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心》夜启岚尘

5、第 5 章

　　一直从十点聊到十二点，梁荒还是如最开始那般兴致勃勃，一个又一个专业名词被解释的明了又透彻，说得尽兴的时候还拉着许砚的手感叹：“好久没人这么认真听我说话了。”
　　“其实我也没听懂多少。”许砚尴尬地笑着，诚实地回答着自己现在的感受，别让梁荒觉得自己在不懂装懂，“但很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让我学到了很多我接触不到的知识。”
　　不等梁荒回话办公室的门就被一位西装革履气宇不凡的女人推开了，女人很高约莫一米七左右，脚上踩着许砚叫不出名字的奢侈品牌高跟鞋，配饰就手腕上一块简约的手表。
　　长发整齐地绑在身后，岁月没舍得她在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笑起来时带着亲和，朝着梁荒招了招手亲昵地将她搂进怀里：“有没有乖啊，早上做了什么？”
　　“和许姐姐聊天。”窝在女人怀里梁荒朝她撒着娇，当然也没忘记正事，“妈妈，我喜欢这个姐姐，把这个姐姐留下呗。”
　　“许姐姐？”梁母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许砚伸手要了一份她的简历，“叫许砚，是个好名字，笔墨纸砚，砚台选取最是考究，好的砚台能跟着主人很久，经受各种墨条的研磨。”
　　“谢谢。”许砚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女人，但身为小梁总的梁荒叫她“妈妈”结合她的装扮大概也是这家公司的领导之一。
　　“留下吧，陈秘书给她安排一下。”
　　“好的，梁董。”
　　入职培训结束已经过了一周，穿着公司发的职业套装坐进自己的工位时许砚才明白为何梁氏文秘岗的工资为何会高过其他公司，从早上八点走进开始忙忙碌碌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半下班才能放松片刻。
　　公司的四楼是食堂，供应早午餐，早餐许砚是没时间体会了，午餐倒是可以慢条斯理地享受，除了正常的套餐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年轻人爱吃的麻辣烫，螺蛳粉一应俱全，唯一不好的就是人太多，来晚了容易找不到座位。
　　“许秘书！”端着菜找不到座位的梁荒坐到了许砚对面，“怎么样，这里的菜还好吃吗？”
　　“还可以，怎么了小梁总？”和领导的孩子同桌吃饭许砚难免有些紧张，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汤想着有什么话题可以和梁荒这个年纪的人聊，“小梁总不上学吗？”
　　“放暑假了啊。”
　　“嗷，暑假啊，放暑假了。”许砚低下头，毕业至今她还没给自己好好放过一个长假，身边的朋友不是回了家里的公司就是去毕业旅行，只有她海投了两个月的简历，在快被父母赶出家门前终于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怎么了，许秘书不太开心？”梁荒吃着碗里的饭观察着许砚的神色，“不开心可处理不好工作上的事情哦。”
　　“哪儿有既开心又能赚钱的工作，我从早上八点坐到工位上就没歇下来过，一想到下午还要继续工作就累得不行。”在食堂抱怨工作不是好习惯更何况还是在老板的孩子面前抱怨，许砚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嘴上叫着梁荒小梁总语气却没有见到领导那般疏离，“小梁总以后毕业也是在梁董的公司里上班吧，现在还可以研究自己喜欢的事情，真是羡慕你啊。”
　　“为什么？”
　　“有钱、自由、能做喜欢的事情。”似是觉得话题有些压抑，许砚勉强打起精神同她调侃，“你待会儿不会要说，我不要很多钱要很多爱吧。”
　　梁荒被她这句话逗笑了，一口汤差点呛到：“少上点网，我妈妈和我继父很爱我的，我家里没有那种钩心斗角，而且我妈把我教得很好。”
　　“看得出来，小梁总见多识广。”许砚笑着回应。
　　梁荒听出了她的调侃，没有过度深究只当她是工作之余的抱怨索性转移话题：“欸，如果抛开所有，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抛开所有啊……”许砚幻想着目光看向窗外林立的高楼，“我想去这里最高的塔上吹风，可惜抛不开所有。”
　　“最高的塔上吹风？”
　　“嗯。”
　　手机铃声打断了原有的轻松的氛围，饭还没吃两口许砚就被秘书长催着回办公室，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不好意思啊小梁总，麻烦你等会儿帮我还一下餐盘，下午请你喝奶茶。”
　　梁荒还没反应过来，许砚已经消失在了食堂的门口。
　　下班时间是下午六点，许砚手头上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坐在工位上看着电脑发愁，收拾好东西的秘书长走到许砚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做不完就明天做，你现在加班可没有加班费。”
　　“明天还有明天的工作，我快了，就差一点点了。”许砚还在和电脑上的文件较真，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姐你先走，我会记得关灯关门的。”
　　“不用那么拼。”秘书长将人连拖带拽地从工位上拉起，保存文件关掉电脑的动作一气呵成，“快走吧，再晚点小梁总的狗就来赶人了。”
　　“狗？赶人？”许砚没明白秘书长的意思，但还是好心地提醒道，“姐，这样说别人是不是不好啊，会不会被他听到？”
　　“啊？我说谁了。”
　　解释的话还没出口就见秘书处的门口多了一只机器狗，来势汹汹地不停喊着：“下班了！下班了！”
　　“哝，这就是小梁总的狗，再不走就把你锁在公司里！”秘书长吓唬着许砚，见她连忙拿起桌上的背包不由得笑了，“走吧，工作是做不完的。”
　　坐上电梯来到1楼，等候许久的司机笑着走到许砚面前：“您就是许小姐吧，小梁总在车上等你。”
　　“等我？”没搞清状况的许砚就被司机拉着背包往门口带，而秘书长就在身后笑着看着他们走远，丝毫没有要上前解围的意思，“欸，姐！”
　　“不是坏事，去吧。”
　　“啊？”
　　坐进车里红色车饰和梁荒这个人一样惹眼，她和许砚一起坐在后座双手自然的搭在膝盖上，看到许砚时得意地挑了下眉头，指挥着司机开往这座城市里最高的那座塔。
　　“小梁总？”
　　“算你加班。”
　　“啊？”
　　“我们去最高的那个塔！”
　　十七的梁荒很开朗带着少年人的热忱，一旦做出什么决定就一定会为了一个决定付出一切，做好计划然后出发，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在意别人的言语，她的背后有母亲为她兜底，而她自己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许砚没想过午饭时的一句话会这么快实现，当她被梁荒拉着手臂搭上电梯时心跳的频率随着攀上的电梯逐渐加快，她看着玻璃外被夕阳染红的城市，看着玻璃上梁荒的倒影，看到她微扬起的嘴角。
　　电梯到最高处需要90秒，而许砚记住梁荒一辈子只需要呼吸停滞的1秒。
　　塔顶的风很大，许砚像个孩子一样在观光长廊里奔跑，梁荒跟在她的身后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着，看着她背影笑。
　　“小梁总！”许砚转过身，风在她的背后喧嚣吹乱她的头发，夕阳的余晖落了她半边身子，梁荒可以看到她微红的眼眶，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
　　“不客气。”梁荒上前拂去她眼角的泪水，笑她不像个成年人，“我的妈妈说过，一重山有一重山的错落，你有你的平仄，梁氏的工作可能不是你最想要的，可能不是你人生中最好的选择，但我相信许秘书，你以后肯定会有自己的昂扬，会有自己的顿挫。”
　　目光交汇之间，许砚有一瞬想吻她的错觉，这个错觉牵动着心里最脆弱的弦，随后被理智压下，至少在此刻之前许砚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女生，至少在进入梁氏前她已经做好了为人妻为人母的准备。
　　“梁荒。”许砚笑着双手扶住她的双颊踮起脚，虔诚地在梁荒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不掺杂任何欲望，只是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感谢满溢，需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谢谢你，我很喜欢。”
　　等到第二天和秘书长分享这件事情的时候许砚才知道，这是梁氏集团人文关怀的一部分，几乎所有进入高层实习过的职员都接受过梁荒的善意，以至于心甘情愿地为梁氏工作。
　　知道这个消息的许砚有一瞬的失落，不过也是，对梁荒这样的人来说她只是一名普通员工，一名随时可能离职的员工，她只不过是站在管理者的角度用最简单而又有效的方法尽可能把损失降到最小。
　　但那又如何呢，多年后的许砚可能不会记得梁荒对每个人都这样，但她肯定会记得那天下午的夕阳，夕阳下梁荒的拇指拂去她眼角泪水时的温度，自己吻过她额头时如擂鼓般的心跳。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了六年，许砚已经29岁，梁荒已经23岁。
　　“梁荒。”许砚喊着她的名字，“你还记得我正式入职的第一天你带我去的那座塔上你跟我说的话吗？”
　　梁荒努力回忆着目光由窗外的街景移到许砚的身上，搜寻无果后尴尬地笑了摇着头问：“我当时说了什么？”
　　“你当时说，重山有一重山的错落，我有我的平仄。”就这么看着梁荒的模样许砚竟又生出了想吻她的冲动，和以前一样捧住她的双颊虔诚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不一样的是这次她不用踮脚，“谢谢你，梁荒。”
　　泪水滑落时许砚自己都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心中对梁荒的情感好像又多了几分复杂，多了几分酸涩。
　　梁荒还是和以前一样擦去了许砚眼角的泪水，她说：“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能补偿许砚义无反顾的四年吗？
　　许砚自己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