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美人策》pinkbay

15、chapter15.

　　空气死寂，唯有沈涟衣压抑着的、细微的喘息声，证明着方才那场近乎凌迟的坦白并非幻觉。

　　卫枭僵在原地，大脑被那血淋淋的真相冲击得嗡嗡作响。满门抄斩……七岁的稚子……藏在假山里眼睁睁看着亲人头颅滚落……这些字眼在他脑中疯狂盘旋，最终凝聚成眼前这张苍白脆弱、仿佛一触即碎的脸。

　　他之前所有的愤怒、猜忌、不甘，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微不足道，甚至……那么残忍。

　　他看着沈涟衣倚着柱子，微微仰着头，闭着眼，长睫湿漉漉地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彻底垮掉。那副强撑着的、破碎的模样，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卫枭的心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什么风流妩媚，什么逢场作戏，什么若即若离……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不是他以为的欲擒故纵，这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为了活下去，为了那渺茫的复仇希望，所能做出的唯一选择。

　　“我……”卫枭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沙哑破碎，他尝试着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在这样惨烈的过往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步，伸出颤抖的双手，不再是粗暴的禁锢，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轻轻地将沈涟衣拥入了怀中。

　　沈涟衣的身体在他触碰的瞬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别动……”卫枭将他抱得更紧，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和浓重的心疼，“让我抱抱你……就抱一会儿……”

　　他的怀抱不再是充满占有欲的掠夺，而是充满了保护意味的温暖和……悔恨。他将下巴抵在沈涟衣冰凉的发顶，手臂环住他单薄得令人心惊的背脊，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化他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

　　沈涟衣僵硬的身体，在感受到这不同于以往的、笨拙却真挚的温暖后，那强撑了许久的壁垒，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没有再挣扎，只是将脸深深埋进卫枭的肩窝，身体细微地颤抖着，像是在无声地哭泣，又像是在汲取这难得的一点暖意。

　　卫枭感觉到肩头传来的湿热，心脏更是揪痛成一团。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涟衣，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最原始的脆弱和痛苦。他收紧了手臂，一遍遍地、低哑地在他耳边重复：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以后……以后有我……”

　　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凭借本能，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仿佛这样就能替他挡住所有的风雨和伤痛。

　　廊下寂静，阳光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一个不再是那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少爷，一个不再是那个风情万种的酒楼头牌。此刻，他们只是两个在残酷命运面前，试图互相取暖的、孤独的灵魂。

　　许久，沈涟衣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他轻轻推了推卫枭，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放开。”

　　卫枭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松开了手臂，但目光却依旧紧紧锁在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忧。

　　沈涟衣微微偏过头，避开他过于直白的视线，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下眼角，再转回头时，脸上已经勉强恢复了些许平静，只是那红肿的眼眶和苍白的脸色，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现在……你都知道了。”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惯有的、无所谓的笑，却终究没能成功，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卫枭，这就是我。一个罪臣之后，满门被诛的余孽。靠近你，也不过是想借你参谋长官邸的势，查清当年的真相，为我苏家枉死的一百三十七口人……讨一个公道。”

　　他将最不堪、最真实的目的，赤裸裸地摊开在卫枭面前，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所以，”他抬起眼，看向卫枭，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清冷，甚至带着一丝疏离，“你若觉得被利用，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我……不会怪你。”

　　他说完，便垂下眼眸，等待着预料中的退缩、愤怒，或是怜悯。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卫枭再次伸出的手，坚定地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

　　沈涟衣猛地抬头，撞进卫枭那双此刻异常明亮和认真的眼眸里。

　　“利用？”卫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痞气却又无比郑重的笑，“小爷我乐意被你利用！”

　　他握紧沈涟衣的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苏珩是吧？好，我记住了。”
　　“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们苏家的冤屈，小爷我帮你查！这公道，小爷我帮你讨！”
　　“谁敢再动你一根手指头，先问问小爷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承诺。

　　沈涟衣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狂妄不羁的纨绔子弟，此刻眼中燃烧着的、如同烈焰般的决心和保护欲。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反手握紧了卫枭的手，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迅速隐没在衣襟里。

　　这一次，不再是痛苦和绝望的泪水。

　　卫枭那番掷地有声的承诺还在空气中回荡，沈涟衣反握住他的力道，以及那无声滑落的一滴泪，都像是最炽热的火星，烫得卫枭心头剧震，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满足。

　　他看着沈涟衣微微泛红的眼眶，那平日里勾魂摄魄的媚眼此刻湿漉漉的，带着一丝罕见的依赖和触动，美得惊心动魄，也脆弱得让他只想把人牢牢护在怀里，再不让他受半分委屈。

　　正当卫枭沉浸在一种混合着心疼、保护欲和些许无措的情绪中时，沈涟衣却忽然踮起脚尖，温软的身体贴近他，带着梨花白清甜气息的唇瓣凑到了他的耳边。

　　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幻觉，那熟悉的、带着钩子的慵懒嗓音再次响起，气息温热地拂过卫枭敏感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搔刮在他的心尖上：

　　“卫少……”
　　“抱我回屋……”
　　“……奖励你。”

　　“轰——！”

　　卫枭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所有的思绪在瞬间被炸得粉碎。方才那些沉重的心疼、郑重的承诺，顷刻间被最原始、最炽烈的欲望所取代。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臂猛地收紧，一把将沈涟衣打横抱起！动作甚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粗鲁。

　　沈涟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了卫枭的脖颈。他仰头看着卫枭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瞬间变得幽深暗沉、翻滚着骇人浪潮的眼眸，唇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妖冶的笑意。

　　那笑容里，有对卫枭反应的满意，有劫后余生般的放纵，或许……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正的动情。

　　卫枭抱着他，大步流星地朝着沈涟衣的房间走去，脚步又快又稳，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迫不及待地要去拆封属于他的“奖励”。

　　回廊空寂，只剩下两人交织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卫枭军靴踏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敲击出暧昧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