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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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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之后,我发现了这人另一个优秀的地方——特别听话。对于从小到大在同龄人圈子里都是领导者的我,都难得一见的那种听话。而且T只听我的,虽然木讷呆板,玩游戏的时候经常融不进去,但始终跟在我身边,我笑T就笑,我跑T就缀在后边跑,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T的存在。
习惯之后,有时我们单独相处,一起写作业,一起谈心;我紧接着发现了T另一个特点,也是跟我非常契合的——我们都是那种特别早熟的小朋友,对于有些方面,比如我是在社交方面非常里手,而T......是沉浸在思考当中。
“思考”,这是一个罕见的爱好。T是跟我这么说的:
“我经常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我家不像你家那么有趣——”我知道T指的是我家遍地的玩具,“但是我家,我爷爷留了很多书下来。我无聊的时候,就可以坐在柜子前面翻,有些故事很有意思,引人入胜。”
我故意不屑地笑:“那不就是书呆子嘛,还说什么‘喜欢思考’呢!”
舟舟摇头,很正经地跟我解释:“我是很容易联想,许多东西进入我的脑海里,就能放大好多好多,而且一串串串联下来,就能发很久的呆。”
“那你都在想些什么?”
舟舟摸了下额头:“我一时怎么跟你说呢?我想的东西太碎太杂了,而且不容易用语言去描绘它。”
我当时还不太明白,但从T的语词中嗅出了丝同类的气息:“你说话好像我妈啊。”
舟舟笑了笑:“阿姨是怎么样说话的?”
“我就是打个比方,”我叹了口气,“你好像跟其T人不一样,你像个大人似的。”
“大人是什么样?”舟舟见识的人太少,T真的好奇了,“像老师那样吗?我们许多人其实都在学习T们的姿态欸。”
“欸,好烦啊!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我那时脑子稍微转厉害些就头疼,根本不想深入这种话题,“我们看电视吧!你有喜欢的电视剧吗?”
当时的我对舟舟下的断语“书呆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没说错。舟舟小时候是又聪明又笨拙的,聪明是因为T成绩好;而说T笨拙,原因也在于此——T不是因为脑袋灵光而学得快学得好变成学霸的,T全是因为没事干就窝家里温习功课了。再怎么笨拙,小学的知识点看上千百遍也记住了,T成绩因此很漂亮,比我更胜一筹。
我妈在这方面有些微的“势利”,当然,T不是不允许我有成绩不好的朋友,只是对那些人会更严苛一些,也不那么愿意我们成为至交好友。对舟舟就不一样了,我妈从同事那儿打听到对方的品行和成绩,对T可客气了,还经常叫我邀约人家出来玩。有些时候,连我们的家庭活动也会让我带上T,我们的关系渐渐亲近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会成为彼此最亲密的朋友,也脱不开我妈的撮合——之后是怎么给了T重重一击的,那又是后话了。
初中以后,我们的关系就更多是心理和精神层面的了——我初中离开了原来的小区,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住了。我又在新的学校交到了新的朋友,我们的联系也在那时开始变化的;以前三天两头见面,即使不见面也会用座机打电话聊天,我们把那7位数的号码记得滚瓜烂熟,而上了初中后,真就难得一见了,而且不知道是怎么的,电话联系都少。我现在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的7位数了。
即使这样,我们的关系也没有中断。这是个很奇妙的点,一般朋友长时间断联后都会默认绝交了,就像A和T对象那样;但我们仿佛有一种不言而明的默契,不管多长时间不曾联系,都为彼此保留着那一份位置。更奇妙的是,从那时就开始了,我们即使长时间不联系,都不会感到陌生,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话题。
而且又因为我实在愚钝,舟舟又是十足的宽容,有时T单方面地感到不舒服,不想跟我联系了。几个星期后,我跟T打电话,T还是会接,还是会听我叽里呱啦说一些车轱辘话——那是我在......跟T发展成恋人之后,才渐渐发觉的。原来T也会对我生气,真是惊异,这是我小时候绝对无法想象的事。
毕竟我的小跟班,似乎从小就没什么欲求,不管怎样对待T,T都是泰然处之。但是想通这一点后,我又感到高兴;T能跟我计较,说明我在T心里真是特殊的嘛。
我跟T从朋友到恋人,不是因为一两件事。我现在回想起来,是一个时期的过渡;就像酿酒一样,到了那个临界点,经过一些催化,就自然而然地成了。
那个时期,我称之为青春期小孩对性和恋爱关系的迷茫与探索。上大学之后,我们又跑到了同一个城市,T成年时我陪T穷游,到各地疯玩了两个周,然后一起合租在大学城搭伙。
等到在物理上我们又恢复幼时的亲密无间后,却发现彼此出现了一些幼时未曾有过的矛盾与冲突。
我们没有在同一所大学——高中之后,舟舟的成绩有所下滑,渐渐跟不上了;T原本想跟我上同一所学校的,却没有考上。T难得有些失落,我还安慰了T好几天,拿着新学来的招:酒精,妄图让T发泄一下,能好受一些。不过舟舟一喝酒反应就大得很,我现在都不敢让T多喝,当时T醉得要死,不知道把我认成了什么,或者在酒精的压制下错乱的神经妄图用这种异常的方式表达情感——T强吻了我。
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悸,我的初吻呐!我对于这个吻是有极大期望的啊!不说给一个多么多么盛世美颜的大帅哥,就是整个气氛,整个姿态不能是被醉酒的朋友按墙上啃吧?T喝醉了力气大得很,把我当个玩偶似的又咬又啃。
不过之后确认关系时我找回了场子——把羞涩的舟舟亲到退无可退,呼吸困难。T正好断片了,我就跟T说这才是我们的初吻。嘻嘻。
强吻事件后,我开始躲着T。本来大学就上的不是同一所,我们租的房子离T的学校近,我赶早八还得坐一趟地铁。所以我当时就直接住学校了。
“......你不回来吗?”大约一周之后,T终于忍不住给我打电话。
我那时的脑回路非常清奇,竟然开始生T的气:“你现在才发现我不见了?你知道......”
舟舟疑惑地“嗯”了声。
我清了清嗓子:“你现在才找我?万一我遇到了什么事,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那你遇到了什么事?”T的声音有些紧张。
“......没有,我就是打个比方。”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回来了!”我跟T说,在电话那头又羞又忿,“我跟你说林舟,你去谈个男朋友吧!”
舟舟更加困惑了:“为什么?”
我许久不说话,T追问:“姜云泽,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就是发现,你......你到了谈恋爱的时候了!”我抛下这句就挂了电话,靠在墙上心跳如鼓、呼吸急促。实在跟T说不下去了,我发现我也变得奇怪起来。
过了大约半小时,T又给我打来电话。丝毫没提之前我突然挂断的事,T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惊奇:“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T应该是在那边抿了抿嘴,垂着头蜷腿严阵以待地等待着,我都能想象到T的模样。
“就是......随口一说嘛。”
舟舟没有相信我这般说辞:“不是因为这个,你才不回来的吗?”
“你想哪儿去了?”
“那你会吗?”舟舟追问,“你之后有恋爱的打算吗?”
我呼吸一滞:“你......问这个做什么?”
“情侣是不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关系?”T突然话题跑偏,问出这么一句。
我犹豫着答:“是......吧。”
“好的。”说完T就挂了电话,留我一人在原地不明所以。
可是还没等我们对彼此的关系探究出个答案,T家里就出了事——之前提过,T父亲杀了人,舟舟休学回家去和T母亲一起处理这事儿了,之后一直没有再回来上学。
也是从那之后开始,舟舟的性格开始变得极度不稳定,几乎是我每次见到T都不一样。
T在家里待了那么久,我之前还想着推波助澜尽量在T耳边吹风让T能回去上学,但是T大概是不愿意吧,从来不接我的岔。
我毕业之后,终于有时间去过问,直接到了T家,发现T已经和T母亲分开了,独自租了个房子在外面住。
“你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情绪,完全可以跟我说。”我当时想尽办法试图撬开T的嘴,让T敞开心扉。但T始终对家里的事避而不谈。
不过T表现得也没有那么严重,T跟我说T在家里会接一些活,生活上还过得去。
我很严肃地问T真不打算回去上学了?
T沉默许久说:“我觉得,我要跟你以外的人相处,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我说:“那也要试着迈出去吧?人毕竟是社会动物。”
舟舟摇了摇头:“我这几年发现,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T说是这么说,但一段时间过去,T又会改变想法的;T会出去上班,会找一些T的身体负担得起、赚不到什么钱的工作。后来我去坐班了,身边缺个助理,我想让T跟着我,T也不愿意,说T不适合做长时间的工作。
经过一些时间,我对T目前的状态有个大致的判断后,发现我的存在是能够对T产生影响的。于是我利用这种影响,希望能让T重新走上一条安稳一些的道路:
“......你现在的收入不稳定,很容易出问题的。不如重新回去完成学业,然后找个稳定的工作。”
舟舟站起来,撩起衣服给我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T背上的伤,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血红而狰狞的疤,披在T的肩上,像一只火红的凤凰。
我摸着那上面的纹路,发现T的骨头似乎有些畸形:“怎么弄的?”
舟舟笑了笑,T的笑容全当安抚我的:“我爸......那事,我去求T们少一点赔偿金,我妹妹还要上学......被砸了。T们不是故意的,”T看我的表情,马上说,“也幸好是因为这个,没花太多的钱。”
怎么会砸到背呢?我哽了哽,没有问出来。
舟舟盯着我的脸看,看着看着笑了:“别皱眉,皱眉脸会花的。你这么好看,不要生出皱纹才好。”
我喉咙发紧,疼得跟被人捏住了似的:“我......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都过去了。”T知道我指的什么,却这么回答。我有些不悦,张开双臂将T抱住了:
“嗯。所以你以后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舟舟笑了笑:“只要你在,我会的。”
我稍微有些怔愣:“我......”
舟舟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姜云泽,你对我太重要了。”
然后就是确认关系——虽然说我们感情的累积和变质是一个时期的酝酿,但到底有着一个明确的导火索。我现在想来,那个导火索就是,我谈恋爱了。其实也说不上是恋爱,毕竟我和那个男生还在暧昧期就被舟舟截了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