼疏离,冷白指尖捏着糕点,罕见地沾染了烟火气。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楚辛珏鸦羽微抬,阴阳怪气道:“总不能做个饿死鬼吧。”
宣岁宁抚了下小腹,“我用过膳了,饱死鬼。”
楚辛珏冷哼,他为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条斯理地饮着,“薛氏,你若是求孤,孤等会儿或许会帮你谋一条生路。”
宣岁宁眼皮一跳,什么意思?难道皇后会为了冯家杀了太子妃不成?她是冤枉的啊……
“相必殿下心中比谁都清楚我有多无辜,大燕律法断不会平白冤枉了好人。”
“天真。”楚辛珏冷哼。
“那殿下呢?你众目睽睽之下射杀国公世子,可曾想过后果?”
“不过是挨一顿打,换他冯家一条命,你说值不值?”
宣岁宁默住,看来他早就算清楚了其中厉害,他这般清高孤傲之人也会挨打吗?不知是何般模样。
太极殿至。
二人在内侍官指引下,来到正殿,冯皇后一身朱红宫装正襟危坐在 金龙御椅上,神情凛然,气势迫人。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安康。”宣岁宁独自行礼,一旁的楚辛珏岿然不动。
“本宫正是养了个好儿子啊!”冯皇后起身,目光锐利地盯着二人,“楚辛珏,你再这般任性,本宫可护不了你!”
“护?母后怕是说错了吧。”楚辛珏轻笑,眸光晦暗。
“你们夫妇二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先后谋害冯颜和冯璋,他们不仅是本宫的亲子侄,还是英国公府嫡出的世子和小姐,你们这般做是要将本宫的颜面和大燕的律法至于何处?”冯皇后气极,一把将案上的折子砸了下去。
宣岁宁吓得心惊胆战,不待她辩驳,旁边的楚辛珏平静道:“五十鞭如何?”
闻言,冯皇后眼神复杂地盯着他,宣岁宁一惊,斜眸看去,只见身侧那人身姿挺立,神色如常,只是周身的气息比以往更冷了几分。
他的意思是她杀人未遂,罚她五十鞭吗?
“母后既舍不得杀我,又不敢废我,那就选吧,五十鞭或者是囚禁?”楚辛珏笑意更深。
宣岁宁当即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要抽她五十鞭。
冯皇后见他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由地攥紧指尖,厉声道:“传本宫懿旨,太子楚辛珏公然行凶藐视律法,罚五十鞭,现下执行。”
“另,冯世子一日不醒,太子就一日不得归,囚于太极殿偏殿,本宫要亲自看着他。”
殿前司过来抓楚辛珏行刑时,他抬手避让,淡淡开口:“太子妃身娇体弱,若是打坏了,薛老太君可是会心疼的。”
宣岁宁眸光闪动,莫名地看着他,大恶鬼竟然在帮她求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叫人不知所措。
冯皇后朝殿前司摆手,冷道:“本宫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竖子来教,拖下去,立刻行刑。”
随即,楚辛珏一声冷笑,傲然地走了出去,随之而来的是不绝于耳的“嗖嗖”鞭声。
“本宫以为你大婚后沉稳不少,为何如此行事?”冯皇后坐回原处,声音威严凝重。
“母后明鉴,此乃栽赃陷害,也不知是何人故意攀咬,我绝无害冯颜之心。”
“从前你二人争首饰、名声、婚约,倒不成大打出手,如今尘埃落定反而生了暗害之心,是不是楚辛珏指使你的?”
宣岁宁蹙眉,殿外持续地破风之声亦叫她晃了心神,默了几息后温声道:“太子殿下性子孤冷,自不屑做出暗害女子之事,母后若是不信,我愿入大理寺对簿公堂,我相信大燕律法一定会还我清白。”
“也好。”皇后叹了一口气,随后道:“兹事体大,本宫需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本宫命大理寺明日进宫接你,今日你就留在太极殿观刑,好生看看,这就是肆意妄为的下场。”
“……是,谢母后。”
宫灯摇曳,夜风舒凉,宣岁宁从太极殿出来,高蹙的云眉一直未放松,她缓慢地走到行刑处。
楚辛珏脱去了外袍,一身月牙白里衣,直直地跪在月下庭中,坚挺如松。墨发凌乱,冷白如玉的面上布满了汗珠,神情漠然,唇上沾染了几丝血迹,鲜艳欲滴。
后边面目狰狞的执行者持着粗砺长鞭,卯足了劲一下接着一下抽在他挺直的背脊上,血痕交错,皮开肉绽,像是雪地里骤然盛开的一朵朵刺眼红莲。
宣岁宁堪堪站在他面前,眉心轻锁,解释道:“皇后娘娘让我留在此处观刑。”
楚辛珏抬眸,几缕松散发丝落在额间,嘴角又溢出一抹鲜红,哑声道:“看孤受刑,心里是不是很痛快?”
“啪——”又是一鞭下去。
楚辛珏身子微颤,咬紧嘴唇不吭声,一身血污,倔强破碎,像是刚吸过精血的艳鬼一样,惊艳得叫人挪不开眼。
“没有。”宣岁宁直直地看着他,水眸潋滟,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明明之前还想杀了他好逃脱,这会儿看着他受刑心中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反而生出一种悲戚,尊贵如斯,也要任人鱼肉。
楚辛珏轻笑,抬头看向太极殿,宛如星辰的眸子里盛满了讥讽之色。
月色散淡,血气幽幽,二人都不再开口说话。
行刑者抬鞭再抽下的时候,宣岁宁出言制止,“已经五十了,再抽下去是准备要了太子殿下的命吗?”
“奴才不敢。”行刑者拖着满是血污的鞭子回去复命。
楚辛珏面色煞白,摇摇欲坠,虚弱地瞧了宣岁宁一眼,很快意识模糊地往地上栽去。
宣岁宁眼疾手快,想都没想直接俯下身去跪到地上,一把揽住楚辛珏肩臂。而他整个人宛如折翼的鸾鸟一般,毫无生气地倒在她怀里。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一丝清冽的沉水香,微弱却灼热的呼吸扑到她脖颈间,烫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平日里,他嚣张跋扈,以势欺人,如今重伤不起,是个杀他的好机会。
“太子妃,奴才奉皇后娘娘命,带太子殿下去偏殿。”吴内侍带着好几个人过来。
“好。”宣岁宁起身,扶着楚辛珏的肩膀将他交与几人。
他们将人送到偏殿榻上后,便要将门上锁。
“等等,吴大人不为太子殿下请太医来瞧瞧吗?这伤口不及时处理的话只怕会——”
吴内侍笑道:“皇后娘娘吩咐了,明日再为太子殿下请太医。”
“那我留在此处看顾殿下吧,殿下一个人若是出了什么差子,到时吴大人也不好交代。”宣岁宁温声客气道。
吴内侍两眼一骨碌,爽快道:“自然,太子妃与太子殿下伉俪情深,娘娘知晓了定然不会怪罪。”
“多谢吴大人。”
宣岁宁走进偏殿,只见楚辛珏被随意地仰面扔在床榻上,双目紧闭,眉头轻蹙,后背的血污染湿了被褥。
她凑过去,忍不住伸手打了下他搁在榻外的手指,狠声道:“叫你嚣张,遭报应了吧。”
她拔下一根细长的凤钗捏在手心,只要往他伤口深处刺下,叫他流血不止,一个晚上足以丧命。
如此,应该没人会看出是她做的,只会道太子殿下不堪皇后刑罚,重伤不治而亡。到时候,她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被囚东宫的困境?
她举着凤钗,迟迟没有下手,几瞬后,叹了口气,又将凤钗重新插回头上。
她俯身将楚辛珏挪了下,让他空出受伤的背脊侧身躺着,右手顺势搭上他的脉搏。
须臾后,一道清哑的声音响起。
“薛氏,你想当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