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行》被情所伤太深

3、王家

　　秦虎岭的晨雾还没散透，出山的路尽头已能望见青虎城的轮廓——那曾是汤家世代扎根的族地，三年前却早换了主人。

　　城内青石板路上车水马龙，叫卖声混着马蹄声，偏被一队队玄甲修士打断。他们领口绣着王家的白虎纹，腰佩长刀，眼神锐利地扫过路人，把“主家”的威压刻在街巷每一处角落。

　　醉花楼朱红的大门“哐当”被撞开，锦袍青年抬脚踹在另一人后腰上。那锦袍是王家族衣，被踢的青年穿灰布族服，踉跄着摔在大街上，怀里的钱袋滚出来，碎银撒了一地。

　　“易峰，三天期限已过，你家再交不出供奉银子，两天后我王家便会上门。”王强慢条斯理拂着袍角，居高临下地瞥着地上人，“你该不会忘了，三年前汤家是怎么没的吧？”

　　他身后跟着个面色冷沉的中年男人，周身凝气八重的灵力如实质般散开，像块巨石压在易峰身上，让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好……好，我回去就和父亲说！”易峰声音发颤，勉强挤出讨饶的话。

　　“滚吧。”王强话音落，中年男人才收了威压。可易峰刚撑着地面爬起，一股更凛冽的气息骤然砸下——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噗”地喷在青石板上，视线都晃了晃。

　　他怨毒地朝王强望去，却见方才还盛气凌人的王强，竟也“咚”地跪在地上，同样呕出一口血；那中年男人脸色煞白，双手死死按在地面，才勉强没倒下去。

　　“你刚刚说，你是王家之人？”

　　冷冽的声音像淬了冰，从街尾传来。易峰艰难抬头，只见一道黑衣身影踏雾而来——斗笠竹檐遮着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及腰黑发随步伐轻晃，周身散着若有若无的杀气，不是汤肆是谁？

　　汤肆手腕一翻，寒龙枪“嗡”地破鞘而出，枪身流转着暗金色纹路。他半句废话没有，枪尖向前一送：灵气凝实成枪气，裹着汤家白虎血脉与龙族之力，一头雪白凶虎与漆黑黑龙嘶吼着扑向王强！

　　中年男人瞳孔骤缩，身形一闪挡在王强身前，双手结印：“土盾术！”土黄色灵力盾瞬间成型，可“砰”的一声巨响，盾面应声碎裂，碎片溅得满地都是。中年男人被震得连连后退，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来。

　　“小友，王家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杀手？”中年男人捂着胸口，声音发颤。

　　“无冤？”汤肆脚步没停，一步步逼近，斗笠下的眼睛亮得吓人，“无仇？”他在两人身前几米处站定，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彻骨恨意，“三年前王家屠我汤家满门时，怎么没说‘无冤无仇’？”

　　话音落，他又是一□□出——这一枪血脉之力更盛，白虎虚影几乎要扑到眼前。中年男人还想抵挡，枪尖已擦着他护心镜划过，巨大力道直接将他击飞，撞在醉花楼廊柱上，“咔嚓”一声，柱子裂了道缝。他挣扎着爬起，胸口血窟窿不断冒血，显然已是重伤。

　　王强早被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缩：“你、你不能杀我！我爹是王家的筑基强者！你敢动我，他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死人，话才多。”汤肆声音冷得像冰，“灭！”

　　枪尖寒光一闪，再收回时，王强的头颅已滚落在地，鲜血喷了满地。汤肆抬眸看向中年男人，眼中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你是王家族人？”

　　“不、我不是！”中年男人浑身一颤，连忙摇头，“我叫郭志，就是个散修……我妹妹郭梓萱生得好看，被王家绑走逼做王强的妾。我实力低微，连王家大门都近不了……”他头垂得更低，声音里满是屈辱，“你能帮我救出妹妹吗？”

　　“我要复仇，可同行。”汤肆淡淡开口。

　　这时，躺在地上的易峰也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到汤肆面前躬身行礼：“汤公子！我易家早受够了王家欺压，若您要灭王家，我易家愿出凝气七重强者相助——只求公子为青虎城除了这祸害！”

　　汤肆没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脑海里忽然响起汤敖的声音：“人多力量大，王家有筑基修士坐镇，多一分助力，便多一分胜算。”

　　易峰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指着醉花楼的门，语气急切：“公子，郭兄，咱们进店聊吧？今日这顿，我易家请！”
　　醉花楼的上上间临窗，窗外是青虎城的热闹街景，窗内却透着股沉郁。桌上的酱肘子还冒着热气，烫酒在锡壶里咕嘟作响，三人捏着酒杯，话头一绕就扯到了往事上。

　　“肆哥，论惨，我们俩加起来都不及你一分。”易峰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酒液顺着嘴角淌到衣襟上，他却浑不在意，重重拍了下桌面，“你放心！我易家绝无二话，定帮你掀了王家的摊子。当年汤家掌事时，待我们这些小家族从不含糊——我刚已经让人传信回去，族里人估摸着半柱香内就到！”

　　郭志没动酒杯，手指攥着杯沿，指节泛白。他抬眼时，眼底满是忧色，语气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可王家那边……恐怕已经得了消息。他们的底子我摸得清：王强他爹王刚是筑基修士，坐阵族内；还有个大长老王守，凝气八重的修为，出手狠辣。底下凝气三四重的好手，更是有五六位。”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先前被迫跟着王强时偷听到，当年王家是被上城峰虎城排挤，没了活路，才拿‘汤家私藏仙玉’当幌子，屠了全族占了青虎城。这几年他们变本加厉地压榨，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这点人手，真的能赢吗？”

　　“仙玉是幌子，被排挤就屠我全族……”汤肆低声重复，声音冷得像冰。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瓷杯“咔嚓”一声裂开细纹，酒液顺着指缝往下滴。下一秒，凝气巅峰的威压骤然散开——易峰猛地往后一靠，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郭志更是撑着桌面才没栽倒，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谁都能看出，他眼底翻涌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

　　就在这时，“叩叩叩”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失控的情绪。汤肆深吸一口气，周身的威压瞬间收敛，只余指节泛白的手还握着碎裂的瓷杯。“抱歉。”他声音微哑，却已恢复了平静。

　　易峰和郭志连忙摆手表示无碍，易峰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几位身着不同族袍的老者，为首的正是易家族长易天，身后跟着木家、何家的族长，还有几族压箱底的修士：木家的木碗是凝气五重，一身短打透着精干；何家的何润是凝气六重，手里还攥着柄铁尺；易家这边最惹眼的是个素衣女子，腰佩短剑，眉眼清冷，正是凝气七重的易冷。

　　看到这阵仗，汤肆眼底的沉郁淡了些，闪过一丝真切的喜悦。

　　“汤小友，当年汤家待我等不薄，可王家占城后，把我们当牲口使唤——粮税翻了三倍，族人稍有不从就被打骂，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也是死路一条！”易天先开了口，捋着胡须的手都在抖，“今日我们来，一是报恩，二是自救，定帮你推翻王家，报这血海深仇！”

　　木家族长跟着抱拳道：“我木家全族上下，听凭小友调遣！”何家族长也点头，眼神坚毅：“王家早该灭了，小友只管下令！”

　　汤肆看着眼前这些人，没戳破他们“自救”的心思——毕竟对他而言，多一份助力，复仇的胜算就多一分，这本就是双赢。他站起身，寒龙枪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枪身在灯下泛着冷光。

　　“既如此，便不耽误了。”他语气果决，“王家恐怕已经在调兵，我们现在就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