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文字拯救虫族》岁暮阴阳催短景

4、第四章·异常存在

　　第二天早上，宋子期被格雷叫醒时，天刚蒙蒙亮。

　　他快速洗漱完毕，穿上后勤制服，跟着格雷走出营房。

　　营地里已经热闹起来，军雌们开始了一天的训练，军务监察队的人也拿着登记册，挨个儿营房核对人员信息。

　　宋子期低着头，紧紧跟在格雷身后，双手捧着一叠勘查记录表，装作整理文件的样子。

　　路过军务监察队时，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却没有停留。

　　格雷的军衔是少将，在第四军里威望很高，监察队的人只敢敬个礼，就匆匆去下一个营房，连多余的话都不敢问。

　　走到营地中央的指挥帐篷前，格雷停下脚步，转身对宋子期说：“我进去汇报，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别和任何人对视。现在阿尔萨星系太乱，第二军的人可能也在附近，他们要是问起，就说你是后勤的文书，等着帮我拿资料。”

　　宋子期点点头，站在帐篷门口，像个真正的后勤文书一样，低着头，双手把文件抱在怀里，一动不动。

　　阳光渐渐升起，照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他偷偷抬眼，看着营地里忙碌的军雌们，看着远处的飞行器起飞，心里忽然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回家的那一天。

　　百无聊赖间，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文件边缘划着。想起昨天在房间里随手画的笑脸，他忍不住用指甲在空白的纸角上轻轻勾勒出一个简单的“^_^”。

　　刚画完，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麻痒感，像是有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窜过。

　　他以为是错觉，低头看向纸角，却发现那几笔简单的线条周围，似乎萦绕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像晨雾一样，转瞬又消失了。

　　“是阳光太晃眼了吗？”

　　宋子期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纸角上只剩普通的划痕，那层微光早已不见踪影。

　　他皱了皱眉，把这异样归结为荒星光线的错觉，悄悄把纸角折起来，藏在文件最里面，没敢再多想。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却又略微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格雷少将！”

　　宋子期心里一紧，下意识把文件抱得更紧。

　　他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穿着银灰色军装的影子快步走了过来，肩上的徽章显示他大概是个中尉，脸上还带着一道浅疤——这是昨天在营房外争执的人之一。

　　“阿诺德中尉，有事吗？”格雷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随后他走了出来，目光落在阿诺德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阿诺德笑着说：“少将，军部刚发来急讯，让您明天回帝都汇报阿尔萨星的勘查详情，还说……要带上所有和爆炸相关的‘异常样本’。”

　　他说“异常样本”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宋子期，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格雷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么快？勘查数据还没完全整理好。”

　　“是啊，”阿诺德点点头，收回目光，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军部催得紧，说是要和第二军的战报做比对。对了，这位是？”

　　他又看向宋子期，眼神里的疑惑更重了——后勤文书很少会跟着少将一起来指挥帐篷。

　　宋子期的心脏狂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格雷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语气平淡：“后勤借调的文书，帮我整理勘查记录，怕我漏了数据，让他在这儿等着。”

　　阿诺德看了宋子期一眼，没有多问。

　　格雷的脾气在第四军是出了名的冷，没人愿意在他面前多管闲事，也就只有作为上司的利诺斯压得住，于是他笑着说：“那少将，我先走了，明天出发前我来帮您对接飞行器。”

　　“嗯。”格雷点点头，看着阿诺德离开，才回头对宋子期说，“明天回帝都，到了我的私人住所，你就能不用再装了。那里没有军务监察队，也没有第二军的探子。”

　　宋子期看着格雷，眼底闪过一丝感激。

　　他知道，格雷说的是真的。到了他口中所说的帝都，到了格雷的私人住所，他就不用再穿着不合身的后勤制服，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躲着任何人了。

　　“谢谢你，格雷。”宋子期轻声说，声音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看着格雷，宋子期眼底闪过一丝感激，他又想起刚才纸角上的异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产生的幻觉，没必要让格雷分心。

　　格雷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见：“先别谢我，到了帝都之前，你得做好准备，可能还要继续装一段时间，然后，就要请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我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指挥帐篷，留下宋子期一个人站在门口。

　　阳光落在他身上，进一步驱散了不少寒意。

　　宋子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勘查记录表，忽然觉得，这份“交易”之外，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不是利用，也不是妥协，而是一种在绝境里互相支撑的默契。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被宋子期自己果断否定，他颇感好笑地摇摇头，只觉得自己大抵是产生了不切实际的错觉。

　　不过方才相识数个小时的陌生人，哪里又来的这样的情感。

　　更何况，深陷绝境的怎么看都只有自己。

　　而此时的格雷正坐在指挥帐篷里，看着终端上军部发来的消息，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他知道，“汇报勘查详情”只是一个借口，军部真正的目的，是想从他这里打探利诺斯的下落，甚至可能已经收到了第二军的举报，怀疑他私藏了关键线索。

　　“看来，帝都的日子，也不会那么平静。”

　　格雷轻声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他必须尽快做好准备，不仅要保护好宋子期，还要查清阿尔萨战役的真相。利诺斯的机甲残骸还没找到，宋子期的穿越也疑点重重，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他没发现的联系。

　　夜幕再次笼罩临时营地，营房外的巡逻兵脚步声渐渐稀疏，只剩下远处飞行器引擎偶尔传来的低鸣。

　　宋子期坐在行军床边缘，手里攥着那本夹着全家福的古代汉语词典，指尖反复摩挲着书页上的折痕。那是他过去三年里，每次查完文献都会无意识留下的习惯，如今却成了他怀念地球的凭证。

　　格雷刚从数据中心回来，军靴上沾着的星尘在门口蹭了蹭，才走进营房。

　　他将手里的终端放在折叠桌上，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阿尔萨战役能量波动图谱，红色的峰值线在“反物质炸弹引爆点”处骤然攀升，又迅速跌落，像一道骤然断裂的生命线。

　　“今天没遇到第二军的人吧？”格雷一边解下军装外套，一边问，语气依旧平淡，却比白天多了几分松弛。

　　只有在这间狭小的营房里，他才不用时刻紧绷着神经，防备那些藏在暗处的窥探。

　　第二军这段时间动作频频，明明距离他发现宋子期也才不过数个小时，不仅已然开始在军部散布“格雷私藏异常线索”的流言，还试图拉拢他身边的副官，显然是想从他这里找到利诺斯的线索。

　　虫族一向排外，在他找到方法掩盖宋子期异族的身份前，他的存在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宋子期摇摇头，把词典放回背包：“没有，就下午看到几个军务监察队的人，跟着你走过去的时候，他们没多看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教我的低头递文件，我练了好几次，应该没露馅。”

　　说着，他还模仿着白天递文件的动作，手腕微微弯曲，眼神下意识往下垂，认真的模样让格雷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柔和。

　　格雷抬眼，看到宋子期眼底带着一丝邀功般的期待，像只完成任务等待夸奖的小兽。他的心头莫名一软，却还是刻意板着脸：“没露馅是应该的，要是被发现，我们俩都麻烦。”

　　话虽这么说，他却从储物箱里拿出了一小袋东西，放在宋子期面前——是几枚裹着糖霜的星果干，在灯光下泛着浅紫色的光泽。

　　这是他特意跟莱尔中尉要的，下午在数据中心整理物资清单时，听见后勤兵说这种糖霜果干最适合给“身体弱的人”补充能量，他下意识就想到了宋子期那苍白的脸色和总是没什么力气的模样。

　　“这是……”宋子期拿起一枚，放在鼻尖闻了闻，有淡淡的果香，和之前吃的能量棒味道不同。

　　在地球时，他总爱买这种类似的果干当零食，尤其是妈妈晒的芒果干，酸甜的味道能让他在熬夜查资料时精神一振，此刻闻到相似的香气，眼底不自觉泛起一层暖意。

　　“后勤发的慰问品，”格雷避开他的目光，假装整理桌上的文件，“我不爱吃甜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着。”

　　他指尖划过文件边缘，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利诺斯也总把难得的甜点分给他，那时利诺斯说“甜的东西能让人开心”，现在看着宋子期眼里的光，他忽然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宋子期咬了一口，甜意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清凉，像夏天里妈妈冻在冰箱里的杨梅汤。

　　他眼睛亮了亮，又拿起一枚递给格雷：“你尝尝，很好吃的，不是特别甜。”

　　虽说相处的时间很短，可他也能够记得格雷每次吃能量棒似乎都只吃原味，还以为对方真的不爱吃甜，却没发现格雷接过果干时，指尖微微顿了一下，眼底也流露出几分少见的不自在。

　　格雷放进嘴里，果然不像其他虫族甜点那样甜得发腻，反而带着点自然的果香。

　　他忽然想起宋子期刚来时，怀里揣着的那本写满奇怪符号的书，还有脖子上挂着的、刻着陌生文字的书签，忍不住问：“你之前说的‘古代汉语’，里面也有很多像书签上那样的字吗？”

　　宋子期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词典，翻到有“平安”二字的那页——那是他特意标注出来的：“对呀，这些字叫汉字，每个字都有自己的意思。‘平’是平稳，‘安’是安全，合起来就是希望家人朋友都能平平安安。”

　　他指着书页上的字，一笔一划地讲解，眼里满是对自己专业的热爱，“我们地球有很多这样的字，还有很多记录这些字的故事，比如……”

　　他讲起《诗经》里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讲起李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的豪迈，讲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爷爷读古诗的场景……

　　格雷静静地听着，有些地方难以理解，却也还是安静地倾听，偶尔点头回应，目光落在宋子期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觉得，这间狭小的营房好像不再那么冷清。

　　他想起自己因为灰色头发被排挤的日子，想起利诺斯牺牲后这段时日自己独自支撑第四军的艰难，这些从未对人说起的心事，此刻竟想对着眼前这个来自陌生世界的人倾诉。

　　这样的情绪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但那些话终究还是被他放在了心底，眼前所思终归不过只是自己压力过大下的一点错误冲动。

　　“对了，”宋子期忽然停住，手指轻轻敲了敲折叠桌上的空白勘查表，“今天在指挥帐篷门口，阿诺德中尉说的‘异常样本’，是指什么？”

　　他注意到，格雷听到这三个字时，指尖明显顿了一下，连呼吸都沉了几分。他知道格雷在隐瞒什么，却也明白不该多问，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怕这所谓的“异常样本”，会和自己的身份有关。

　　格雷的动作停住，他看着宋子期那双带着疑惑的眼睛，心里挣扎了片刻。

　　他不想骗宋子期，却也不能把军部的怀疑全盘托出。

　　虽说第四军如今大体还算稳定，但阿尔萨星系终究因为之前的那场战争漏出了不少口子，趁机潜入的第二军探子大概已经开始察觉到宋子期的存在，如果让宋子期知道自己随时可能被当作“样本”带走，这个本就不安的年轻人只会更害怕。

　　“就是和爆炸相关的特殊物品，比如战斗的机甲残片。”他含糊道，“还有异兽的残肢之类的，军部要拿去做分析。”

　　宋子期没有追问，只是低头继续吃着星果干。

　　他能看出格雷的顾虑，也明白两人之间终究是“交易关系”，有些事，格雷没义务告诉他。

　　可不知为何，看着格雷紧绷的侧脸，他忽然想帮对方做点什么——就像格雷默默为他准备果干、调整营房温度那样，他也想成为对方可以依靠的人。

　　“我帮你一起查吧。”宋子期忽然开口，眼神里带着坚定。他虽然不懂虫族的能量波动，却擅长从文字和细节里找线索，以前在学校帮导师整理古籍时，总能从蛛丝马迹里发现隐藏的信息，“你们的勘查报告、第二军的战报，我都可以帮你分析，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漏洞。”

　　格雷愣住了，他没想到宋子期会主动提出帮忙。

　　他知道宋子期说的是真的，这段时间他看的出，宋子期对文字和细节的敏感度，是他没有的，可他也不想让宋子期卷入这场危险的调查中。

　　第二军的手段狠辣，主将霍索恩更是出了名的不择手段，要是宋子期被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不用，”格雷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别被发现就行。调查的事，我自己来。”

　　宋子期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格雷眼底的坚决，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格雷是为了他好，却还是忍不住想帮上忙。

　　他们是互相利用的伙伴，也是在眼前互相支撑的人，他不想一直被格雷保护着，也想为格雷做点什么。

　　“那你也早点睡，”宋子期躺下，把被子拉到下巴处，“明天还要早起收拾东西，回帝都的飞行器早上八点出发。”

　　他看着格雷靠在折叠椅上，闭上眼睛，心里莫名忽然觉得很安稳。有格雷在身边，好像连梦里的地球，都变得更近了一些。

　　兴许，这便是自己单方面的吊桥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