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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女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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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漫延,如潮水般将人淹没,将三人口鼻捂住,莫名的窒息感在四周萦绕。
半晌,白蚤冷静地问道:“您大半夜把我叫到这里,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国王赞许地看他一眼,心说人家都是大病一场后越来越傻,他这个女儿倒不同,被巨龙抓走一次后反而越发聪明了,连眼神都没有透露那种呆呆的死鱼感了。
国王的手杖指了指火炉旁的另一张沙发,示意他坐下说话。白蚤依言,厚重的裙摆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明明是坐着,却更显得他脖颈修长、身姿纤细。
国王显然没有开口的意图,炉火静静燃烧着,仿佛发红滚烫的不是火焰,而是滚滚而来的命运。
忽然,一阵摩挲玻璃的声音响起,白蚤双手交织,幅度不大地朝声源处望去,一只灰色的鸟正用爪子磨着玻璃。
王后赶忙提着裙摆去打开窗户。禁锢一消失,那鸟“嗖”的一下就飞了进来,骄矜端正地立在茶几上。不得不说,这鸟虽然颜色不显眼,但挺漂亮的。乌黑发润的眼珠,羽翼末端有淡淡的银色,流光一般。
鸟主人也很讲究地给它系了个同色的蝴蝶结。
但,白蚤不解,这鸟落下来的地方,怎么离他这么近呢?
国王恭恭敬敬地双手持上,那鸟斜着看了他一眼,磨磨蹭蹭地把爪子递了过去,国王立刻小心地把上面的信笺取了下来。
“玛修斯绅士,您辛苦了。”国王取出信后虽然喜色难掩,但仍旧态度恭敬,从身上拿出一块指肚大的黄金,放在了鸟的口中。
那鸟的态度好了一些,但仍然不肯正脸看人。起翅,绕着白蚤飞一圈后走了。
白蚤有些莫名,但他便宜父王很高兴:“绅士阁下愿意亲近你,是件好事。”
系统说,这里是童话构造的世界,公主王子可以组十个篮球队,女巫魔法师遍地走。
白蚤毫不意外地联想到了青蛙王子、美女与野兽的情节。位高权重的王子身负诅咒,变成了动物之类的剧情屡见不鲜……联想到那非常像人的名字和“绅士”的后缀。
白蚤有了这个猜测,小心翼翼地问:“那……是只鸟吗?”
“亲爱的小白蚤。”国王有些担忧,“你的眼睛看不清了吗?那的确是只该死的告死鸟。”
“……”亲爱的白蚤能说什么,他只能讪笑,“啊哈哈,还没见过这个颜色的告死鸟呢……哈哈哈。”
“索尔梵德阁下的手段多的是,为一只鸟变换颜色而已……”他的父王显得心不在焉……或者说,过度紧张,他的指节紧缩,解那个小纸条解了差不多一分钟。
看到上面的内容,国王脸色蓦然一松,哈哈大笑起来:“索尔梵德阁下愿意帮助我们!看来克伦利斯·克利夫兰和大魔法师阁下师徒关系冷淡的传言是假的!”
等等,师徒?勇者和最享盛名的大魔法师?他可从没有看到勇者使用过魔法,就连梦境中与恶龙决战都用的是剑术而非魔法。
国王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克伦利斯是将剑术与魔法结合在了一起,有吟游诗人传言,他的细剑剑柄上纂刻着上百个魔法阵……但相应的,这对魔法师本人的能力要求更为严苛。因为在近身战斗时,敌人可不会等你念完魔法咒语再冲上来。”
白蚤凑上去看,那封信笺的内容异常简短,只有寥寥数行咒语般的文字。索尔梵德的字迹很好看,简练又优雅,有着艺术字在最后一笔稍微勾勒的习惯,仿佛一只翘起翅膀的长尾鸟。
“太好了!”王后激动地捂住国王的手,“亲爱的,我们明天就举办一场宴会……”她转过身,又分出一只手来抓白蚤,“你明天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白蚤已经猜到了一些:“您已经与博西古王国的公爵阁下达成共识了?”
他记得系统提过克伦利斯·克利夫兰的父亲是博西古王国的实际掌权者,勇者失踪一事如果处理不好,可能直接影响到那位公爵的威望。
“是的,”国王没有否认,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克制着表情,又变回了那个威严的形象,“公爵阁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先稳住其他想要打探消息的人,避免勇者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出去引起恐慌。”
“和索尔梵德阁下联络……您还在……”他思索再三,换了一个词语,“忌惮恶龙的报复?”
不知怎得,他想起半年前,胃痛发烧时神志不清间,吞下的灼热物体,他也曾惴惴不安,但一天天过去,那玩意仿佛随着食道被消化了一般。
别说疼痛感了,在勇者大人的照料下,他就连打喷嚏咳嗽都没有得过了。
国王又传来赞许的目光,同时又很唏嘘,“若不是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若不是克伦利斯非常喜爱你,我绝对不会把你嫁出去的。”
那你就别嫁啊……白蚤腹诽,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利益的牺牲品。
而且,严格来说,他在生理上是个男的。
三人又聊了一会,国王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红丝绒首饰盒,里面有着一枚权戒,宝石上雕琢着复杂的图纹:“这上面是克利夫兰家族的族徽,明天宴会你戴上它……我记得,勇者半年前送过你一个吊坠,你,也戴上吧。”
白蚤一一应下,准备告退时又顿住,向国王描述了今天遇到的无礼贵族,国王闭着眼睛思索片刻,摇头,“我不记得王都有这个贵族,而且今天只有几个大臣和贵女造访过王宫。”
国王抬头,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
“所幸,索尔梵德阁下留下了一个足以庇佑整个王国的阵法。”
白蚤惊讶地看着那张信笺,听这简单的只言片语,这个索尔梵德怎么感觉比那些修真界的集大成者还要厉害些?!
本人都不用来亲自布阵,就可以守住一个王国?!
最后国王拉着他聊到太晚,以至于他回去的时候,脚下发软,飘飘忽忽的。
月色皎洁,柔和地铺满房前的走廊,墙壁上的水晶壁灯也发着闪眼的光。
仿佛从一个半醉半醒的睡梦中乍然惊醒,他扶着壁灯,一两秒后手指传来被火舌灼烧的痛感,白蚤“嘶”一声缩了回来。
“系统,”他回到房间,窗帘已经被拉上了,白蚤过去扯开一个小缝,恰好可以看到日日被勇者耐心照料的成簇的玫瑰,“克伦利斯,真的死了吗?”
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仿佛整个大脑都被冻结了,思维的枝杈依旧流淌,但始终没有触摸到情感,仿佛他这个人被分割开来,一个冷静地跟国王进行谈话——
另一个一言不发,盘腿坐在虚空中发呆。
直到此刻,浓郁的疲惫冲散理智,脑中的冰雪也被冲击破碎,那个名为情感的弦重新续回了他的大脑。
“怎么可能。”系统嗤之以鼻,“你把所有剧情都走完死五次之后,他都活得好好的。关心他,不如关心之后的半年你要怎么办。”
说到这里,系统蓦然有些踟蹰,人类的情感细腻而易变,它虽然接触很少,但有所耳闻。
昔日的恋人因为利益反目成仇,信任的亲友在死生之际互相背叛,相看两厌的两人机缘巧合解除误会成为挚友……人类的心脏很脆弱,于是情感只能顺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白蚤是否属于其中一员?是否会因为勇者俊美的外表、温文的举止而改变曾经的无感?今天的举止是否就是一种无意识的转变?
它迟疑片刻:“你……不会喜欢上克伦利斯了吧?”
“不,”白蚤拉上窗帘,室内只有灯火零星的光摇曳着,把他的影子拉长拉虚,“为死去的同族哀悼是人的本能。我刚才只是,有些迷茫。”
他这大半年的经营都与勇者息息相关,乍一听闻对方遇难的消息,在人前尚能保持睿智,但在人后,那种对世界的无所适从感便显现出来。
他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系统交付的任务是他来此的原因,勇者也成了现阶段链接他的唯一纽带。
“之后呢?之后要怎么办?”他像是在对系统发问,又像是喃喃自语,凝望着刚才漂浮在虚空中的混沌灵魂。
“等着吧,等勇者回来。他那么喜欢你,伤好了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这样吗?”
“这样就好。”
白蚤听到系统机械的声音没有起伏地响起。
他褪去饰物,脱下繁缛的宫装,罕见地有些烦躁。但未成形的思绪说出口只会被当作呓语,无论它多么令人心神不宁。
白蚤叹口气,突然有些后悔拉上帘子了。
次日中午,侍女们鱼贯而入,为年轻貌美的公主打扮。
白蚤被簇拥着穿上了一条鲜艳的黄色礼裙,配饰多得手和脖子都抬不起来,一旁的女官仍然觉得不满意,又拖着他试了好几套首饰。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时,已经临近晚餐时间了,可怜的公主整个身体都僵了。
舞会前不能食用餐品,不然会影响身体曲线。虽然白蚤现在的“凹凸”都是人工制品,但这也不能作为他吃晚餐的理由。
他端庄地走进举办宴会的大厅,水晶制品晃得他眼睛发昏,大厅的两侧各放有一条长桌,摆满美酒与甜品。贵族们谁都没有去碰上面的食物,只是虚虚举着酒杯攀谈。
中央是个天然的舞池,无数俊男美女跃跃欲试地想踮起舞步,但这种场合,需要国王和王后先跳一场开幕舞,其他人才能跳的。
白蚤对这些不感兴趣,象征性地拿了杯香槟,一脸深沉地发起了呆。
“殿下。”白蚤循声望去,发现是经常来王宫“教导”他的几位贵女,为首的贵女今天的打扮也无比美丽,连头发丝都显出精雕细琢的风貌。
众贵女行礼。
为首的贵女向其他人挥了挥扇子,后者们纷纷知趣地退下了。
“您的打扮如此美丽,不禁让我想起花园里最娇美的玫瑰。”白蚤客套道。
一抬头,对上了贵女的眼神,三分无奈三分心酸四分恨铁不成钢。
白蚤:“?”
贵女见他还是一幅懵懵懂懂的表情,把他拉到角落,用扇子掩住鼻子与唇瓣,低声道:“你怎么还能淡定地喝酒,你这个处境是怎么淡定地喝酒的?!”
“……”白蚤懵逼,“啊?”
贵女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不知道吗?今天那个卡蒂达也会来。”
谁啊,不认识啊。
“卡蒂达一直都觉得克伦利斯大人对她情根深种,每次因为其他事去她的王国都是爱而不得想要鼓起勇气求婚,每次对她礼貌点头就是克制隐忍不让欲望控制自己……反正——”
贵女最后总结:“自恋狂。”
“系统,剧情中有这号人吗?”
系统一幅“你小子终于知道问我了”的倒霉表情:“她就是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