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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屠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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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逛了一会后,系统又冒出来了,这次它调整好了心态,即使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画面也没有擅自破防了:“你还真是我见过的心态最好的宿主。我的上一任,得知男二喜欢她后,成天郁郁寡欢,又想拒绝又提不起勇气。”
白蚤思索一下后,诚实回答:“这是因为,我对他喜欢我这件事没有实感,加上他没有什么过度的行为。所以,我很难把他当作一个爱慕者来处理。”
有人说,人是由记忆构成的个体,虽说有些唯心主义倾向,但也有一定道理。任何喜欢都是建立在对对方的相处、了解、欣赏下的,当看到对方时,回忆起过去的种种经历,欢喜便不可抑制。
时间长了,即使不刻意去回想,也会感到莫名的情绪。
而他和克伦利斯,相处不超过几天,对对方也没有很了解,仅限于知道名字和身份,在一般社会看来,或许只是个相对熟悉的陌生人。
当人们得知一个陌生人喜欢自己,第一反应除了惊讶,就是一股无法言语的荒谬。
空中楼阁悬置虚无处,而他就像是在楼上俯视的人,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楼阁崩塌,露出残破的真相。
白蚤说出结论:“虽然他的喜欢不像演的,但我仍然觉得,他别有目的。”
忽然,他福至心灵:“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克伦利斯是被人控制了,但因为这个情节很合理,所以你们的系统没有报错。”
系统精神一振:“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但这种情况,我们就只能等待剧情走完了。”
经过几天的接触,白蚤已经知道系统也只知道大概的剧情,而且是扮演的炮灰这条线的。只有几个固定的大剧情,比如他扮演的炮灰爱慕主角,想方设法要和主角在一起,结果因为种种原因而死亡。
系统当时很郑重地告诉他,如果到了死亡节点他还没有触发必死buff的话,系统会介入并给予宿主以合情合理的死亡方式。
再之后要做的事情就是下个身份的任务了。
而现在,距离他死亡只有一年时间了,在此期间,他不能和主角完婚,这是大剧情,必须遵守。
死亡啊,白蚤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和他牵着手的克伦利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担忧地看着他,并没有打断白蚤的沉思。
蓦然接触到沉重的话题,白蚤心中还是颇为感叹,让侍女转达了自己晚餐不去后,他径直回到了房间,卸去繁琐的宫裙,睡了一觉。
等他醒来,已经是深夜了,他揉了揉发涨的脑袋,下床找茶水喝。
他感到腹中隐痛,但口渴战胜了深究身体状况的欲望,白蚤踉踉跄跄地爬到茶几旁,珐琅茶壶中仍有一些剩余的茶水,他仰起头——
腹部却陡然开始剧痛!手中的茶杯脱落,在地上碎成渣渣,白蚤微微俯身,捂住腹部,口部因疼痛微张。
在他被头痛侵袭头脑的同时,后面的落地窗应声而碎,月光照耀下,一团仿佛火焰的东西直冲冲向着白蚤而去,本来目标明确,但目标突然变换动作让那团东西闯入了白蚤的口部!
感受到口中的异物,白蚤暗骂一声,实在提不起力气催吐,他颤颤巍巍地起身,在一旁的沙发躺下。
“系统,”他缓了一会再次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简单的胃疼而已,这具身体是按照你原来的身体捏的,真是脆弱啊白大教授。”
系统颇有些阴阳怪气。
“你……你试试一天到晚不是研究就是改论文,腿都坐发麻的感觉呢?”
系统突然噤声:“注意外面,有人来了。”
说了也没用,即使现在门外的是提着刀来噶他的杀手,白蚤现在也提不起力气了。
所幸,来的人不是杀手,而是克伦利斯。
勇者动作暴戾地把门踢开,清浅的呼吸顿住,快步来到沙发处抱起他。
白蚤勉强睁开眼,只看到了勇者冷漠的下颔线。
生……生气了?
白蚤的脑袋愈加昏沉,脑中的话语也只闪过了一瞬。
感受到他的动作,克伦利斯一言不发地把他抱紧,不置一词,做工良好的睡袍厚重的袍摆飞扬。
让恍恍惚惚的白蚤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
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眼睛上,下一秒却又被一只手遮住,白蚤凭借这几天的了解,认出了这是一件会客室,和其他会客室没什么两样,硬要说的话,只是多了股药味。
勇者放下他,起身出去,不一会带回来一个很符合刻板印象的白胡子医师。
“请见谅,”说完,医师就开始给他做各种检查,白蚤很想看清这个世界是怎么给人治病的,但体力不佳,中途就晕了过去。
他现在仿佛在做一个梦。
远方传来饶舌的低吼,雄浑得不像是人类的声音,白蚤睁开眼睛,很快就认定自己是在梦中,他头脑依旧昏沉,但思想却清晰得可怕。
眼前是蒙蒙的灰色天空,他现在估计站得很高,因为视觉上天空离他特别近,“手可摘星辰”也莫若如是。
这梦的细节太逼真了,连视线角落的白云都有清楚可见的纹路,随着时间微不可查地移动。总让人有种处在现实的既视感。
他试着移开目光,去看其他东西,尝试半天却徒劳无功,就在他有些泄气时,视角突然向下移动,亮闪闪的、映着国王头像的金币暴露在他眼前。
数量之多,几乎可以堆成一座小山。
白蚤因梦魇而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他看见这种景象,似乎是在……掳走他的恶龙的巢穴。
而且,他现在的视角未免也太高了,白蚤抽出功夫预测了一下,起码有三十个他那么高,俯视这堆金币时就像是看平地上随处可见的坑坑洼洼。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具身体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飞腾,又一个俯冲落到了平地上。
虽然没有看到,白蚤却可以肯定,这具身体是有翅膀的,气流打在双翼上的感觉逼真得不行。
他毕竟刚来这个世界几天,见过的听说过的有翅膀的东西——除了天使,就只剩下恶龙了。
此时的情况,也让他不做他想。
天使可不会出现在恶龙的巢穴。
有心理学家表明,人只会梦见自己见过的东西,人们以为自己的梦境闻所未闻,只是因为构成梦的碎片佚失在了遗忘的漩涡中。但他无比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恶龙,更别提“附身”在恶龙体内感受它的视角了。
但既然这是个有魔法的世界,是否说明,这个梦过去曾在现实发生或者以后会在未来发生?类似与预言一样。
猜出了基本情况,白蚤也就没有那么无措了,他堪称好整以暇地观看着后面发生的事。
恶龙视线下移,白蚤同时也看到了一个微渺无比的身影,淡紫半长发,闲适的贵族着装被更换成了更利落便利的骑装,手中拿着一把细剑。
克伦利斯抬起头,以一种从来未在白蚤面前展示过的、危险的眼神盯着庞大无比的恶龙。
恶龙嗅了几口眼前的人的气味,怒了,低吼:“渺小的虫豸,卑鄙的人类,你又来做什么!?你们已经抢走了我香喷喷的口粮!”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口粮好像就是白蚤自己。
这只恶龙有点窝囊,被抢了还不敢再去抢回来,被人杀个回马枪还挺委屈。
但克伦利斯为什么会在这里?便宜国王曾经说过,克伦利斯之所以回来营救自己,是因为国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白蚤很怀疑“鼻涕”和“泪”的真实性,但无论如何,勇者肯定是受到了委托才过来的。
过程顺利得过分,他们赶来时,恶龙恰好出去了,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拯救下了可怜的公主。
白蚤突然福至心灵,勇者出去的那几天该不会就是去狩猎这条恶龙了吧?
就在此时,勇者开口了:“恶龙,我为杀你而来。”
还真是,但为什么?
白蚤静静等了一会,发现勇者并没有说明理由的想法,反而举着细剑就劈了过来。细剑看着只是个装饰物,但刺入恶龙鳞片的瞬间却宛如火灼!疼得白蚤差点叫出声来。
好家伙,他目瞪口呆,他对勇者的温柔滤镜加得太厚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对方原来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在旷野中,勇者的身形成了一道道虚影,恶龙不管不顾,一口火焰喷了过去,但也就在此时,虚影消散,真正的勇者已经到了恶龙脖颈的鳞片处,狠狠刺了进去。
恶龙狂怒地大吼,这处伤虽然不致命,却疼痛非常,和恶龙共感的白蚤忍不住向后仰,疼得“嘶”了一声。
无疑,恶龙变得更加狂躁,他的利爪、尖齿、粗壮的尾巴都向那个人类袭去,有时攻击范围过大,勇者避无可避,身上也渐渐受了一些伤,但和恶龙比起来就太轻了。
白蚤感觉自己哪里都疼,身上肯定有几十条伤疤,最深莫过于脖颈和心脏处,如勇者所言,果真是下了死手。
最后一击,可以清晰地听到剑尖越过残破的鳞片、刺穿血肉的声音。
在那一瞬间,白蚤以为自己也要死了。
心肺中的窒息感如此明显,连发出短促气流的力气都没有,身体伤痕累累又强撑着的感觉如此鲜明。
而结果是,恶龙的确倒下了,但他的魂魄却飘了出来,浮在半空,身上的疼痛也都消失了,整个人仿佛新生般松快。
要是现代的4D影院做得也如此逼真,恐怕就只有受虐狂会去看了。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白蚤颇有些自娱自乐地想。
想了想,他飘到克伦利斯旁边,试着呼喊他。
后者没有反应。
随着恶龙的死亡,整个梦境仿佛都静止了。
就在此时,白蚤听见一阵比风还轻的低叹。
在没有花草鸟兽的荒野上,克伦利斯满身伤痕,那张英俊逼人的脸暴露在了太阳前,他浅色的眼眸抬起,夕光为其染上了温柔的橘色。
自言自语般,他说:“这下,你就彻底安全了。”
白蚤还没琢磨出“你”是指谁,就听见那人又说——
“等我回去后,能叫你阿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