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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踏出血牢见仙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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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
嘶哑的声音如同锈刀刮骨,在死寂的药寮内回荡。
清虚仙尊抱着自己那截彻底灰败坏死的手臂,剧痛和恐惧交织,冷汗浸透了他的道袍。他看着药池中那个身影,那双死灰色的眼睛不再有痛苦和哀求,只剩下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不再是他的药炉,这是一个从炼狱最底层爬回来的、掌控着未知恐怖力量的……怪物!
“你……你到底……”清虚仙尊声音发颤,还想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琉璃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刚刚焚毁他手臂的手。指尖,一缕比之前更加凝实一丝的灰色火苗悄然窜起,无声地跳跃着,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寂灭气息。
清虚仙尊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为一声惊恐的抽气。那灰色火焰带来的不仅仅是□□的毁灭,更有一种针对仙魂本源的侵蚀感,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战栗。他毫不怀疑,只要再慢一秒,下一次这火焰就会直接吞噬他的头颅!
“开……我开!”求生本能彻底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扑到药寮那沉重的石门前。仅存的左手颤抖着掐出一个法诀,打在石门复杂的禁制上。
光芒流转,沉重的石门发出嘎吱的摩擦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更加明亮却依旧冰冷的光线涌入,带着外面清新的空气,却也夹杂着远处隐约可闻的仙鹤清唳、弟子演武的呼喝,以及……缥缈的仙乐。
那是丹霞宗日常的景象,祥和,繁荣,充满仙家气派。
与这阴暗、血腥、充满痛苦呻吟的药寮,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琉璃深深吸了一口那外面的空气,肺腑间却依旧残留着药液的苦涩和血腥味。她拖着沉重的镣铐,迈出了药池。
哗啦——哗啦——
铁链摩擦着冰冷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赤着脚,踩在粗糙的石板上,每一步都虚弱而缓慢,这具身体虽然被“恢复”,但百年的折磨早已掏空了根基,唯有那“永生”的力量在强行支撑。
但她走得很稳。
清虚仙尊和凌霄惊恐地退到两边,如同躲避瘟疫,眼神紧紧盯着她,尤其是她那双仿佛随时会燃起灰色火焰的手。
走过清虚仙尊身边时,琉璃的脚步顿了顿。
她侧过头,目光落在他那截灰败坏死的手臂上。
清虚仙尊吓得浑身一僵,几乎要运转残存仙力拼死一搏。
却见她只是极淡地扫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块石头,一截枯木。然后,她继续向前走去。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仇恨和愤怒更让清虚仙尊感到刺骨的寒意。
踏出药寮石门的瞬间,耀眼的天光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宛如仙境的景象。
远处群峰缭绕在云雾之中,仙鹤翩跹。近处玉宇琼楼依山而建,飞檐斗拱,流檐下挂着风铃,随风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汉白玉铺就的广场宽阔无比,有弟子御剑飞行,有灵兽悠闲踱步。奇花异草点缀其间,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吸一口都觉心旷神怡。
好一个钟灵毓秀的丹霞宗!好一派仙家盛景!
这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灵气,每一座辉煌的殿宇,是否都浸透着她的血、她的髓、她的魂?
百年药寮的黑暗与冰冷,与眼前的璀璨辉煌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她的出现,很快引起了附近一些弟子的注意。
那些弟子远远看到从药寮方向走出的身影,先是疑惑,待看清那是一个赤身裸体、仅靠长发勉强遮体、拖着沉重镣铐、满身污浊药渍的女子时,都露出了惊愕和嫌恶的表情。
“那是什么人?” “怎么从禁地方向出来?” “好脏……是犯错的弟子吗?” “她怎么没穿衣服?成何体统!” “咦?她后面……是清虚仙尊和凌霄师兄?仙尊的手臂怎么了?!”
议论声纷纷传来,却无人上前。清虚仙尊和凌霄跟在后面,脸色难看至极,却不敢出声呵斥弟子,也不敢阻止琉璃。
琉璃对那些目光和议论恍若未闻。她拖着镣铐,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在光洁如玉的广场上,污浊的脚印和镣铐划出的白痕,玷污了这片“纯净”的仙土。
她抬头,望向最高最宏伟的那座主殿,殿额上“丹霞殿”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里,是丹霞宗的核心,是清虚仙尊通常接待贵客、宣讲大道的地方。
也是……距离药寮最遥远的地方。
她改变方向,朝着那座主殿走去。
“你……你要去哪里?!”凌霄忍不住低声喝道,声音里带着恐惧和焦急。让她这副模样出现在主殿,丹霞宗的脸面就彻底丢尽了!
琉璃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镣铐声哗啦作响,如同送葬的铃铛。
沿途遇到的弟子越来越多,惊愕、好奇、鄙夷、厌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些人认出了她身后脸色惨白的清虚仙尊和凌霄,更是吓得不敢出声,只是远远围观。
场面变得极其诡异。
一个如同从血污地狱爬出的囚徒,拖着沉重的枷锁,赤身行走在圣洁的仙门之中。而她身后,跟着两位平日里高高在上、此刻却狼狈不堪、敢怒不敢言的宗门大佬。
这条通往主殿的路,琉璃从未用自己的双脚走过。
每一次,都是被蒙着眼,被铁链拖拽,在昏迷或半昏迷中,送往不同的“取药点”。
今天,她要自己走上去。
用这双被镣铐锁住的脚,踏碎这仙门的虚伪与平静。
越靠近主殿,周围的弟子修为越高,也有些执事和长老被惊动,从各处殿宇中走出。
当他们看到这一幕时,无不脸色大变。
“清虚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红脸长老惊疑不定地拦住去路,目光在琉璃和清虚仙尊废掉的手臂上来回扫视,充满震惊和不解。
清虚仙尊嘴唇哆嗦着,羞愤欲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琉璃停下脚步,看向那拦路的长老。
那长老被她那双死灰色的眼睛一看,竟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琉璃继续迈步,直接从他身边走过。那长老僵在原地,竟不敢再阻拦。
主殿前的广场更加宽阔,守卫的弟子也更多。看到这样一群不速之客,守卫弟子立刻上前阻拦:“站住!何人擅闯主殿!”
凌霄急得额头青筋暴起,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琉璃看着那几名拦路的、一脸正气凛然的守卫弟子。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主殿那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仙纹、散发着强大禁制波动的巨大殿门。
【开。】
一个意念,伴随着寿元的无声燃烧。
指尖灰芒微闪。
那扇需要特定法诀才能开启、坚固无比的巨大殿门,连同其上流淌的禁制光华,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枯叶,从中心点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为一片飞灰,飘散消失!
一个巨大的、边缘整齐的圆洞,出现在殿门之上,露出了殿内辉煌的景象和几张惊愕转过来的脸。
广场上,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弟子、执事、长老,还是清虚仙尊和凌霄,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轰——
殿内似乎有强大的气息爆发,几声怒喝传来:“何人胆敢毁我丹霞殿门?!”
琉璃放下手,脸色似乎又透明了一分。
她无视了那些怒吼,拖着镣铐,迈过地上那摊殿门化成的灰烬,一步一步,踏入了丹霞宗最神圣威严的主殿。
殿内,几位气息渊深、显然是其他宗门来访的大能正愕然起身。主位之上,一位面容威仪、与清虚仙尊有几分相似、气息却更加强大的老者(丹霞宗宗主)脸色铁青,目光如电般射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赤身裸体、镣铐加身、满身污秽,却带着一身冰冷死寂气息,闯入圣殿的不速之客身上。
琉璃站在大殿中央,环视着这金碧辉煌、仙气缭绕的殿宇,看着那些衣着光鲜、道貌岸然的仙人们。
她缓缓抬起被镣铐锁住的双手,用一种嘶哑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对着整个大殿,宣告:
“我,琉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