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贝纳多日记》马可西罗崽

5、第 5 章

　　我们在这个月的29号送走了胡安，他会先回一趟墨西哥，之后大概会定居在美国的尔湾。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回来看我们？”我的法国队友卢卡斯一拳打在胡安胸口，问出我们都想问的问题。

　　胡安冲他一吐舌头，登上了飞机。他明明没长翅膀，但他还是飞走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飞回来。

　　我也在今天拿到了我人生第一笔工资，三千欧元。安克科带着我去开户，我看着电脑上有零有整的数字，惊觉他们居然收了我一顿大餐的税。

　　安克科代表他的国家向我表达了深刻的歉意，我还期待他会安慰我一顿大餐，然而他没有，可恶的蘑菇头只想早点回家。

　　他今天没有开车，我们并肩走在马德里的路上，我和他一起回家，虽然我记得他明明已经卖掉了房子。

　　安克科告诉我他把弟弟接回来了，马德里有更好的教育和医疗，而那个有自闭症的孩子离不开它们。为了不打扰其他队友的休息，他还是只能搬出来住。

　　我觉得我的队友们都是好人，应该可以理解包容他的。他笑了笑，说洛伦索是个特别的孩子，这赛季球队地目标是冲击西甲，成为球队的罪人是他最不愿发生的事。

　　虽然他这么说，但我喜欢小孩子，我想念着我远在葡萄牙的妹妹。我更羡慕他可以提供家人需要的一切帮助，而我至今还无能为力。

　　让我意外的是，安克科租的房子真的不大，只有一张床，他白天训练的时候，洛伦索就由佣人照顾，晚上他则会把孩子放在身边，哄着他入睡。

　　佣人抱着洛伦索转过来向我们打招呼，我摸了摸他的肉嘟嘟饭小脸，他却不看我，手指对着空气抓来抓去。即使安克科亲吻他头发，他也只对地板上的裂缝感兴趣。

　　安克科问我想吃什么，说实话我没心情吃东西，我喜欢小孩子，洛伦索让我想念起我的妹妹。

　　我不说话，他看我一眼，说会给我准备健康的运动餐。

　　我羡慕我的队长可以提供家人需要的一切，而我到此时还无能为力。

　　佣人阿姨下班了。安克科在厨房安静地做着菜，我在客厅陪着洛伦索玩玩具。我把小汽车上满发条，它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我又让两辆车比赛，红色的那辆赢了。洛伦索一直很安静，像是他在陪我玩。

　　孩子的饭被优先准备好端了上来，我找到他的勺子，要把他放进他的儿童座椅时，他却忽然大哭了起来。

　　我并不是一点没有哄孩子经验的人，可我使出浑身解数，他依然没有停止哭泣。看着冲出来一脸焦急安克科，我更加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原地。

　　“你不想坐这个椅子对吗？那我们到沙发去好不好？”他用手背帮孩子擦着眼泪，我却只注意到那号啕大哭的孩子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洛伦索是重度自闭症，除了医生，没有人可以和他达成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他低下头亲吻孩子的头，连声音都在颤抖：“亲爱的，你是想回家吗？”

　　“你一定要一直哭吗？”

　　我知道哭得最伤心的人其实是我的队长。我悄悄躲进厕所，在手机上快速搜索了一下，网上说有可能是因为我作为陌生人刺激到了他们。我就蹲在洗手池边，强迫自己不去听外面的动静。可它们太刺耳了，我没办法，只好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唱歌。

　　我不知道洛伦索是什么时候平静下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餐桌前，把食物神经质地塞进嘴里。洛伦索在房间里睡着了，可我们却是更害怕做噩梦的人。

　　安克科坐在我的对面，头深深埋在盘子里。他的世界好像在下一场磅礴大雨，天都雾蒙蒙的黑了，如果不是他的金发，我甚至可能都无法在黑暗中找到他。

　　“别吃了。”他忽然放下叉子。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座雕塑那样僵在了那里。

　　“我做的这个面包太干了，你会被它噎死。”他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带了些别样的情绪，“我不想杀人，不想犯罪，请你不要再吃它了。”

　　他甚至开始收拾桌上的餐具，问我要不要出去吃什么。我把嘴里剩下的全都嚼碎吞咽了下去。终于品尝出一点味道，就像雨后沾了泥土的蘑菇。

　　我小时候听他们说过富人就喜欢吃这样一种蘑菇，黑色的，据说长在不同的国家还有不同的名字，我不清楚这些，我只知道它叫松茸。

　　然而我不喜欢松茸，因为它贵，而且本身没有味道，就像我经过一家饮料店，却花光身上所有的钱去买了一瓶饮用水。

　　我说：“你做得菜很好吃，如果你觉得干的话，我可以去给你拿水，你需要有气泡的吗？”

　　我的反应似乎让他很意外，他低下头，小声地向我道谢。

　　我倒了两杯不一样的水递到他面前。他又问我要冰块，我就去打开他的冰箱，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份做成骨头形状的零食，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停顿，请求我把它和冰块一起拿过去。

　　他喝完冰水，嘴里还嚼着冰块。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这块骨头是什么？

　　他笑了一下，告诉我这是一个倒霉蛋的骨头，如果刚才他真的用面包噎死了我，那我也有机会进入他家的冰箱。

　　我当然不会被他吓到，因为这骨头一看就是给宠物狗的零食。我对它感兴趣，只是单纯觉得它造型可爱。

　　“若昂，我为了我的弟弟，放弃了我的孩子。”他将冰冷的骨头握在手心，给我讲故事，“我觉得不公平，尤其是在拥有后又失去。我早就在犯罪了，因为我抛弃了恩佐，我甚至来不及和他告别，明明我前天才帮他洗过澡，修剪了他眼眶边多余的毛发。”

　　照片里的恩佐是一只漂亮的边牧犬，他在六年前安克科转会到这里后来到这个家，他是安克科的家人，却因为洛伦索的到来，他们要赶走他的家人，即使恩佐不会伤害任何人。

　　安克科看着我问：“若昂，你会觉得每一只狗都长得一样吗？他们让我不要因为一只狗而伤心，自己却照顾不了自己的孩子。他们才是感情中最失败的人，不是我。”

　　“他结婚了四次，有了五个孩子。洛伦索的母亲是个瘾君子，他的父亲是个混蛋。他很倒霉，可我也不比他们好多少，他们明明不在马德里，可为什么还能给我戴上脚铐，把我囚禁在地球的每个角落？”

　　他用很平静的语气问我这些问题。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珍惜他那天使般的金发，和那玛瑙般璀璨的眼睛。因为这些都来自他的父亲，那个男人曾经靠着这些欺骗了他家庭富裕的母亲，最终带给了他一生的痛苦。

　　我曾经以为，他身上亮丽的光就像弥足珍贵的钻石一样绚丽夺目。我现在知道了，那不是，那光来自珍藏着他心脏的玻璃橱窗，那玻璃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破碎的，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直到碎渣全部扎进了他的心脏里，他才明白自己被破坏了。

　　我不可能用三言两语去化解他诅咒在血脉中的伤痕，就像台上的魔术永远变不了真的。

　　我低头亲吻了他的金发，他愣了下，随后抓住了我的手臂。我问他索要他家的钥匙，他问我为什么，我说这是交换。

　　我会一次次地打开你的家门，一次次用我的亲吻作为钥匙解开你的脚铐，不要拒绝我佩德罗，我们都是足球运动员，没人比我更知道你自由的脚有多重要。

　　我的队长，我向上帝和你发誓，没有任何可以囚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