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室友是前千金》沉余年

3、无声戏

　　顾昭蘅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猜不透的谜。
　　很快杨知时抛下手边的课业和物竞队一起备战。方老师周末给打比赛的同学开小灶。上午给进度快的高二，下午给这回打比赛的队伍。杨知时也很快了解到，或者说被迫了解到为什么顾昭蘅不愿意呆在这里。
　　“喂新来的，背一下量纲。”一个并不认识的清瘦的男的走过来，眉毛没修剪过，长出轮廓线野草一般；嘴边还有胡茬。脸上一股幸灾乐祸，用这种小知识侮辱这个新面孔。
　　“你怎么不让我背一个九九乘法表？”杨知时皱起眉头，看似是反击实际上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教科书里都有的一丁点难度没有的东西也值得挂在嘴边。
　　“陈远你好像有病。”旁边的一个女生趴在桌子上毫不留情地批评，转过脸来却都是笑，虽然没有那种奸诈但是也够让人难受的：“新来的，拍频公式你会不？给我背背。”
　　“这不是大学物理C都会讲的……”杨知时认真思考了一下突然抬头。对面的人脸上的不是好奇，不是期待，是一种在动物园看动物表演的眼神。
　　杨知时闭上嘴不再说。
　　课间时候老师出去买水，外面一闪而过几个影子。蹊跷的是前面刚刚还在说话的两个女生此刻就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杨知时伸了个懒腰脖子嘎巴响了一下，丢掉笔想去走廊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长腿刚迈出教室就看见不远处仓库门口站了几个人，盯着她的方向。
　　小混混吗。杨知时扶了扶眼镜看清那几个人不怀好意的眼神转头回了教室。哪里来的？
　　教室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抬头。奇了怪了，上节课他们还像看动物似的围在自己身边。现在一个个低着头不是玩手机就是看题目一个个装得事不关己。她敏锐地察觉到可能是外面那群自己不认识的小混混的原因？
　　下课时候杨知时没着急出去，慢悠悠收拾书包。教室人走光以后门里晃悠进来一个插着兜的男的。杨知时谨慎地抬头盯着他，他一脸轻浮，毫无惧色，挥手就招呼后面的人进来。
　　跟着他身后的女的是有名的校霸赵文庭。赵文庭身后还有两个小跟班，门边上站了两个男的。
　　杨知时下意识护住自己书包。手下意识伸进书包内的夹层。
　　“小鬼，新来的？”最前面的男的好像有点残疾，外八地斜着走过来，伸出两根指头戳在桌角：“不了解规矩吧？上咱这要来交保护费。”
　　来者不善。杨知时掂量了一下敌众我寡，只好暂且妥协，谨慎地周旋了一下：“我家里可穷，身上不带钱。”
　　“那留点什么吧。”男的也是不废话，抢过书包就抓着底倒过来，里面的竞赛书竞赛真题就哗哗掉出来。赵文庭就抱着手臂气势很盛地用不屑的语气和旁边的跟班聊着天，看似不在意因为跟班会帮她处理好所有的事，实际上眼睛时不时就往这边瞟一下。
　　男的盯着地上的两本大厚书和散落的纸片，大声抱怨了一句：“真穷啊，怎么一点值钱东西没有。”接着就单手提起书包粗鲁地把手伸进去翻里面的夹层。
　　杨知时的手背在身后，单手解下手表，手指摸索到后面桌板和桌膛之间的缝隙，以极快的速度塞了进去，表面不动声色地绷住嘴看着那男的像个小丑一样暴怒着什么也找不到。
　　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赵文庭停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没好气地抢过男的手里的书包，骂道：“识不识货？这包都比你鞋贵。”接着亲自动手翻起来：“Rains的包，能穷到哪去？”
　　杨知时的眉蹙起来，刚放下一点的心不知怎么就揪了起来。
　　“咔哒”一声，包的最小夹层掉出来一支笔。
　　瞳孔骤缩，心脏跳动骤然间加快。杨知时看见赵文庭捡起来那支笔细细观赏起来。
　　“有品味……几百块一支的钢笔。”赵文庭随意地把这支昂贵的笔放在手上转，书包扔到一边，一边转一边欣赏：“德国产的钢笔，唉……”她满意地叹息，“审美真好，可比那群土包子强多了。”
　　视线聚焦到赵文婷手里的钢笔，杨知时反而松了一口气，站在一边冷冷地说：“喜欢吗？喜欢就拿去。我没有别的钱。”
　　“再搜。”
　　赵文庭懒洋洋一张嘴，那男的就凑上来了。
　　“臭东西。”一闻到那男的身上的气味杨知时就想起理科班夏天那个味道，不自觉反胃。皱起眉头躲开，一脸厌恶：“你爱搜什么搜什么，离我远点。”
　　男的想硬气一把，站直了还没有杨知时高，恼羞成怒掏起她的校服口袋来。
　　“我听说过你，赵文庭是吗？你在这学校可算有名。”杨知时装作随意地搭起话来，刚说完就察觉到那男的手不老实，杨知时眼神立马变了，指节按得嘎嘣一响，差一点就要出拳。
　　赵文庭看上去不想回应，身子前面的男的倒嘴快：“可不是，我们老大谁不认识？”
　　赵文庭骂一句猪脑子，上来一脚就踢开那男的。
　　过瘾。杨知时看见赵文庭又补了一觉。那男的满脸懵，然后是委屈。赵文庭看上去动了气刚要开始骂，一道声音就先飘进教室。
　　“Oi小姑娘小伙子们。”那个漂亮的身影靠在门上。
　　杨知时看了一眼就愣住：顾昭蘅。
　　“再不走老师要来了。赵文庭，你放哨的小跟班见到老师就像耗子见了猫……”
　　顾昭蘅的语气也够轻浮，笑得肆意而志在必得。大小姐脸上藏不住事，匆匆低头就走，后面那些没背景的更是吓得一激灵，一会就都走光了。只剩下站在自己座位上的杨知时。
　　“为什么最后一个走？”顾昭蘅走过来，语气里好像有点责备，“我以为你会聪明点的。”
　　“我……看到了，课间，没当回事。”杨知时微微低下头去，不敢看近在咫尺的顾昭蘅。
　　“丢了什么东西？我有办法找回来。”
　　“一支钢笔，不值钱，不用找了。”
　　“哦。”顾昭蘅不知是真没当回事还是怎样，也不继续话题，低着头手上动作麻利地替她收拾东西。寂静中杨知时心里已经模模糊糊地明白，顾昭蘅就是要她被赵文庭欺负，要她失去点什么，让自己设身处地意识到当初她拒绝参加比赛到底是为了什么。至于她说她能弄回来她的东西，她毫不怀疑。顾昭蘅本身就是个谜，知识库大到什么程度，智商高到什么程度，本事大到什么程度，当她以为自己有点摸明白的时候，她却显露出自己远远不止这点能耐。
　　至于赵文庭，她的目标真的是来耀武扬威，或者来收保护费？大小姐在府上呆不耐烦了，出来做点什么解解闷吗。
　　背上书包和顾昭蘅一起走出学校的时候，杨知时就这样直接地问。
　　“很简单，她想要这个你位置，但是钱买不来，所以每个人她都轮流欺负一下。你是新人当然先整你。”
　　“老师不管？”
　　“一个美国人，一个加拿大人。”顾昭蘅耸耸肩开了句玩笑，“国内的校规限制不了她们。她们连退学都不怕，怕记大过吗？谁会多事管这些管不了的学生？”
　　“原来是这样。”杨知时用一般人不应当有的大度让这件事过去，因为她现在的心思不大在刚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斗智斗勇，也不大在那支钢笔上。顾昭蘅在旁边，她就没心思考虑那些远的了。
　　某些时候，顾昭蘅又这样和蔼、这样平易近人。她羡慕她的才能，偶尔嫉妒她的智商，同时对她无法掌握的她的这个人产生一些模糊的负面情绪。自己明明已经认识她很久，一起合作过那么多次，却说不准同她的关系。她这样的人有朋友吗？
　　她是个很聪明的、很漂亮的人。不是那等着人来采摘的、只长出防御性堪称摆设的刺的玫瑰，她比玫瑰美丽，却比玫瑰低调。
　　尽管如此杨知时还是没有急着退出比赛。而且周一的时候就传发生了一起校外斗殴，周二赵文庭一整天没来学校。周末才有人看见她本人，谁惹了她似的，在食堂的角落冲着跟班发脾气。还有一个一直跟着她的男的，眼眶紫了一个月。
　　“我靠谁啊下手那么狠？”班级里还有人在八卦。杨知时假装没听到，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