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文字拯救虫族》岁暮阴阳催短景

5、第五章·休憩之所

　　天还未亮，临时营地的集结号就刺破了晨雾。

　　宋子期被号角声惊醒时，格雷已经站在营房中央，银灰色军装的领口扣得严丝合缝，只有额前几缕灰发被夜风扫得微乱。

　　他正低头检查终端里的航线数据，指尖划过屏幕上“帝都停机坪”的坐标，眉头微蹙。

　　军部刚发来消息，第二军的人会在停机坪例行巡查，宋子期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起来收拾东西，飞行器半小时后起飞。”格雷将叠好的灰色后勤制服放在宋子期床边，语气比平日更沉，“把你那本写满陌生符号的书藏好，别让任何人看到。”

　　宋子期连忙应声，手忙脚乱地穿上制服。

　　衣服依旧宽大，袖口卷了三圈才露出手腕，他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平安”书签，又想起昨晚睡前的事。

　　当时他坐在床边整理背包，翻出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无聊时又画了个“(^▽^)”的笑脸。画完刚想揉掉，却发现指尖碰到纸面时，那笑脸的线条像是活了一样，微微发烫，甚至让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都放松了些。

　　他当时以为是自己太累了，随手把便签纸塞进了背包侧袋。此刻收拾东西时，指尖又触到了那张便签，他悄悄拿出来看了一眼，纸上的笑脸依旧是普通的笔迹，可指尖碰到时，还是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和之前在指挥帐篷外感受到的“麻痒”截然不同，却同样透着诡异。

　　“怎么了？”格雷注意到他的停顿，回头看了一眼。

　　“没、没什么。”宋子期连忙把便签纸塞回背包，快步跟上格雷的脚步。

　　他不敢再多想，只盼着到了帝都，能有时间弄清楚这奇怪的现象——总不能一直被这种莫名的“异常”缠着。

　　衣服依旧宽大，袖口卷了三圈才露出手腕，他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平安”书签，那枚刻着汉字的金属片是他唯一的念想，却也可能是暴露身份的隐患。

　　他把书签塞进衣领，又将那本《古代汉语词典》塞进背包最底层，拉上拉链时，指腹不小心蹭到书页上的折痕，那是他过去无数次翻阅留下的痕迹，此刻却像一道鸿沟，隔开了他与熟悉的世界。

　　昨晚半夜，宋子期被一阵轻微的动静吵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格雷正坐在折叠桌前，手里拿着那枚机甲碎片，借着屏幕的光仔细看着。

　　碎片很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却在屏幕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泽。

　　不久前，两个人交流时已经同对方简单的交了底，宋子期说了自己认知中的遭遇和对地球的一定了解，而格雷也告诉了他自己这段时日以来一直所在努力的原因。

　　正是那位已然被宣判牺牲的原第四军少将——利诺斯。

　　而对于格雷而言，除却部队长官，利诺斯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他毫无血缘关系却依旧被他坚定看作的兄长。

　　宋子期知道，格雷从来没放弃过寻找利诺斯，这份对于亲情的执着，让他想起自己对回家的渴望。

　　“格雷？”宋子期轻声叫了一声，怕打扰到对方，声音压得很低。

　　格雷回头，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吵醒你了？

　　他手里还拿着碎片，指尖在碎片边缘轻轻摩挲，喃喃道：“这上面有一些能量残留，和阿尔萨战役时军队使用的粒子炮能量波动一致，但利诺斯的机甲配置的却不是这一型号。”

　　语罢，格雷闭了闭眼，像是想起了最后利诺斯一人驾驶机甲冲入兽群的模样，叹息一声，道：“我总觉得，利诺斯的‘牺牲’，和第二军脱不了关系。”

　　宋子期坐起身，看着格雷眼底的坚定，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胆小了。他要尽快学会虫族的文字，尽快适应这个世界，这样才能真正帮到格雷，也才能更快地找到回家的路。

　　“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叫我。”宋子期认真地说，“我虽然不懂你们的科技，但我可以帮你整理资料，帮你盯着第二军的人，只要能帮上忙，我什么都愿意做。”

　　格雷看着宋子期，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宋子期是认真的，也明白自己早晚需要宋子期的帮助。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等回了帝都，我教你认虫族文字，你帮我整理利诺斯的旧资料，里面有很多他当年记录的战役细节，或许能找到第二军的破绽。”

　　宋子期笑了，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星星：“好！”

　　窗外夜色渐深，营房里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他们都不知道，这场始于交易的同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改变了彼此的轨迹，就像阿尔萨星的星尘，看似散落无依，却终将在某个时刻，汇聚成照亮前路的光。

　　从不久前的记忆中抽离，走出营房时，晨露还沾在防护栏的金属网上，泛着冷光。

　　格雷走在前面，步伐沉稳，军靴踩在星尘沙地上，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宋子期紧紧跟在后面，目光扫过营地——巡逻兵已经开始换岗，远处的机甲正在预热，引擎声像闷雷般滚动，整个营地都透着一股紧绷的气息。

　　“一会上了飞行器，不管看到什么都别说话。”格雷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宋子期，眼底带着一丝叮嘱，“军部的巡查兵会检查乘客身份，我会说你是我的临时文书，负责携带勘查资料，他们问起，你就说嗓子哑了，没法开口。”

　　宋子期点头，指尖攥得发白。

　　他知道，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临时营地，也是第一次直面虫族社会的复杂，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飞行器的舱门缓缓打开，阿诺德中尉正站在舱口等候。他看到宋子期，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最近营地流言四起，都说格雷少将身边多了个“不起眼的文书”，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太过瘦弱，一点也不像常年接触军务的样子，更不像一个合格的军雌。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对着格雷敬了个礼：“少将，飞行器已完成检修，航线已报备军部，可随时出发。”

　　格雷点头，率先踏上飞行器。

　　宋子期跟在后面，刚走进舱内，就被里面的景象惊住——金属质感的座椅整齐排列，舱壁上挂着帝国星图，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一切都透着他从未接触过的科技感。

　　他局促地站在原地，直到格雷示意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飞行器缓缓升空，宋子期透过舷窗，看着临时营地渐渐缩小，最终变成一片模糊的灰黄色。

　　他想起这几天在营地的日子——格雷为他准备的能量棒、深夜里悄悄调高的营房温度、教他如何应对巡查兵的细节，这些看似冰冷的举动，却成了他在陌生世界里唯一的暖意。

　　可他也清楚，这份暖意源于“利用”，一旦他失去了作为“线索”的价值，这份庇护也会随之消失。

　　“喝点水。”格雷递过来一壶温水，打断了宋子期的思绪。

　　他接过水壶，指尖碰到格雷的手，两人都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又快速分开。

　　宋子期低头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稍微缓解了他的紧张。

　　格雷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他知道宋子期在担心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虫族社会从未有过“非已知种族”的先例，宋子期的存在本身就是“异常”，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为他伪装身份，却无法消除他心底的不安。

　　他拿出终端，调出帝都私人住所的平面图，放在宋子期面前：“到了帝都，你先住在我那里。有独立的房间，还有家政机器人负责日常起居，你不用出门，不会有人发现你。”

　　宋子期看着屏幕上的平面图，房间很小，却有独立的卫浴和一张小书桌，心里忽然有些安定。

　　他抬起头，想问“你的住所安全吗”，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怕得到否定的答案，更怕自己的追问会让格雷反感。

　　飞行器穿过大气层，进入宇宙空间。

　　舷窗外的景色从灰黄色的星球，变成了深邃的黑色，无数星尘在黑暗中闪烁，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宋子期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一时间忘了紧张，怔怔地看着窗外。

　　他想起在地球时，曾和父母一起去天文台，那时看到的星空温柔而遥远，可眼前的宇宙，却透着一股浩瀚而冰冷的力量，让他觉得自己格外渺小。

　　格雷看着他专注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拿出一份空白的勘查报告，放在宋子期面前：“你先熟悉一下虫族文字，这些是最基础的专业术语，以后整理资料会用到。”

　　他没有说，这份报告是他特意从资料库调出来的，上面的文字都标注了简单的发音，方便宋子期学习。

　　他不想让宋子期觉得，自己只是被当作“工具”，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这份心意，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为他铺好路。

　　宋子期拿起报告，指尖划过那些扭曲的虫族文字，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些文字和地球的汉字截然不同，没有熟悉的横平竖直，只有复杂的曲线和符号，他看着那些陌生的字符，忽然想起自己在图书馆里整理古籍的日子，那时的他对文字充满了热爱，可现在，面对这些虫族文字，他却只剩下无力感。

　　“我……我学不会。”宋子期的声音带着一丝沮丧，将报告放回桌上，“这些文字太复杂了，我连认都认不全，更别说整理资料了。”

　　格雷看着他眼底的失落，心里忽然软了下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学习虫族文字的场景，那时利诺斯也是这样，耐心地教他一笔一划地写，从不嫌弃他学得慢。

　　“没关系，我教你。”

　　格雷拿起报告，指着其中一个最简单的符号，“这个是‘星’，代表宇宙中的星体，发音是‘xīng’。”

　　宋子期跟着念了一遍，发音倒算不得生硬，但那字形果真还是扭曲得很，不同于汉字，更不同于字母，他只得告诫自己努力记住。

　　格雷又指着下一个符号，耐心地讲解着含义和发音，宋子期认真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舱内的气氛渐渐变得缓和。

　　只是，兴许是被此刻的气氛所触动，他又不由得回想起指尖的那一点异样，还残留着便签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提醒着他那些尚未解开的异常。

　　飞行器在帝都停机坪降落时，已是傍晚。

　　宋子期跟着格雷走出飞行器，刚踏上停机坪的地面，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高耸的金属建筑直插云霄，飞行器在天空中有序地穿梭，穿着各式服装的虫族来来往往，智械在街道旁为行人提供服务，整个城市都透着一股繁华而陌生的气息。

　　“别四处看，跟紧我。”格雷压低声音，拉了拉宋子期的衣袖，带着他往停机坪外走。门口站着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军部巡查兵，手里拿着身份识别仪，正逐一检查过往人员的身份芯片。

　　宋子期的心脏狂跳，下意识往格雷身后躲了躲。

　　格雷察觉到他的紧张，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拿出自己的身份芯片递给巡查兵：“第四军少将格雷，带临时文书回住所整理勘查资料。”

　　巡查兵检查了格雷的芯片，又看了一眼宋子期，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格雷连忙补充道：“他是后勤刚借调的文书，还没来得及录入身份信息，嗓子哑了，没法说话。”

　　巡查兵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得罪少将，只好放行。

　　宋子期跟着格雷走出停机坪，直到坐上悬浮车，才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悬浮车在一栋独栋别墅前停下。格雷带着宋子期走进别墅，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宋子期有些意外——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简单的家具，客厅中央放着一张折叠桌，墙上挂着一张第四军的军旗，整个空间都透着一股军人的简洁与冷硬。

　　“左边那个房间是你的。”格雷指着走廊尽头的门，“里面有基础的生活用品，家政机器人会定时送食物。你待在房间里，不要随便出来，我去军部汇报完情况就回来。”

　　宋子期点点头，走到房间门口，推开门——里面的空间很小，只有一张行军床、一张书桌和一个储物箱，和临时营地的营房差不多。

　　他走到书桌前，看着上面放着的空白纸和一支虫族风格的笔，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对了。”格雷忽然开口，递过来一个小型通讯器，“这个只能联系我，有紧急情况就按红色按钮。”

　　宋子期接过通讯器，攥在手里，看着格雷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开口：“格雷，谢谢你。”

　　格雷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什么你最近类似的话说的太多，只是摆了摆手，随后便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宋子期一个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璀璨的夜景，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他拿出颈间的“平安”书签，指尖在“平安”二字上轻轻摩挲，眼底泛起一层水汽：“爸，妈，我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

　　而客厅里的格雷，看着宋子期房间浅浅透出的灯光，以及军雌过人五感下隐约听见的那对于远方家人的思念，心里忽然便有些烦躁。

　　他拿出终端，调出利诺斯的旧照片，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微不可见的一声叹息：“利诺斯……兄长，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不知道，又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坚持，除了对兄长的牵挂，还有一份对宋子期的责任——是自己将他带进了自己的世界，那么，自己大概便有义务保证他的安全。

　　而这份责任，将会在日常的不知不觉中，在时光一点点的浸润中，渐渐超越最初的“利用”，变成一种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守护。

　　当然，这个过程，还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