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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锁好学校羊肠小道的铁栅栏,何量矮身钻进茂密的灌木丛,艰难又熟练从里面滚出来。

      看起来姿态是挺狼狈不堪,其实也并没好到哪儿去,况且运气太背,他那身洗的发白的衬衫恨不得被尖锐的枝桠大卸八块,后背布料被划拉得开线的开线,分家的分家。

      哎,若不是这次灌木丛下手太过狠毒,把它毁得体无完肤,何量太抵会缝缝补补又是一年。

      一味的惋惜也不是回事儿,看来赶明儿还得麻烦校领导请花匠来修理修理一番了,就算不为他,也得为后人。
      走夜路已经如同家常便饭,若说非得苦中作乐,唯一值得一提的--这条小路应该算是学校为他专门申请的专利。
      正如尹伊所说,因为没有比何量还要爱岗敬业的社畜,会在保安都下班之后还泡在学校奋笔疾书。

      把食材速冻好,小拗屁颠屁颠溜到何量身前,用它毛发稀疏小尾巴缠绕脚环。
      “不可以。”何量绝情推开它,朝它青色累累的饭碗瞅了一眼。
      又来。
      何量指向它的饭碗,强调道:“不可以只吃肉,青菜也要吃干净。”

      它也是个油盐不进的惯犯,才不管何量说了什么,这会儿委屈巴巴嗷嗷叫个没完没了。
      每次看它这不值钱样总会和刘民粤串连在一起。
      两欠货。
      刘民粤是整治不了了,至于小拗--何量对御狗之术一窍不通,所以他蹲下去把本要奖励给它的狗粮,当着它的面吞了个精光。

      这二货做的最错误一个决定--不动脑筋去想如何消灭这碗青菜,而是选择蛊惑何量这颗坚心磐石的人心。

      尽管它再怎么叫的可怜兮兮,都无法叫人回心转意。青菜不会撤走,喜欢挑食那就饿到吃下为止。
      不仅如此,今夜还要把这小东西丢到卧室外,好让它面壁思过,静心悟悟一粥一饭当念来处不易的道理。

      小拗当然是何量捡的只野狗,不然凭他这穷酸样能勉勉强强维持现状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哪还能抽出闲情雅致再糟蹋人家小动物。

      要不是这二货跟他一个德行,走夜路不长眼,不过何量比它强,再不幸也是受的些皮肉伤,它是给人车轮结结实实碾压的奄奄一息。
      哎,好吧,他俩大哥不笑二弟,指不定哪天何量被尖枝刺中要害,一命呜呼,它包不准偷着乐呵。

      有一说一,他俩也是命中注定有一缘吧。它倒在大门口血流成河,而何量回家又必须途经它倒的大门口。
      这么一来就由不得它责怪何量糟蹋了,睡门口是谁的锅呢?何量这人会默认成小拗选了自己,既然选择了他,凡事都得中他的意。

      吞了鱼油的功夫电脑也整好充上电,何量在纸上记下刘民粤说的那个学校名称,抱起电脑,在搜索栏打下“南城”这个生疏的字眼,“南城”一系列密密麻麻的介绍,伴随确认键统统跳转出来。
      花里胡哨的字体照的他手心丝丝麻意。
      说来感慨,曾经年少无畏,坚信自己一辈子与之一别两宽。
      真再接触,只当它轻如涟漪,不痛不痒。

      虽然在南城生活了十六年,刘民粤若是以前提起说不定还有印象,只是南城拔地而起的大山一座接一座应接不暇,他又逐渐忘怀,实在无能为力。
      查到那个学校还挺别致的,小、初、高三方化一,刘民粤少爷心性,难为他只是破口大骂。阅览至将近深夜,思索一番,何量默默拔通右下角咨询电话。

      毕业典礼如约而至,表彰,祝福,期待佳音中何量又送走了一批学生。他手下管理的两个班语文成绩,依旧流水线的捷报频传。而他依旧评优评先,出席党员代表。
      可何量攒着演讲稿,站在高台看着台下乌泱泱攒动的人群,一阵昏昏沉沉的难受油然而生。
      也许,是时候了。

      十二月七号
      又是一年隆冬,讲真的好久都没有见过多么大的雪了。
      上次还是很多年以前了。

      小拗被何量结实包在棉袄里,谁知这二货欲求不满,活生生往毛衣更深处钻洞,索要温度。
      何量亳不惯着,一把揪出来反手给它两比兜。

      街道远处打光灯忽远由近,刘民粤的奥迪飞镖一样梭过来。他跳下车,冷的直跺脚,“这死天气,把老子冻成孙子了。”

      何量把行李箱推到他手上,“你大可再慢一点,你就能冻成孙子干了。”

      “呵呵,”刘民粤一举拿下所有行李,转身,这才瞄见怀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不是我非得挑刺儿,先前你自个儿背着我偷摸私联海济生,现在这只臭狗你还得稍上是吧?”

      “嗯?”何量把小拗凑到鼻子上嗅嗅,矢口否认:“人家明明是香的,你才臭。”

      “懒得跟你扯,上车。”

      刘民粤将行李一件件清点无误我们才出发。
      其实一直想不通,来来回回无非就一箱衣物,一箱生活用品,他却次次要翻个底朝天才肯罢休。
      一问就装聋作哑。

      “瞧你那出息,”从后视镜看刘民粤那不爽的损样,何量略爽道:“下高速去南城中间会路过向口市,已经提前跟陈诚招呼过了,小拗我会托给他照顾。”
      怀里那堆庞然大物突然正眼观他,呜呜咽咽了几声。
      哟,稀罕啊,搞的他都有所动容了。
      “来,你说句人话让老爸听听。我就考虑考虑不把你送人。”

      比人话先到来的是刘民粤的神经病。

      一别多年,南城一如既往的陡峭,虽然外表大兴土木,在何量浅意识认知里却不减当年。
      雪地积洼,轮胎又时不时打滑。接近目地地天色渐浓,“现在要上山了,等我翻过这座山。”
      “就到了?”何量问。
      “再翻一座就到了。”
      “唉,那我得先确认一下,咱们这是去支教呢还是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经呢。”
      “娶你行了吧。”

      好吧,虽然同外面天气一样挺冷的,但好歹也是个笑话。

      “看来你很轻车熟路。”
      “废话,老子都被拐进这里大半年了,不熟怎么在与世隔绝山里给自己找乐子。”
      何量留意窗外,“去哪儿?”
      窗外景色分明不是方才的杂草丛生,反而柳暗花明的似通罗马大道。

      “哪儿?当然是给你接风洗尘喽。”刘民粤开到一个眼缘还算靠谱的饭馆。
      何量打趣儿:“有钱?你请我我也不敢吃啊,万一某人吃一半跑了,要留我一个刷盘子的话,我这手猴年马月才能赎身。”

      “请你个腿,是海济生跟他那一群死穷光蛋老头们,一人扣搜十块钱凑的饭局。”
      何量哭笑不得,跟着刘民粤向屋里头去,“没礼貌,再怎么不地道他们好歹也是长辈。”
      刘民粤上任小半年,估计白眼要掀破天了让人司空见惯,现在懒都懒得翻,只嘟囔:“哪有这么臭不要脸的长辈。”

      今人茅塞顿开的,餐馆里面的热闹劲儿和清清冷冷的外观截然不同。就现在迎面而来的一大群吆五喝六年轻人。个个儿意气风发的感觉都能克他这一身的死气沉沉。

      “阿量,你真心实意告诉我,潭高不管是前景还是你的前途,到底是哪一丁点入不了眼。刘民粤真不高兴了,连平时的嬉皮笑脸也已烟消云散,“我是疏忽了才被海济生得手,未必你脑子也瓦特了?放着日进斗金的办公桌不坐,你瞎凑个什么数儿也跟着往这穷乡僻壤的鬼地跑。”

      转弯就是包厢,里面的形形色色粗犷的音色隔着木门都响彻周遭。带何量进去之前,刘民粤挡在身前,压低声音说:“熬到合同过期那一秒我就溜之大吉,到那时候我甭管你跟海济生那奸商签了多久,我会毫不留情马上带你走。”

      “哟,这位就城市来的何最何老师吧。”
      包厢内,海济生精光贼亮跑上来相握何量的手。

      刘民粤恹恹打掉他的手,蔑道:“量,是量,何量。何最何最,我还海最陈最张最杨最…”
      “行行行,行了行了,”海济生捂住刘民粤的嘴大大咧咧道:“你噎我就噎我,干嘛非得把在座的得罪一遍。”
      “年轻人以打磨为主,你看这位小何同志就比你刚来那时脾性高尚多了。”

      “哎,我不小了,您夸我归夸我可别点我。”他可不接这飞来横祸。

      何量在邮箱与海济生这大半以来断断续续互相聊的很丰富,也顺利接触了学校里里外外基本状况,算半生半熟。

      海济生兴致上头,大动干戈鼓舞着其他在座老师鼓掌唱歌助兴,又拉着他坐一起说要聊表谢意。

      “何老师很优秀啊,履历也是叮铛响亮,愿意居人之下,大老远劳烦你来我们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任教,首先第一杯,我得代替大山的孩子们敬你。”

      “切,狗眼看人低,凭啥我来就两窝窝头糊弄,还害老子三天拉不出屎。”
      何量轻撞刘民粤,站起来回敬,“优秀愧不敢当,下乡支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自愿,也希望在座各位同事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好!同事好啊,过了今晚我们就都是同事了。海济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豪迈有力,“好小子第二杯老哥哥敬你是条汉子。”

      海济生一饮而尽,风采依旧。何量两杯下肚就起了反应,心里还嘀咕自己怎么娇弱的不堪一击,低头一看,原来是白的,还是那种足劲儿白。
      他生龙活虎,反而显何量老态龙钟。

      趁着他们互吹来劲,何量潮起泛红的脸靠近刘民粤耳根,回答了路上那个未有下文的问题,“我其实很喜欢小孩的,奈何一直没有那个福气,你看,我人正好在这,”我朝他比划自己,“何不顺便把我也拐了吧。”

      该客套的表面功夫都作作完,剩下的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他不善长喝酒划拳,自然体会不到其中趣味。
      倒是耳瓣从来没体会这种热闹轰轰,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些许留恋。

      不过他们人手叼支烟的习惯何量个人不提倡。酒味,尼古丁味,还有刘民粤这二货吹的忘乎所以,把先前愤愤不平抛之脑后,左一个右一个称兄道弟的唾沫星子味,实在把何量熏的有些反常。

      褪去身上那件厚实的棉袄,身上果然神清气爽舒服多了。可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他急需求凉,那种透彻心扉的凉,不然可能要就地闷死了。

      他朝了朝手示意出去一趟,脚下还要装作闲庭信步。好不容易抓住门,加快步伐,动作一急,结果一头扎进外门绑绑硬的什么东西上。

      嘶,谁家的柱子跑到这里来站岗了,难道又是年轻人的新型潮流。
      唉,何量竟然不合时宜生出一丝惆怅,果然人老了,思想落伍了。

      不过头疼是真疼,但这柱子味道是真好闻,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沁人肺腑,仅此一次就过肺不忘。

      抵在头上的柱子突然长嘴并开口说话,胸膛震的他幻觉出很轻很薄的清润凉意。
      “躺我身上,很舒服吗?”

      何量此时才堪堪回神,忙的道歉,再抬头眼前那人拧着眉角审视着他,而他们的角度恰好间距近得为零直直平视,一镜到底。

      就这一眼,何量似乎心床一软。
      四面八方人群来来往往,喧嚣不断,热闹非凡,他却移不动脚足足在原地两两相望。

      对面似乎与我发现了同样的疑点,何量看何量的,他看他的。

      终于,在死局中何量开了先河,“小…何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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