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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质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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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
永庆侯府车驾送宣岁宁回东宫,是飞白开的门。
“太太太子妃,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宣岁宁静静地瞧着他,淡淡道:“飞白,我怎么觉得你每天都在盼着我死呢?”
“没有,绝对没有!我还在崖底搜了一下午尸体呢!”这不,刚回来歇口气就碰上大活人了。
“……嗯,那着实辛苦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你随我去趟辰华殿吧,殿下说一有消息就去禀告他。”
“……你去传消息就好,我先回朝回殿了。”
“太子妃不必多跑一趟路,以属下对殿下的了解,他听到消息后绝对会立刻召见你去——”问罪受罚。
“……”宣岁宁闭目深吸一口气,她都这么惨了,还要惩罚她?!
初入辰华殿,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原以为太子处理政务的地方会很庄严肃穆、简约高雅,没想到入眼一片奢靡富贵。
殿顶悬着苍色鲛绡纱帷,数盏错金螭兽灯架烛火摇曳,殿中正堂是青玉为底,嵌有珍珠、琉璃和夜明珠等名贵物什,在夜里散着光芒,勾勒出三千星辰拱向皎月之势。十二扇紫檀木雕花屏风分隔左右,青铜仙鹤熏炉袅袅生烟。
她站在殿中央等了好一会儿,楚辛珏才从里间出来。
他背着光,看不清面容,高大的身形落在烛火之下,影子一晃一晃地。
宣岁宁悄悄往侧面挪了一步,走出他骤然带来的阴霾。
“大半夜的,戴着个帷帽作甚?”
“回殿下,妾怕吓着您。”
“脸摔坏了?”
宣岁宁不自觉眨了下眼,他怎么知晓的?
“……嗯,妾的脸现在不方便见人。”
楚辛珏走到紫英太师椅边坐下,指尖敲着檀木几,状似漫不经心道:“说说看,下午都去哪了?”
“从哪开始说?”
“就从孤让你去断尘山你没去开始说。”他眸光幽暗,阴恻恻地盯着她。
“哦。”宣岁宁感觉自己像是在被夫子问话的叛逆学生,问一句就得现编一句。
“我原本换好了衣裳随兄长一同去,可出府门的时候腹痛难耐,只好回去休息了。”昨夜当他的面痛晕了过去,这么说他应该会相信吧。
“后来身体好些了,我便去市坊糖水铺,岂料光天化日之下被贼人劫了去,荒山野岭的,我只好跳车求生——”
“然后你就跳崖了?”
“殿下是如何知晓的?听飞白说您派人找了我一下午,妾心中实在是感动。”
楚辛珏见她那般惺惺作态,顿感心烦,收回手指,怒道:“薛氏,孤命你好生说话。”
“妾说实话殿下又不爱听。”宣岁宁勾唇,眸光狡黠,幸亏有帷帽挡着,他瞧不见她。
“……坠崖后碰见谁了?又是怎么回来的?”一想到白忙活一场,他就怒不可遏。
瞧他这话问的,如何笃定她就碰见人了?被七皇子救了能跟他说吗?
“妾碰到一个过路人,搭他的马车回薛家的。”
楚辛珏冷笑,他当然不相信她的鬼话,可是派出的人寻了一下午也没见着她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莫非她与楚景知串通一气戏弄于他?到底哪里不对劲?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张惨白虚弱的脸,那女子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未免太巧合了。
“把帷帽摘了。”
宣岁宁对上楚辛珏那冷戾的眼神,柔弱道:“殿下还是不瞧的好。”
“摘了。”
“不好吧。”
“孤让你摘了!”
楚辛珏起身,一手拽过宣岁宁胳膊,一手直接过去将她帷帽掀了。
“……”
“……”
楚辛珏瞳孔一紧,冰山脸出现裂痕,那张脸不仅红疹遍布,还生了好几处暗疮,甚至还流着绿油油的毒水,整张脸也只有那双水盈盈的眼睛能看。
宣岁宁捂着脸偏过头去,怨道:“妾就说会吓着殿下吧。”
“滚——”
“好嘞。”
宣岁宁立马捡起帷帽戴上,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飞白!”
“属下在。”飞白从门外窜进来。
“传令朝回殿,薛氏禁足一个月。”
“……殿下,一个月是不是太久了?太子妃又犯了什么事?”他实在费解啊,太子妃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老是惹得殿下不快。
“她惊着孤了。”
“?”飞白懵,又问:“禁足太子妃一个月她还怎么去与七殿下私会?”
“她连爬墙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楚辛珏拿起金剪剪烛芯,“就好似这烛芯,你修剪得越厉害,它燃得越旺。”
“去查一下,今日下午断尘山所有进出的人,尤其是女子。冯家那边近期可有异动?”
“冯国公照常上朝替皇后办事,冯世子成日约人饮酒赛马,还是一副纨绔做派。冯颜小姐在坤宁宫陪着皇后,听说过几日要在奢香楼办赏花宴。”飞白如实禀告。
“殿下,您已经数十日未上朝了,您就不怕——”
“怕什么?他冯家风头正盛,让他们多得意几日又有何妨?去将崔歧唤来。”
“是。”
楚辛珏指骨用力,咔嚓一下直接将烛芯剪断了,随即将金剪丢到案台上摔得叮当响。
“可惜,孤不愿等它燃烧了。”
宣岁宁回到朝回殿一口热茶还没喝上,飞白就带着禁足她一个月的消息过来了。
青葙和雀儿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明白为何早晨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又挨罚了?这一罚还直接罚禁足一个月。
“……你家殿下为何不当面罚?非得每次差你来传话?”她还以为今天就此作罢了,没好气道:“我说怎么一看到你就觉得没好事呢。”
飞白一脸无辜:“不管我事啊!我就是个跑腿的。”
青葙拽住飞白胳膊将他往门外推,“走走走,快走!看见你就烦。”
飞白指着自己的脸,目瞪口呆道:“我是好人啊!哪次没替你们说好话?!”
“啪——”木门无情地关上。
雀儿找来药膏,“太子妃,我替你擦药吧,这脸看着实在是瘆人。”
“不用,瘆人才好。”一想到刚刚楚辛珏被吓到的表情就想笑,他堂堂太子定然是从未近距离接触过这么丑陋的女子。
青葙眼眶发红,闷声道:“小姐,我们逃吧,这东宫有什么好的?你看看你才来几天啊,就弄得一身伤。”
宣岁宁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你家小姐福大命大,等有合适机会,我一定带你走。”
雀儿凑过去,“还有我!”
“好好好!也带上你。”
三日后。
苏檀送来冯府请帖。
“太子妃,冯家小姐邀您明日去奢香楼参加赏花宴。”
“赏花宴?没兴趣,不去。”
“冯小姐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冯家现在势头正浓,太子妃还是赏他们个面子才好。”
“不去,我尚在禁足中。”宣岁宁正和手中的刺绣较劲,她一惯不擅女红,趁这几日清闲没事就缝上几针。
苏檀瞧着她那蹩脚的针法,不动声色道:“太子妃,殿下已批准您明日赴宴。”
宣岁宁停下手中动作,回视她:“下次这句话可以放在前面讲,不过我还是不去,你没瞧见我的脸吗?”
苏檀见她面上覆着月白绡纱,只露出红疹斑驳的额头,模样确实骇人。
苏檀拍拍手,兰慧从远处过来,手中捧着一顶莹白薄纱帷帽,檐下坠着一圈浅杏流苏,样式简洁高雅。
“太子妃,这是殿下特地命我为您准备的,您身为太子妃,无论如何行事,旁人是断然不敢妄自议论的。”
“这么说我是非去不可了?”那位老是喜欢强人所难,她只想安生的禁足都不行。
“恕苏檀直言,太子妃嫁与殿下后便为一体,在外面您代表的就是东宫,您的态度就是东宫的态度,您的颜面就是东宫的颜面,反之亦然。”
那位在外面还有颜面吗?坊间是怎么说他的他们都不知道吗?
宣岁宁知晓与苏檀多说无益,打发道:“知道了,明日我去就是。”
“太子妃英明。冯小姐广邀京都贵女,届时您闺中密友也会去,太子妃也不至于太无聊。”
“好,知道了。”
目送走苏檀,宣岁宁赶紧唤来雀儿,让她把薛凝月旧时交际圈告知,顺便说下她所知道的京都势力。
雀儿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听得宣岁宁脑仁疼,赶紧伸手打住:“停!明日还是见机行事的好,说这么多我是记不住的。”
翌日,奢香楼庭院。
庭前秋菊环绕,芙蓉相随,百花争艳,更有金桂添一抹郁香。庭间丝竹管弦,丹青水墨,伴着淙淙流水,极尽风雅。
宣岁宁带着青葙和雀儿姗姗来迟。
宴会主角冯颜一身嫣红牡丹缠枝长裙,赤金簇珠头面,精致高贵地被一群贵女簇拥着。
她见宣岁宁衣裳素雅,又戴着一顶若隐若现的白纱帷帽,顿时不悦,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太仆寺卿家四小姐柳如。
柳如心领神会,径直过去拦住宣岁宁,趾高气扬道:“哪来的破落户?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其他贵女跟着讥讽,“瞧她这副穷酸样,莫非是置办不起衣饰才这般遮遮掩掩的?”
“也可能是长得奇丑无比,无颜见人呢。”
雀儿气极欲亮出身份,宣岁宁按住她的手,对着众人和颜悦色道:“既如此,我便先走了。”
让她来,她来了,也没说要待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