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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临终诉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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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打在茅草屋的屋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姜夜是被冻醒的。他躺在老巫祭茅草屋的木板床上,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麻布,雨水从屋顶的缝隙漏下来,滴在他的胳膊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他睁开眼,窗外天已经亮了,灰蒙蒙的,透着股压抑的冷意。
浑身的肌肉还在酸痛,尤其是后脑勺,一碰就疼,像是被钝器狠狠砸过。他想起昨天祈雨祭上的混乱——暗红色的水柱、深蓝色的光芒、部落人的尖叫、阿虎挥下的木棍……还有那个在他脑海里响起的、古老而威严的声音:“吾乃共工……”
姜夜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青铜残片。残片还是凉丝丝的,表面的水纹符文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模糊的印记,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可他知道,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那股撕裂般的剧痛,那股控制他身体的强大力量,还有脑海里的声音,都真实得让他心悸。
“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姜夜抬头,看到老巫祭坐在床边的木凳上,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布包,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老巫祭的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了,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很亮,像是燃烧着最后的火焰。他的身前放着一个陶碗,碗里装着褐色的草药汤,散发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老巫祭……”姜夜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想下床,却被老巫祭抬手拦住了。
“躺着吧,你伤还没好。”老巫祭说着,拿起陶碗,递到姜夜面前,“把这碗药喝了,能缓解你体内的躁动。”
姜夜接过陶碗,碗壁很烫,他吹了吹,喝了一口。草药汤很苦,苦得他皱紧了眉头,可他还是强忍着,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他知道,老巫祭不会害他,这碗药,是为了他好。
老巫祭看着姜夜喝完药,把碗放在一边,然后拿起那个黑色的布包,放在姜夜的腿上。“夜娃,你不是普通的孩子,”老巫祭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个布包里的东西,该给你了。”
姜夜看着腿上的布包,布包是用粗麻布做的,边角已经磨损了,上面绣着一个简单的符文——那是赤枫巫部的守护符文。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了布包。
布包里装着两样东西:一本泛黄的竹简,还有半块青铜残片。
竹简的材质很古老,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些古老的文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姜夜只能认出几个简单的字。而那半块青铜残片,却让姜夜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半块残片的大小、材质,甚至上面的水纹纹路,都和他腰间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地摸出腰间的青铜残片,将两块残片拼在一起。严丝合缝,像是原本就是一块完整的残片,只是被人从中间劈开了一样。拼合后的残片上,水纹纹路变得更加清晰了,隐约能看到纹路中藏着一些细小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这……这是怎么回事?”姜夜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着老巫祭,眼里满是疑惑。
老巫祭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十年前,我在边境的乱葬岗捡到你的时候,你怀里就抱着这半块青铜残片,还有一封染血的信。”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那时候你才六岁,发着高烧,昏迷不醒,身上还有很多伤口,差点就活不下来了。我把你带回部落,悉心照料,你才慢慢好起来。”
姜夜静静地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身世,原来他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有家人,只是他的家人,可能已经不在了。
“那封信呢?”姜夜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信已经不在了,”老巫祭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惋惜,“那封信被血浸得很厉害,很多字都看不清了,我只记得上面写着‘姜氏遭难,护此子至中原故地’这几个字。后来部落里来了一场洪水,信被洪水冲走了,只剩下这半块青铜残片。”
“姜氏?”姜夜重复着这个名字,心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老巫祭,姜氏是什么?”
“姜氏是中原四大修仙世家之一,”老巫祭回答道,“据说姜氏的祖上是上古时期的水神共工,血脉非常尊贵,族中人才辈出,在中原修仙界有着很高的地位。只是……”老巫祭的话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沉重,“十年前,姜氏突然被灭门了,满门上下,除了你,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姜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来。灭门?他的家人,他的族人,都被人杀了?那他身上的伤口,他发的高烧,都是因为那场灭门惨案吗?
“为什么?”姜夜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为什么会有人灭了姜氏?”
“我不知道,”老巫祭摇了摇头,“当时我只是一个边陲小部落的巫祭,消息很闭塞,只听说姜氏是因为‘触犯了天命’,才被人灭门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他指了指那本泛黄的竹简,“这是姜氏的族志残卷,是我当年在你身上找到的,藏在你的衣服夹层里,没有被人发现。上面记载着一些姜氏的历史,还有你身上共工血脉的由来,以及姜氏守护的一个秘密——‘绝地天通’。”
“共工血脉?”姜夜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想起昨天在祈雨祭上,部落里有人喊他“共工血脉,不祥之人”,“老巫祭,共工血脉是什么?为什么他们说我是不祥之人?”
“共工是上古时期的水神,”老巫祭解释道,“传说共工脾气暴躁,曾与颛顼争夺天帝之位,失败后怒撞不周山,导致天地倾斜,洪水泛滥,给人间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所以在很多人眼里,共工是‘不祥之神’,他的血脉,自然也被视为不祥。”
姜夜沉默了,原来他身上的血脉,竟然是这样的来历。难怪部落里的人会忌惮他,难怪昨天会有人喊他“灾星”。
“但你要记住,”老巫祭突然加重了语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共工血脉不是诅咒,而是上古水神的传承。当年共工怒撞不周山,并非只是为了争夺天帝之位,更多的是为了反抗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为了保护人间的生灵。他的血脉里,藏着强大的力量,也藏着反抗不公的意志。”
姜夜抬起头,看着老巫祭,眼里满是惊讶。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在他的认知里,共工就是一个引发灾难的凶神,可老巫祭却说,共工是为了反抗神祇,保护生灵。
“老巫祭,你怎么知道这些?”姜夜问道。
“我年轻时曾去过一次中原,”老巫祭回答道,“在中原的一座古老的图书馆里,看到过一些关于上古时期的记载。那些记载与现在流传的传说不同,里面提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共工的真实身份,还有‘绝地天通’的真相。”
“绝地天通是什么?”姜夜追问道,他对这个词很感兴趣,老巫祭的话里,似乎隐藏着很多重要的信息。
老巫祭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姜夜。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绝地天通是上古时期的一件大事。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间和天界是相通的,神祇可以随意降临人间,人间的生灵也可以通过某些方法升入天界。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人族的先贤和部分反抗神祇的古神合作,封锁了天地间的通道,断绝了人与神的联系,这就是绝地天通。”
“为什么要封锁天地间的通道?”姜夜不解地问道,“人与神相通,不是很好吗?”
“好?”老巫祭冷笑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把人间的生灵当成刍狗,把人间当成他们的牧场,肆意掠夺人间的资源,随意杀戮人间的生灵。他们制定的‘天命’,冰冷而绝对,根本不顾及人间生灵的死活。绝地天通,是人族先贤为了保护人间生灵,为了让人族能够自主生存,才做出的无奈之举。”
姜夜愣住了,他从未想过,那些被人崇拜的神祇,竟然是这样的存在。他想起老巫祭说的“姜氏守护的绝地天通秘密”,难道姜氏灭门,和这个秘密有关?
“老巫祭,姜氏守护的绝地天通秘密,到底是什么?”姜夜问道,他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和不安。
老巫祭看着姜夜,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不舍。“这个秘密,我也不知道全部,”老巫祭说道,“族志残卷上记载的内容很有限,只提到姜氏守护的秘密,是关于绝地天通通道的‘钥匙’,或者说是阻止通道重启的‘关键’。当年姜氏灭门,很可能就是因为有人想要夺取这个秘密,重启天地间的通道。”
姜夜的心脏猛地一跳,原来他的家族,竟然守护着这样重要的秘密。难怪会有人对姜氏下杀手,难怪他会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夜娃,”老巫祭突然握住姜夜的手,他的手很凉,却很有力,“我大限到了,活不了多久了。你必须尽快离开赤枫巫部,去中原,找到姜氏故地的密室。密室里藏着解开一切的关键,包括姜氏灭门的真相,还有绝地天通的秘密。”
姜夜看着老巫祭,眼里满是不舍。十年了,老巫祭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是他的亲人,他不想离开老巫祭,不想离开赤枫巫部。
“老巫祭,我不想走,”姜夜哽咽着说道,“我想留在部落,留在你身边。”
“不行!”老巫祭严厉地说道,“你不能留在部落!昨天祈雨祭上的事情,已经让部落里的人对你产生了忌惮和恐惧。虽然现在雨下了,部落里的人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可时间一长,他们还是会把你当成‘灾星’,甚至会对你不利。而且,你的使命不在这儿,在中原,在姜氏故地。”
老巫祭的话很严厉,却充满了关切。姜夜知道,老巫祭说得对,他不能留在部落,他必须去中原,完成老巫祭交给的使命,查明家族灭门的真相,守护好姜氏传承的秘密。
“我知道了,老巫祭,”姜夜点了点头,擦掉脸上的泪水,“我会去中原,找到姜氏故地的密室,查明真相,守护好秘密。”
老巫祭看着姜夜,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好,”老巫祭连连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有骨气,有担当,没有辜负姜氏的期望,也没有辜负我对你的培养。”他顿了顿,又叮嘱道:“记住,去了中原,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中原修仙界很复杂,人心险恶,当年姜氏灭门,背后肯定有很大的势力在操控。尤其是轩辕丘,你一定要远离他们。”
“轩辕丘?”姜夜重复着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轩辕丘是中原最强的修仙王朝,”老巫祭解释道,“轩辕丘的统治者自称是黄帝的后裔,掌控着中原修仙界的大权,是‘天命’最坚定的拥护者和执行者。当年姜氏灭门,很多人都怀疑,背后有轩辕丘的影子。你去了中原,一定要避开轩辕丘的人,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
姜夜默默地点了点头,把老巫祭的话记在心里。轩辕丘,这个名字,他记住了,他会小心,会远离。
老巫祭看着姜夜,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可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了一丝黑血。
“老巫祭!”姜夜急忙扶住老巫祭,眼里满是惊慌,“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老巫祭摆了摆手,示意姜夜不要担心。他喘了口气,看着姜夜,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舍和牵挂。“夜娃,我……我不行了,”老巫祭艰难地说道,“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要坚持下去。你的身上,肩负着姜氏的希望,肩负着人间的未来。”
“老巫祭,你不会有事的,”姜夜哽咽着说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还要一起看着部落越来越好,一起看着人间越来越繁荣。”
老巫祭笑了笑,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摸了摸姜夜的头,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傻孩子,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逃不过。”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兽骨符文,递给姜夜,“这个符文是赤枫巫部的守护符文,你带着它,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到你。”
姜夜接过兽骨符文,符文很凉,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散发着一股微弱的力量。他紧紧地攥着符文,像是攥着老巫祭的希望和牵挂。
老巫祭看着姜夜,脸上露出了最后的笑容。“夜娃,再见了,”老巫祭的声音越来越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话刚说完,老巫祭的头一歪,手垂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呼吸。
“老巫祭!”姜夜大喊着,抱着老巫祭的身体,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他的心里充满了悲痛和绝望,他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失去了他的亲人。
茅草屋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老巫祭的离去而哀悼。姜夜抱着老巫祭冰冷的身体,坐在木板床上,一动不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在部落里无忧无虑生活的少年了,他的肩上,扛起了家族的血海深仇,扛起了守护绝地天通秘密的重任,扛起了人间的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姜夜慢慢抬起头,擦干脸上的泪水。他看着老巫祭的遗体,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老巫祭,你放心,”姜夜轻声说道,“我一定会完成你的遗愿,去中原,找到姜氏故地的密室,查明家族灭门的真相,守护好绝地天通的秘密。我不会让你失望,不会让姜氏的列祖列宗失望。”
他小心翼翼地将老巫祭的遗体放在床上,盖上麻布。然后,他拿起那本泛黄的竹简,那两块拼合在一起的青铜残片,还有那个小小的兽骨符文,放进了自己的行囊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茅草屋,这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这个充满了他的回忆和牵挂的地方。然后,他转身,拉开房门,走进了雨中。
雨还在下,可姜夜的脚步却很坚定。他知道,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可他不会退缩,不会放弃。因为他的身上,肩负着老巫祭的期望,肩负着姜氏的希望,肩负着人间的未来。他要去中原,去寻找真相,去守护秘密,去完成他的使命。
赤枫巫部的人发现老巫祭去世后,都很悲痛。他们为老巫祭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姜夜站在人群后面,默默地看着老巫祭的棺木被埋进土里。葬礼结束后,姜夜没有停留,他背着行囊,离开了赤枫巫部,踏上了前往中原的路。
他不知道,他的离开,不仅是为了完成老巫祭的遗愿,更是为了躲避一场即将来临的灾难。他更不知道,他的身上,不仅藏着姜氏的秘密,还藏着整个九壤的未来。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而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冒险,一次次生死攸关的抉择,还有一个个隐藏在历史深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