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系bug生存指南》季幽幽

2、猛兽区

　　灵长类馆的玻璃幕墙高大而压抑，蒙着一层厚厚的、油腻的灰尘，几乎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些晃动的、模糊的黑影轮廓。南意凝神细数，大约有十二个黑影，它们静静地待在里面，一动不动。

　　走近一些，一股浓烈的骚臭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腥气钻入鼻腔，令人作呕。南意和赵兰停在幕墙前，终于能看清一些：里面是十二只体型中等的猴子，通体覆盖着乌黑的毛发，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亮黄色的光芒。

　　幕墙靠近底部的位置，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的血液，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
　　【灵长类馆·特殊居民】
　　【投喂要求：甜的】

　　“贩卖机在那边。”南意指向馆外角落另一台同样破旧的机器。这台机器的投币口倒是通畅，但面板上的按钮图案全都被利器刮花了，一片模糊，根本无法分辨对应的物品。

　　赵兰跟了上来，她胳膊上被怪物汁液溅到的地方多了几道浅浅的擦伤，还在微微渗血。她喘着粗气，警惕地回头望了望来路：“皮夹克那伙人没跟来。刚才在树林那边动静大得很，又是叫骂又是惨叫，估计是打得太凶，把猛兽区那玩意儿引过去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南意没说话，从盒子里掏出另一枚银币——不是那枚带羊头的——塞进投币口。看着一片模糊的按钮，他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最左边那个。

　　哐当！
　　掉出来的不是食物，而是一个巴掌大的、生满红锈的铁盒。南意捡起来，沉甸甸的。打开盒盖，一股浓烈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气息瞬间涌出。盒子里是半块被咬过的蛋糕，奶油已经发黑变质，边缘点缀着几粒褪色的彩色糖珠。

　　“又是过期的？”赵兰皱紧了眉头，嫌恶地捂着鼻子，“这玩意儿……它们真会吃？”她看着幕墙里那些亮黄色的眼睛，心里直发毛。

　　南意没理会她的质疑，直接撕开了蛋糕那劣质的包装纸。那股甜腻腐败的气味更加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嗡——
　　玻璃幕墙里的猴子们瞬间骚动起来！所有亮黄色的眼睛都猛地收缩，死死聚焦在南意手中那半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蛋糕上，眼神锐利得像要钉住目标。

　　南意走到规则指定的投喂口——一个嵌在幕墙底部、带有活动挡板的金属槽前。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半块发黑的蛋糕塞了进去。

　　最先有反应的是一只体型相对瘦小的猴子。它敏捷地爬了过来，眼睛先是贪婪地盯着槽里的蛋糕，然后，出乎意料地抬起头，目光竟然越过蛋糕，直直地看向南意！紧接着，它抬起一只漆黑的爪子，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手势：先是指了指幕墙的天花板角落，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发出几声急促的“吱吱”声。

　　“天花板？”赵兰顺着它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幕墙顶部的角落里，有一个不易察觉的、黑黢黢的窟窿，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砸破的。“那里有什么东西？”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
　　“嘎吱——！！！”
　　一阵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刺耳噪音猛地响起！幕墙顶部靠近窟窿的位置，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几只动作异常迅捷的黑猴从缝隙中钻了出来，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影！它们手里，赫然抓着血淋淋、还在微微蠕动的……肠子！

　　“啊——！”赵兰倒吸一口凉气，失声惊呼。那肠子的主人，正是那个穿西装、兑换界面卡死的男人！他的尸体被倒挂在幕墙顶部的钢梁上，肚子被残忍地剖开，内脏被掏空了大半！鲜血顺着他的脚尖滴落，在幕墙下方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

　　“它们在杀人！”赵兰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扭曲，“这根本不是投喂！这是个陷阱！它们在骗我们过去！”

　　那只瘦小的猴子趁此机会，飞快地从投喂槽里抓起那半块发黑的蛋糕，贪婪地咬了一大口。然后，它再次抬起头，这一次，它没有看南意，而是急切地用爪子指向猛兽区的方向，同时做了一个快速摆动的“跑”的手势！最后，它的爪子猛地指向了南意装着铁皮盒子的内袋！眼睛里充满了急切哀求的光芒。

　　“它想要你的银币！那块特别的！”赵兰立刻喊道，“别给它！它在耍花样！”

　　南意站在原地大脑在飞速运转。*害怕？*他敏锐地捕捉到幕墙里其他猴子瞳孔的细微收缩，那绝非猎食者的兴奋，而是……恐惧！它们怕的不是外面的人！他目光扫过那只瘦猴指向猛兽区的爪子和它眼中真实的焦急，又看向幕墙顶上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和正在分食内脏的黑猴。

　　“它在骗我们。”南意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它们怕的不是我们，是猛兽区里更深处的某个东西。那个穿西装的死，是警告，警告我们不要靠近猛兽区深处。”他一边说，一边从内袋里掏出那个铁皮盒子，取出了里面一块融化得不成样子的巧克力。他慢条斯理地剥开黏糊糊的包装纸，一股相对“正常”但依旧浓烈的甜香弥漫开来。

　　“你想要这个？”南意举起那块黏糊糊的巧克力，对着那只瘦小的猴子晃了晃，“告诉我真相，这个就是你的。”

　　猴子愣住了，口中咀嚼蛋糕的动作停了下来。它看看巧克力，又看看南意，再看看猛兽区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剧烈的挣扎。突然，它猛地转过身，对着幕墙顶上的窟窿方向发出几声尖锐急促的嘶叫！

　　仿佛是某种信号被触发！幕墙里所有的猴子瞬间暴动起来！它们疯狂地拍打着厚重的玻璃，发出意义不明却充满威胁的嘶吼！整个幕墙都在震动！

　　“皮夹克他们来了！”赵兰突然发出一声带着惊恐的低喊。

　　南意猛地回头。只见浑身浴血的皮夹克壮汉从树林里冲了出来，眼神凶狠又带着狼狈，手里握着染血的武器，显然刚刚经历了极其惨烈的内斗。壮汉一眼就锁定了南意，眼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和贪婪：
　　“喂！把银币都交出来！老子饶你不死！”

　　赵兰立刻握紧钢筋，挡在南意身侧，声音紧绷：“你们想抢？”

　　“抢？”壮汉狞笑，脸上肌肉扭曲，“老子不仅要抢，还要扒了你的皮！”他挥舞着手中的砍刀，步步紧逼。

　　就在这时，幕墙里的猴群嘶吼声达到了顶点！无数双亮黄色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走！”南意当机立断，转身就朝猛兽区的方向跑去，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绕开了气势汹汹的皮夹克。

　　“你疯了？！”赵兰难以置信地尖叫起来，“那里有狮子！还有那爬行馆的鬼东西！”

　　“留在这里，照样被分尸”南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猛兽区的小径拐角。

　　赵兰看着步步紧逼的皮夹克，又看看幕墙上那些赤红疯狂的眼睛，脸上血色尽褪。她猛地一跺脚，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南意消失的方向，最终一咬牙，竟然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岔路狂奔而去！

　　南意转身冲向猛兽区小径时，脚步其实顿了半秒。他眼角的余光扫过赵兰狂奔的背影，显然也是拼了命在逃。他心里快速划过一个判断：她有武器，对地形的熟悉度比自己高，往反方向跑反而能避开皮夹克和猴群的双重夹击。

　　这个判断让他没回头喊住她，但指尖却无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铁皮盒子——刚才赵兰挡在他身前时，钢筋的阴影曾短暂替他挡住了皮夹克的视线。他最终加速冲进拐角，但跑出去几步后，还是忍不住侧过脸，用余光确认了赵兰的身影没被猴群追上，才彻底把注意力转回前方的黑暗里。

　　南意低头看了看手心，那道被银币划破的小伤口，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愈合了。

　　下午四点整
　　南意蹲在猛兽区边缘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屏息凝神。

　　不远处，那头巨大的黑狮子正懒洋洋地趴在枯黄的草地上，慢条斯理地舔舐着自己沾满黑红色碎肉和凝固血块的爪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内脏的腥臊气。

　　南意小心翼翼地拨开面前带刺的藤蔓。眼前的铁丝网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边缘尖锐的铁刺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掰得向外翻卷、笔直。这绝非自然损坏。他深吸一口气，侧身从缺口钻了过去。粗糙的铁丝挂破了他的裤腿，脚踝裸露的皮肤蹭到铁丝网上残留的几块边缘锋利的黑色鳞片。

　　一股比外面更加浓烈的腐烂气息瞬间包裹了他。通道里光线昏暗，地面落满灰尘，但上面印着几个深陷的脚印。足尖的方向，无一例外地指向通道深处——爬行馆的入口。那脚印的形状怪异，巨大而沉重，仿佛拖着什么重物前行，又或者……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拖拽着留下的痕迹。

　　爬行馆那扇厚重的铁门虚掩着，上面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子歪斜地挂着：“禁止入内”。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死寂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

　　馆内比通道更加昏暗，只有墙壁高处几盏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一排排巨大的玻璃展柜。触目惊心的是，大部分展柜都碎裂了！厚厚的玻璃炸成了细密的碎片，锋利的玻璃碴子上凝固着大片暗褐色污渍，散发出浓烈的腥臭，显然是干涸已久的血迹。碎裂的展柜内空无一物，只留下一些脱落的鳞片和可疑的粘液痕迹。

　　然而，在爬行馆最深处的正中央，有一个展柜是完好的。

　　惨绿的灯光下，一个覆盖着银灰色鳞片的巨大身影蜷缩在展柜深处，目测至少有半辆汽车大小。鳞片在绿光下泛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光泽。它的头颅紧紧贴在地面，看不清具体模样，只有一条覆盖着同样鳞片、粗壮有力的尾巴，偶尔无意识地扫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展柜前的金属说明牌上，原有的文字被粗暴地刮掉，取而代之的是用暗红色的、像是凝固血液的油漆，歪歪扭扭、仿佛用指甲刻上去的几行字：
　　【爬行馆·特殊居民】
　　【投喂要求：活物】

　　“活物？！”南意的心猛地一沉。规则里可从未提及过如此苛刻的要求！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他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脚跟却踢到了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只齐腕断掉的手！手指扭曲僵硬，断口处血肉模糊，手腕上还戴着一块表盘碎裂、沾满泥污的电子表。那款式……是赵兰的！她的那根磨尖的钢筋就掉在旁边不远的地上，断口处沾着几片细小的银灰色鳞片！

　　南意踢到那只断手时，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他瞬间收回脚，蹲下身时，指尖先碰了碰那只戴着电子表的手腕。表壳早碎了，指针却还卡在她跑开前的时刻——正是猴群嘶吼着撞幕墙的瞬间。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那半截钢筋上：断口处沾着的鳞片还没干透，钢筋中段有一道新磨的痕迹，是赵兰之前为了捅斑马眼睛，特意在石头上磨尖的。

　　南意的指尖在钢筋的磨痕上轻轻蹭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把钢筋捡了起来。他用袖口擦掉上面的血污时，特意避开了那道磨尖的痕迹——像是不想破坏她曾用来保命的“武器印记”。最后把钢筋别在腰后，位置比自己的铁皮盒子更靠外，方便随时取用。

　　死亡，总是这么突然又悄无声息。

　　就在这时，展柜里那个巨大的影子动了！

　　它极其僵硬地抬起了那颗一直紧贴地面的头颅。灯光终于照亮了它的部分面孔——覆盖着细密银灰鳞片的头颅上，两只眼睛颜色诡异：一只浑浊暗淡，像蒙了层灰的石头；另一只冰冷无机，蓝得能让人心里发寒！此刻，这双诡异至极的眼睛，正死死地盯住了门口渺小的南意！

　　巨大的嘴巴无声地张开，露出两排匕首般森白的尖牙，牙缝间还残留着碎肉和疑似布料的纤维！

　　“吼——！！！”
　　一声低沉、沙哑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咆哮猛地炸响！整个爬行馆都在震动！墙壁上的应急灯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绿光剧烈地明灭闪烁！南意清晰地看到，那生物布满褶皱的脖颈上，套着一个锈迹斑斑、样式古朴的金属项圈，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数字——“01”！

　　这就是爬行馆的“居民”！比狮子更庞大，更凶戾，要求也更……致命！

　　南意的手瞬间摸向口袋里的铁皮盒子和那枚特殊的银币。现在离下一个整点（下午五点）还有近一个小时，如果立刻转身跑出去，或许还能赶上下一个投喂点（比如规则里可能存在的鸟区、或者尚未探索的水生区）。但外面有那头刚进食完、可能尚未离开的黑狮子。

　　留下来？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在十分钟内，找到符合要求的“活物”来投喂这头恐怖的巨兽。可环顾四周，除了他自己，整个爬行馆死寂一片，哪里还有第二个活物？！

　　“喀啦……哗啦——！！！”
　　展柜那看似坚固的钢化玻璃，在巨兽第二次凶猛的撞击下，如同脆弱的冰面般轰然碎裂！无数尖锐的碎片如同霰弹般喷射开来！那覆盖着银灰色鳞片的庞大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从破碎的展柜中滑了出来！鳞片与冰冷的水泥地面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它那双充满暴虐和饥饿的眼睛，牢牢锁定了门口唯一的“活物”！

　　南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凭借着直觉和眼角的余光，猛地向侧后方翻滚！带起的风压让他呼吸一窒！

　　墙角！通风口！就在他刚才靠着的墙壁下方，一个被灰尘和蛛网覆盖的方形通风口！上面的铁丝网早已锈蚀得千疮百孔！

　　没有丝毫犹豫！南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墙角，抄起地上赵兰遗留的那半截钢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通风口的铁丝网猛砸过去！

　　“哐！！哗啦——！”
　　锈蚀的铁丝网应声而碎！南意甚至来不及感受胳膊被飞溅的铁刺划破的疼痛，在身后那令人窒息的腥风再次扑来的瞬间，手脚并用地钻进了狭窄、黑暗的通风管道！

　　“吼——！！！”巨兽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在通风口外侧的墙壁上！整个通道都在剧烈震动！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那双充满暴怒的瞳孔，在通风口外一闪而过，距离南意刚缩进去的脚踝，仅有咫尺之遥！

　　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灰尘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南意只能凭借本能，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空间里拼命向前爬行！粗糙的金属内壁摩擦着他的皮肤，留下道道火辣辣的刺痛，铁锈的碎屑粘满了双手，混着伤口渗出的血液，黏腻而难受。身后，巨兽撞击墙壁的沉闷巨响和愤怒的咆哮步步紧逼，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

　　黑暗中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南意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加速爬了过去！他用力踹开尽头同样锈蚀的铁丝网，整个人从通风口狼狈地摔了出去，重重地滚落在松软的草地上！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草木的气息。他大口喘息着，抬头望去——这里并非入口广场，也不是食草区，而是一片陌生的、树木更加茂密的区域。远处，隐约传来水流的声音。

　　暂时安全了。

　　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检查着胳膊上被铁刺划破的几道伤口，鲜血还在缓缓渗出。爬行馆那头恐怖巨兽的咆哮声似乎被隔绝了，没有追出来，大概是被狭窄的通风管道所阻。

　　就在这时，他右手腕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

　　南意抬起手，只见一个淡红色的虚拟光屏自动弹出，悬浮在他面前。光屏上，用醒目的红光显示着新的信息：
　　【下一投喂点：水生区】
　　【警告：距离当前游戏结束时间剩余1小时23分钟】

　　南意扯了扯嘴角。他捡起掉落在身边的半截钢筋，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朝着远处水流声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