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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坠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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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岁宁无法反驳,因为她也不知情为何物。
薛老太君上下打量着宣岁宁道:“眉清目秀,温婉可人,是个好孩子。今年几岁了?可会些本事?”
“回老太君,岁宁今年十八岁,因家道中落,也不曾正经学过本事。”她说得一本正经。
“那倒是可惜了,你能来也是缘分。”
“岁宁多谢老太君好心收留。”宣岁宁静候下文,只盼着她能使些手腕将自己从那冰冷诡谲的东宫解救出来。
谁知,薛老太君竟捡起那面皮递到她手里,柔声道:“戴上吧,以后你就太子妃薛凝月,我会安排人教你宫中规矩。”
宣岁宁犹闻晴天霹雳,手脚僵硬地默在原地。
“从今以后,你就是薛家的女儿,遇到一切困难都可以向薛家开口,只要你能坐稳那个位置。”
“老……老太君,岁宁并非贪图富贵之人,可否——”
薛老太君眸光幽暗,沉声道:“眼下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凝月若是是寻不回来,那你这辈子就是薛凝月。她若寻得回来,我再想办法暗中将你二人调换。”
“要是东窗事发呢?那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若为须臾的富贵丢了小命,实在不值。
“倘若不幸真有那一天,我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会保你一命,毕竟——”薛老太君急时收回话锋。
宣岁宁明白事情在薛老太君这块再无转圜之地,也不愿再多费口舌,贴上面皮应承道:“凝月知晓了,烦请祖母差人送我回东宫。”
出门前,薛老太君拉着她的手目光如炬道:“孩子,莫行糊涂事,你母亲遣你来京都,也盼着你有朝一日能有出息了。”
骤然提及母亲,宣岁宁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一寒,果然这些天潢贵胄都是不好相与的。她低估了他们对权势的热衷,也高估了他们对人心的热忱。
“知晓了。”她淡淡拨开她的手。
宣岁宁没有乘坐薛府准备的马车,而是一个人心思重重地晃悠到繁华的京都市坊。
街上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酒楼,米行,成衣铺,糖水铺……应有尽有。
她坐进糖水铺,本想叫一碗润肺降火的梨汤,想到随身没带银钱也就作罢,抬臂自嘲道:“穿着满身的富贵,却连碗梨汤也买不起。”
她起身,还没迈出步子,便有位行迹鬼祟的黑衣男子挤到她身后。
“跟我走,不许闹出动静。”
抬眸望去,他袖子里藏着的那把银亮匕首正牢牢抵在她腰间。
“我没有钱。”她只是穿得华贵,真的没有钱啊。
黑衣男子推着她往外走,低声道:“谁要你的钱。”
“……”
她被挟持到人迹稀少的巷口处,那里停着辆普通素布马车。
“上去!”黑衣人一把将她推了上去,随后自己坐在前面驱车离去。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不是谋财,难道是害命不成?”宣岁宁拨开帘子朝黑衣男子喊道。
黑衣男子没搭理她,自顾自地驱车。
宣岁宁被困在颠簸的车厢里,她探头看,发现马车正走在郊外小路上,周围荒无人烟,不由地心里一紧。
断尘山山涧。
“殿下,我已经派暗影去抓太子妃了,等会儿就能看见他们从对面经过。”
先前,他们二人盯了半天,陆续看见约好赛马的那几位过去,却未见太子妃跟在后面,殿下当时脸就黑了,然后让他直接派人去将太子妃绑来……
飞白着实不懂,挠着脑袋说:“殿下,强扭的瓜不甜哦——”
楚辛珏坐在石块上,旁边搁着一款黑檀木小茶台,他慢条斯理地饮着热茶,冷声道:“何为强扭?孤让她来她竟敢不来,这便是死罪,孤没杀了她已是开恩。”
飞白心里犯着嘀咕,这么凶的人还能娶到美娇娘,实在是不公平。
那厢。
马车快要将宣岁宁颠散架了,她用力扶着车架,心里疑惑,这般着急赶路,是急着带她去哪?
她对京都完全不熟悉,压根不知道这走的是哪条路。
“黑衣大哥,你可知我是谁?”
黑衣男子不作声,只卯足了劲驱车,宣岁宁刚伸出去的头又被颠了回去,看他那架势必然知道自己挟持的是太子妃。
帘外望去,青山绵延,沟壑相连,正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那位得罪了那么多人,难道是他的仇家来找她寻仇?
宣岁宁尽量平复心情,仔细地打量着外面环境,终于,马车行到一山崖处。
宣岁宁瞅准时间,拔出一根凤钗卯足力气冲出去,对着黑衣男子脖颈处猛地一扎,她不想杀人,特意扎偏了些。
黑衣男子吃痛,一手捂住伤口,另一边本能地抬臂一呼,偌大力气径直将宣岁宁甩下了车。
要的就是他将自己推下车,不然仅凭自己如何能从这种练家子的男子手上逃脱。宣岁宁忍住骤然坠地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挪步往崖边走。
黑衣男子被惊马往前带了一段距离,反应过来后赶紧跳车,往后跑去,几息间就追上了腿脚不便的宣岁宁。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宣岁宁逐渐逼近山崖边缘,山风略过,摇摇欲坠。
她没办法了,只好选中一处山崖逃脱。在山林里,即便她顺利下车,也绝对跑不过他。
“太子妃莫要冲动,我并非是要害你性命。”暗影情急之下喊出对方身份。
“我不信。”将她带到深山老林还敢说不是杀人灭口,即便不害她性命,那也是别有图谋。
宣岁宁余光瞥了眼脚下,这山崖看起来吓人,实际不算太高,况且底下还有一湾湖泊,她身量轻顺着滚下去应该不会有事。
还未等她调整好坠崖角度,脚下那块沙土骤然塌陷,她一个没站稳,径直往后摔了过去。
“太子妃——”
“啊——”
恐怖的失重感笼罩着宣岁宁,电光火石间她的过往纷纷涌入脑海,碌碌无为的父亲,温柔持家的母亲,桀骜不驯的弟弟,还有古灵精怪的青葙……
水眸悸动,晶莹剔透的眼泪成串地飘出眼眶,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她陷入无边的黑暗。
片刻后,暗影跪地,沉声道:“殿下,属下该死,太子妃坠崖了。”
楚辛珏掀眸,挥开月白宽袖,肃然起身道:“你说什么?一个个的,孤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太太太太子妃坠崖了?!”飞白瞪大双眼,他堂堂一个太子暗影连个娇弱女子都看不住,把人看丢了不说,还被刺伤了……
暗影把头埋低,不敢吭声。
“还愣着做什么?都给孤去找,活要见人,死了就抬去薛家。”楚辛珏跃上棕马,长腿夹紧马腹,准备亲自去找。
“等等——”他抬手。
“去安排人,将薛氏坠崖的消息传给七弟,就说薛氏追随长兄半道迷路,不小心坠落山崖。”
“是。”
山那边。
楚景知正策马驶向更远处,身后侍从来报:“殿下,太子妃侍从来求救,说是太子妃不小心从那头山崖坠了下去。”
“太子妃?她今日不是随二哥回永庆侯府吗,怎会来这里?”楚景知眸光流转,心里虽有疑虑,仍然掉头往他指的那个方向奔去。
“都跟上,救人要紧。”
一行七八个人顺着崖底搜寻一遍,也未见着太子妃踪影。
“殿下,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楚景知云淡风轻道:“天子脚下,谁敢青天白日的就来谋害本王?你们再找仔细些。”
“是。”
楚景知独自策马往里面去,两山之间有潭不知深浅的湖,那边缘处似乎有一团红色衣物。
他当即跃下,手按在腰间软剑处,抬脚往前去,待到越来越近时,女子的身形愈加清晰。
只见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水岸交界处,华服透湿,凌乱不堪,墨色青丝散开,掩住了面容。
楚景知俯身过去探了下鼻息,“还活着,看样子是坠到了湖里,又顺着水流飘到了岸边。”
后头的太子妃“侍从”看到了这一幕,赶紧掉头回去报信。
“喂,你这人怎么自个儿跑了?不管你家太子妃了?”楚景知的侍从纳闷道。
一炷香后。
楚辛珏带着一队人马浩浩汤汤地出现在崖底,他见那边山洞处守着好几名璟王府侍从,径直上前去。
“你们可有瞧见太子妃?”飞白问。
璟王府侍从们见来人是太子后,纷纷打着哆嗦跪下行礼,为首的人道:“属下等并未瞧见太子妃。”
“说谎!”楚辛珏高高在上地坐在棕马上,嗓音清沉,睥睨的盯着他们。
飞白夹马再上前一步,挥着手中长剑,喝道:“太子殿下亲临,尔等速速散开。”
他瞟着洞口,心里十分激动,面上忍不住露出期待的表情,殿下的大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楚景知听到外面动静,立即起身钻出洞口。
“见过二哥,不知二哥这是何意?”楚景知指着周边严阵以待的侍从们,如沐春风的笑道。
“孤的太子妃不见了,七弟可曾见着?”楚辛珏勾唇,眸里凝结的却是终年不融的寒冰。
“二哥说笑了,我只是恰巧经过此地,哪里会见到太子妃呢?”
“是吗?既如此,孤便命人去这洞里找一找了。”楚辛珏冷笑。
“臣弟向您保证,这里面绝对没有太子妃。”楚景知堵在洞口。
飞白见七皇子这幅遮遮掩掩的模样更加兴奋了,急声道:“殿下,我这就带人进去搜。”
“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