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蚀:天命九壤》海边的快乐果

1、巫祭引血劫

　　山海蚀

　　第一卷：风起青萍

　　第1章：巫祭引血劫

　　九壤之南，苍梧山脉绵延万里，山外是中原修仙界口中的“蛮荒”，山里却藏着无数依林而居的巫部。赤枫巫部便是其中之一，部落建在一片红枫林中，木质的吊脚楼依山而建，屋檐下挂着兽骨与彩色布条，风一吹，布条猎猎作响，兽骨碰撞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倒有几分野趣。

　　这日是赤枫巫部三年一度的祈雨祭。入夏已有三月，苍梧山滴雨未下，山间的溪流断了大半，部落储存的水罐见了底，连最耐旱的红枫树，叶子都蔫了不少。部落里的人早早便忙碌起来，青壮年去山涧打水，将祭台中央的石槽注满；妇人则用红枫汁染布，裁成祭祀用的短褂；孩童们围着篝火跑跳，手里拿着用红枫果串成的链子，叽叽喳喳地吵闹，倒给这压抑的旱情添了几分活气。

　　姜夜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蹲在祭台角落的红枫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半块泛着青黑色的青铜残片。残片约莫巴掌大小，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上面刻着模糊的水纹，纹路深处似乎藏着点微光，只是平日里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这残片是他记事起就带在身上的东西。十年前，老巫祭在边境的乱葬岗捡到他时，他怀里就揣着这残片，还有一封染血的信纸，上面的字大多被血浸得模糊，只依稀能看清“姜氏”“中原”“绝地天通”几个词。老巫祭没读过书，看不懂这些，只当是孩子的念想，便让他一直带在身上。

　　“夜娃，发什么呆呢？该去帮阿叔抬木柴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是部落的狩猎队长阿虎。阿虎生得虎背熊腰，胳膊比姜夜的腿还粗，脸上带着道浅浅的刀疤，是去年跟山熊搏斗时留下的。他对姜夜极好，常教他射箭、设陷阱，把他当亲弟弟看。

　　姜夜回过神，应了声“来了”，刚要起身，就被身后的小丫头阿苗拽住了衣角。阿苗才六岁，梳着两个羊角辫，脸上沾着红枫汁，像只沾了花粉的小蝴蝶。“夜哥哥，你看我编的链子好看吗？”她举起手里的红枫果链子，献宝似的递到姜夜面前，果子红艳艳的，串在麻绳上，倒真有几分好看。

　　姜夜嘴角弯了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看，阿苗手真巧。”阿苗被夸得脸红，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嘴里还喊着“夜哥哥一会儿要来看我跳舞”。

　　姜夜笑着摇摇头，起身跟着阿虎去抬木柴。他今年十六岁，身形比同龄的巫部少年单薄些，皮肤是常年在山里奔波晒出的小麦色，眉眼间带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因为是外来者，又总带着块奇怪的青铜残片，部落里难免有人说闲话，说他是“外来的灾星”，要不是老巫祭护着，他恐怕早就被赶出部落了。

　　不过姜夜不在乎这些。十年了，赤枫巫部是他唯一的家，老巫祭是他的亲人，阿虎、阿苗是他的朋友，只要能留在这儿，受点闲言碎语又算什么？

　　夕阳西下时，祭台终于布置妥当。祭台是用整块青石搭建的，高约三丈，上面刻着巫部特有的符文，符文缝隙里填着红枫汁，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红光。祭台中央的石槽里注满了水，水面映着晚霞，波光粼粼。部落里的人都换上了祭祀用的红枫短褂，围在祭台周围，手里拿着点燃的艾草，安静地等待着老巫祭。

　　老巫祭来了。他穿着件黑色的巫袍，袍子上绣着复杂的星辰图案，手里拿着根用兽骨和红枫木做的巫杖，杖顶镶嵌着一颗黑色的石头——那是巫部的“镇族石”，据说是老巫祭年轻时从幽墟边缘捡到的，能感应天地之气。老巫祭的头发和胡子都白了，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很亮，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透着股看透世事的沧桑。

　　他慢慢走上祭台，站在石槽前，举起巫杖，对着天空比划了几个复杂的手势，然后开口念起了晦涩的巫咒。巫咒的调子又低又沉，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股奇异的力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围在祭台周围的人纷纷低下头，双手合十，嘴里跟着小声念叨，艾草的青烟袅袅升起，缠绕着祭台，像是在与天地沟通。

　　姜夜站在人群后面，看着祭台上的老巫祭，心里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劲，空气里除了艾草的香味，还隐隐透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血的味道。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青铜残片，残片还是凉丝丝的，没什么异常，可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老巫祭的巫咒念到高潮时，天空突然滚过一声闷雷。围在祭台周围的人顿时激动起来，纷纷抬头看向天空，眼里满是期待——闷雷意味着要下雨了！阿苗拉着姜夜的衣角，小声说：“夜哥哥，要下雨了！我们有救了！”

　　可下一秒，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别说下雨了，连一丝云彩都没有，那声闷雷像是凭空出现的，又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阵令人心悸的寂静。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祭台中央的石槽里，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开始冒泡，像是水开了一样，而且那些泡不是白色的，而是暗红色的，带着股刺鼻的腥气。紧接着，石槽里的水竟然开始向上蒸腾，不是变成水汽，而是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往上提一样，形成了一道暗红色的水柱，水柱里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血珠，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怎么回事？”有人小声嘀咕，语气里满是恐惧。围在祭台周围的人开始骚动起来，脸上的期待变成了惊慌，艾草的青烟也变得紊乱起来，不再缠绕祭台，而是四处飘散，像是在躲避什么。

　　老巫祭的脸色骤变，手里的巫杖剧烈地颤抖起来，杖顶的镇族石发出“嗡嗡”的轻响，像是在警告。他急忙加快了巫咒的速度，手势也变得更加急促，可那道暗红色的水柱却越来越高，腥气也越来越浓，甚至有几滴血珠溅到了祭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石头。

　　“不对劲！这不是祈雨的异象！”老巫祭突然大喊一声，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快离开祭台！危险！”

　　可已经晚了。姜夜突然觉得体内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割他的五脏六腑，又像是有头远古巨兽在他的身体里苏醒，想要破体而出。他疼得弯下腰，双手紧紧捂着肚子，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他能听到周围人的尖叫声、哭喊声，能感觉到有人在推搡他，可他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股剧痛席卷全身。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青铜残片突然变得滚烫起来，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肤生疼。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残片，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残片里涌出来，顺着他的指尖，流遍了他的全身。那股力量是深蓝色的，带着股冰冷的气息，却奇异地缓解了他体内的剧痛，让他暂时恢复了些力气。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股深蓝色的力量就控制了他的身体。他不受控制地朝着祭台走去，脚步沉重却坚定，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围在祭台周围的人看到他，纷纷惊呼起来：“是他！是这个外来的灾星！”“肯定是他引来的不祥！”“杀了他！杀了他就能平息天怒！”

　　有人抄起地上的石斧，朝着姜夜砍来。石斧带着风声，眼看就要落在他的头上，老巫祭突然扑过来，挡在了他的身前。“住手！”老巫祭嘶哑地喊着，声音里满是疲惫，“他不是灾星！这是上古血脉的觉醒！是天要给我们巫部机会！”

　　石斧停在了老巫祭的头顶，离他的头皮只有一寸远。持斧的人犹豫了，看着老巫祭苍白的脸，又看了看一步步走向祭台的姜夜，眼里满是挣扎。

　　姜夜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也没有理会老巫祭的保护，他的意识已经被那股深蓝色的力量占据了。他走到祭台中央，站在那道暗红色的水柱前，伸出手，指尖的青铜残片与水柱中的血珠相触。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响起，青铜残片突然爆发出耀眼的深蓝色光芒，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祭台，将那道暗红色的水柱包裹起来。深蓝色的光芒与暗红色的水柱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冰遇到了火。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地面也开始震动，红枫树的叶子纷纷落下，在空中旋转着，形成了一道红色的漩涡。

　　围在祭台周围的人都被这股力量震慑住了，纷纷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巫部的祈福语，眼里满是敬畏。老巫祭站在祭台边缘，看着被深蓝色光芒包裹的姜夜，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姜夜的意识在深蓝色的光芒中漂浮着，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正在与他体内的血脉融合，能看到青铜残片上的水纹符文正在慢慢变得清晰，甚至能听到一个古老而威严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吾乃共工……沉睡万年……今借汝身……重临九壤……”

　　“不……”姜夜在心里呐喊着，他不想被控制，不想成为别人的容器，他只想留在赤枫巫部，只想做个平凡的少年。可他的反抗在那股强大的力量面前，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力。

　　深蓝色的光芒越来越亮，暗红色的水柱越来越暗，最终被深蓝色的光芒彻底吞噬。青铜残片上的水纹符文完全显现出来，在空中旋转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纹图案。图案中，隐约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身影手持巨斧，怒视着天空，像是要将天地劈开。

　　就在这时，姜夜突然感觉到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他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看到阿虎正举着一根木棍，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夜娃……对不住……老巫祭说……只有打晕你……才能阻止这股力量……”

　　姜夜想说话，想告诉阿虎他没事，可他的眼皮却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在他彻底昏过去之前，他看到青铜残片上的水纹图案突然破碎，深蓝色的光芒也随之消失，祭台中央的石槽里，只剩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而天空中，终于落下了第一滴雨。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祭台，冲刷着红枫树，也冲刷着姜夜脸上的血迹。阿虎抱着昏迷的姜夜，老巫祭站在一旁，看着漫天的雨丝，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夜娃，你的命，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啊……”

　　围在祭台周围的人慢慢站起身，看着雨水中的祭台，看着昏迷的姜夜，脸上的恐惧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们不知道，这场雨是希望的开始，还是灾难的序幕；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外来的少年，将会给赤枫巫部，给整个九壤，带来怎样的风暴。

　　雨还在下，红枫林中的吊脚楼里，亮起了一盏盏油灯，像是黑暗中跳动的星辰。而祭台角落的红枫树下，那半块青铜残片静静地躺在地上，被雨水冲刷着，纹路深处的微光，似乎比之前更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