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赴海潮》沐子萧

7、第 7 章

　　结界兽的记忆被太乙真人放出。只见李靖夫妇正在城墙上巡视，海上却突然冲出一条从未见过的龙来，结界兽及时支起结界，却也没撑住多久，在一阵强力冲击下双双晕了过去。他们再次醒来时，陈塘关已被海水淹没，城墙和房屋皆是损毁严重，找遍了全城也再没见到一个幸存者，这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这——”敖丙是最不相信这一切的，刚要喊出声来，就被哪吒拽过去紧紧抱住。
　　哪吒稍稍侧着身挡住脸，借此姿势以极小的声音在敖丙耳边叮嘱他：“你现在不能暴露！”
　　二人贴在一起，敖丙自是能感受到哪吒此刻不断起伏的胸口，但他如今也气恼得很，攥着袖口回他：“我从未见过他。”
　　周遭众人见哪吒和敖丙这副模样，想着这两个孩子定是伤心极了。
　　“这驭水之法，定是那东海龙族所为！”鹿童未等记忆播放结束就下了结论。
　　“嗯，此事事发突然，也来不及与诸位师弟商议。鹿童鹤童，召集捕妖队全体，前往东海龙宫！”无量仙翁说着，又转向太乙真人，“太乙师弟，这结界兽乃是师尊赠你之灵物，我玉虚宫内怕是没人能为他们疗伤。你若信得过我，就由我先带着两位师侄前去，你在此安置两位结界兽，稍后再赶来助阵。”
　　“这……”太乙真人现在更放心不下的是哪吒和敖丙，可当着无量仙翁的面，又不能真把师尊送的结界兽随便丢下。他看向哪吒那边，见后者朝他点点头，才不得不同意了无量仙翁的提议，只哪吒和敖丙出发前，又掏出不少好东西来塞给他们，叫他们一路小心。
　　天元鼎升，捕妖队倾巢而出，声势浩大。太乙真人抱着两个结界兽目送着哪吒和敖丙随无量仙翁远去，只觉得心中莫名不安。
　　“仙长，这边请。”一位小道童朝着太乙真人行了一礼，领着他往玉虚宫的地下走，“师父前些日子在地下造了一处灵泉，或许您能用得上。”
　　太乙真人许久没来玉虚宫，见周遭虽是地下却灵气浓郁，心想他这大师兄为了师弟师妹们还真是付出了太多，可还没感慨完，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太乙真人转头一看，一道铁门隔在了他和那小道童之间。前方无路，后方被堵，他这是被关起来了！
　　太乙真人心道不妙，赶紧去扒那牢笼，却只觉得全身都使不上劲：“你个娃儿你在干撒子？！”
　　“仙长莫怪。”小道童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开太乙真人的手，“您此次与龙族同来，定是受了那申公豹的蛊惑，为免您再犯下大错，还请仙长在此稍候一二，待师父回来，定能帮您解了这妖族邪术。”
　　小道童说完，便离开了地牢。
　　“完咯！完咯！”太乙真人急得直冒汗，可他一身宝贝都给了哪吒，此刻法力被封，哪怕是用两只结界兽撬锁也撬不开这玉虚宫的牢门，只能暗自祈祷哪吒和敖丙能闯过这一劫。
　　而远在千里外，玉虚宫一行人已逐渐接近了东海龙宫。哪吒心中焦急陈塘关，却又不放心敖丙独自留在东海，一路上总时不时看他。
　　敖丙怎能不知哪吒心中如何想，只悄悄把姑姑敖闰的龙甲塞进他手里：“你先去陈塘关看看可还有幸存百姓，我自会小心。”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哪吒藏好那半截龙甲，同无量仙翁打了个招呼，踩着风火轮急急朝着陈塘关而去。
　　陈塘关内一片死寂，哪吒寻了好几圈也找不到一个活人，爹娘也不见踪影，洪水无情，怕是许多人都被冲走了，可他又该上哪儿找去？
　　正当哪吒沿着尚未退完的水一路寻找时，突然瞅见了一团水逆流而上，朝着他扑过来。
　　哪吒混天绫一甩，把那团水捆了来：“什么妖怪？还想偷袭？！”
　　“我的天呐，您可算回来了！”那团水被捆了也不挣扎，只一个劲往哪吒面前拱，显出了原型。
　　“你是……海夜叉？”哪吒一见那贱兮兮的脸就想了起来，听他这语气似乎知道些什么，伸手把他拽了起来，“我爹娘呢？还有没有人活着？陈塘关到底是谁毁的？”
　　“您听我说……”海夜叉知道事情紧急，虽是被勒得难受，但也喘着气把事情经过说给哪吒听。
　　这边哪吒听着海夜叉所说的经历心中火气更盛。东海之上，敖丙也愈发焦急起来。
　　无量仙翁手中桃杖挥动，只见周遭海水以东海龙宫为圆心退开，将那残破不堪的龙宫遗址暴露出来。天元鼎分为八片，从空中落下，将那海底炼狱整个包裹住，缓缓向中间合拢。
　　“大师伯，此事尚无定论，还请——”
　　敖丙话音未落，龙角上太乙真人所设的法术就被无量仙翁破开，慌忙抬起袖子遮掩。
　　鹿童见状，当即拿出弓来，一支箭已经瞄准了敖丙：“大胆龙族，竟与申公豹相互勾结，偷盗灵珠！想来太乙师叔也被你们蒙骗，才会带着你这妖孽混入我玉虚宫净地！”
　　“我……师父从未蒙骗太乙师伯！”敖丙听太乙真人说过那灵珠魔丸混淆之事，此刻不好掀了师伯的底，气势一时弱了几分。
　　无量仙翁自是能听出其中关窍，语气便严肃了不少：“龙族偷盗灵珠、蒙骗我教弟子、水淹陈塘关致生灵涂炭，皆有确凿证据。敖丙，你还有什么辩驳之言？”
　　“我……”敖丙实在辩不得什么，无量仙翁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只说龙族之过，却并未指名是哪一脉龙族，有先前结界兽的记忆为凭，敖丙苦思半天，却发现无论怎么答都是个错。
　　身处下方锁妖阵阵眼处的敖光在无量仙翁领着捕妖队来时就已察觉，可敖丙的气息混入其中，他不便出面，只以魂魄出窍在下方听着，眼见此刻情况不妙，不得不返回阵眼，向周遭龙族同胞嘱托一二后，以真身前去相助。
　　敖光再度返回时，敖丙已与鹿童鹤童缠斗起来，当即凝出龙牙刀来，杀入战场：“休伤我儿！”
　　见敖光以真身出现，无量仙翁也出了声：“东海龙王敖光，你擅离职守、私藏龙蛋、偷盗灵珠，是何居心？”
　　“我东海龙族镇压海妖千年从未懈怠，你信口胡言，证据何在？”敖光知那无量仙翁不好对付，将敖丙护至身后。
　　敖丙趁此间隙将陈塘关被淹一事告知，敖光虽心中惊骇，面上却半分不显。天庭的种种下作手段他早就烂熟于心，水淹陈塘关怕是眼前这无量仙翁为嫁祸龙族而找的由头，也就他这小儿子尚且年幼，心思纯净，才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些问题。
　　“证据？”无量仙翁一抬手，几个小仙锁着几十个人走了出来，“我方才派人前往陈塘关救助灾民，无意间找到这一队幸存百姓，他们身上可都沾着你们东海龙族的气息。你若说你东海龙族镇压海底妖兽从未懈怠，那他们身上的气息又该作何解释？”
　　敖光和敖丙在与鹿童鹤童的打斗间隙看去，只见林林总总约六十来人，皆是陈塘关百姓，连李靖夫妇都在其中，但他们此刻都已昏迷不醒，无法替龙族辩解。
　　敖丙就算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一切皆是无量仙翁为除掉龙族所做的谋划。那日金仙大会上鹿童提起东海龙族一事，被几位金仙以“师出无名”为由拒了，今日之事，便可叫他这一举措“师出有名”。
　　见自己所珍视的一切都被这无量仙翁当做筹码，一股怒气自敖丙心中而起，提着盘龙冰锤就朝着无量仙翁攻去：“陈塘关百姓何辜？东海龙族何辜？神仙便可视生命为草芥吗？！”
　　无量仙翁不急不慌，只伸出手来朝着敖丙一点：“定。”
　　话音既落，一息之间，无数尖刺便自敖丙心脏处蔓延开，将他锁住。敖丙试着动了动，便觉得全身如千刀万剐般疼痛，又匆忙运起体内魔力，试图以混元之力吞食这尖刺的灵力来破咒。
　　敖丙曾听太乙真人提起过阐教各类法术，依着如今情形，自己中的应该是那穿透经脉的穿心咒。可太乙真人曾说穿心咒虽效果拔群，却需要很长一段咒文辅助，无量仙翁何时有机会念这咒术？细细想来，他唯一一次接触到咒文一类的东西的机会，便只有那所谓的“升仙咒”了。
　　若真是如他所猜测，哪吒身上定然也被动了手脚！思及此处，敖丙更急切了些。
　　无量仙翁与敖丙仅一拳之距，自然是感知到了愈发混乱的灵力和魔力，附在他耳边说：“你要强行破咒，我便叫这陈塘关百姓，葬身大海。若你老老实实入这鼎内，我或可放那哪吒一条性命。”
　　“你！”敖丙心中虽是气极，也不敢拿陈塘关无辜百姓的命和哪吒的命来赌，老老实实停了法术。
　　“呵呵，这才对嘛。尔等为低贱妖族，自该为我阐教众仙奉献一二。”无量仙翁用那桃杖一推，无法动弹的敖丙便直直朝着天元鼎内落了下去。
　　“丙儿！”敖光见状，也顾不得眼前的鹿童鹤童，朝着敖丙冲去，将他抱在怀里，一同落在鼎内。
　　“敖丙！！”
　　天元鼎合上之前，哪吒的声音也传了进来，敖丙有心提醒他小心无量仙翁，可鼎壁厚实，实在传不出话去。
　　哪吒自海夜叉那儿得了真相后一路奔来，却不想第一眼就看见敖丙被打入那天元鼎中，待他飞近，天元鼎已合上，再撬不出一丝缝隙。
　　哪吒气极，提着火尖枪便冲上前去：“老头！给我把龙族放出来！”
　　四周魔力扰动，无量仙翁却只捻着胡子笑着，看哪吒与鹿童鹤童斗了几个回合，才对着哪吒使了穿心咒，叫他看向一旁昏迷的陈塘关百姓。
　　“哪吒，你虽是魔丸，到底也有一分灵力，你李家一家五口皆是我阐教弟子，若你愿意归顺，我便放开他们。”无量仙翁朝着一旁的百姓遥遥一指，“是保东海龙族妖孽，还是保陈塘关一众人族，全在你一念之间——这天元鼎之火，便由你来点。”
　　“你卑鄙无耻！以人命要挟，还算什么名门正派！”哪吒一时动弹不得，只能凭着一张嘴骂个痛快。
　　无量仙翁拦下想要与哪吒理论一番的鹿童鹤童，仍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能被练成丹药为我阐教奉献，于龙族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份殊荣了。哪吒，你可选好了？”
　　只见哪吒冷笑一声，看了看那鼎，又看了看爹娘和陈塘关百姓，忍着□□撕裂之痛抬起手来，将一紫色物件用力扔了出去。
　　被丢出去的正是敖丙先前塞给他的龙甲，龙甲划破空间，一条紫色巨龙自空间内飞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冲散了缚着陈塘关百姓的小仙队伍，在空间裂缝恢复前抓着一干百姓和哪吒回到了鼎内。
　　无量仙翁见人质全被捉了去，恼火至极，但还是先是安顿了那几百个被敖闰所伤的小仙，才点起三昧真火，端坐于天元鼎之上，要将鼎内人族与妖族全数炼化。
　　鼎内，哪吒与敖丙各自运起混元之力解了穿心咒，才说起陈塘关一事来。
　　今日一早，无量仙翁便亲临陈塘关，以桃木拟出龙形，掀起巨浪水淹陈塘关。有结界兽挡下了第一波攻击，李靖等人得了空隙疏散百姓。今日恰好申公豹的弟弟申小豹来此寻他兄长，正于城内玩耍，见此情形，申公豹便叫申小豹与李靖等人先离开，自己去阻拦无量仙翁，可后来再没人见过他。
　　洪水来势汹汹，李靖夫妇与申小豹费尽心力也才仅仅救出了这几十人，海夜叉虽平日偷鸡摸狗，这次陈塘关遭劫也帮衬了一二，替众人找了个躲避之所。
　　原本事情到了这儿就该了了，只需等洪水退去、无量仙翁走远后，再想下一步如何做，可不想一只载着信的灵鸟寻了过来，恰巧被无量仙翁撞见，于是众人便都暴露了出来，仅海夜叉遁入水中得以逃脱。
　　敖丙这边听了，又将先前与无量仙翁的对话说给哪吒听，心中也有了几分推测：“太乙师伯久未现身，怕是也被无量仙翁给困在何处，不过师伯是天尊所选之人，想来处境会比我们现在好些。”
　　他们正谈着，周遭三昧真火燃起，闷热难耐之下，原本昏迷的陈塘关百姓们也一一醒来。他们先前刚经历过洪水，此刻一睁眼又发现自己身处火海，周围尽是海妖，便惊慌失措地涌向李靖和殷夫人。人群之中，一面生的小男孩儿亦是慌乱，却是在四下找着什么。
　　想来这应该就是申小豹了，可现在实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候。眼见着已经有一两个海妖被炼化成丹，鼎内海妖与龙族皆是慌乱起来。
　　“天劫都扛了，区区一个破鼎，休想困住咱们！”哪吒活动了一下手脚，他方才为甩出龙甲而被穿心咒撕裂的右手早已被体内天凰火催生恢复，“敖丙，我们上！”
　　“好！”敖丙与哪吒飞身而上，站到那定海神针的顶上，手相牵，引灵力魔力交缠，以混元珠特性吸纳鼎中三昧真火灵气，反推上去。
　　敖光早已解了海妖与三位龙王身上枷锁，此刻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是齐心协力，除了几位龙族留下护住不会法术的陈塘关百姓，其余龙族和海妖皆是聚集于定海神针前，用力向上托举着。
　　天元鼎的顶盖逐渐被顶起了一道缝隙，鼎上的无量仙翁见状，桃杖狠狠往下一敲，杖身长出无数根茎脉络来：“根深蒂固！”
　　此号令一出，后方捕妖队倾巢而出，落于桃枝之上，一同向下压去。
　　翘起的顶盖又被推了回去，重击之下，许多海妖一卸力，法力透支，于是鼎内又多出不少丹药来。
　　“不能退！”敖光大喊一声，镇了底下一众海妖心思，再一次用力向上推举。
　　陈塘关诸位百姓已明了事情往来经过，虽明知自己相较龙族或海妖都太过力微，却也纷纷上前来，站至李靖和殷夫人身旁，同他们一齐使着劲。
　　此一战，不为人族妖族之争，只为求一条活路。
　　最上方的哪吒和敖丙已是拼尽全力，有玉虚宫宝库内两份宝物增强法力，肉身比先前扛天雷时要结实得多，便也更加放得开手。
　　鼎内鼎外一堵一推，谁也不服输，可谁也没想到，最终先倒下的竟是天元鼎自身——那鼎扛不住内外两方压力，猛地炸了开来。
　　鼎一破，哪吒和敖丙第一反应自然是去看那些不会飞的百姓，见他们皆被龙族或海妖所救，才放心地朝着无量仙翁攻去。
　　哪吒和敖丙这一动，便是开战的信号了。龙族与海妖紧随其后，扑向那些一脸道貌岸然的捕妖队，后者亦在无量仙翁指挥下列队冲了上来，双方厮杀混战成一团，各色的血污了整片海。
　　无量仙翁那处能打的也仅鹿童鹤童两个徒弟，对上灵珠魔丸与四位龙王，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哪怕祭出桃杖，也还是被哪吒和敖丙这一对混元双子狠狠揍了一顿，不得不在鹤童的掩护下撤退：“你们毁了我玉虚宫的根基，我阐教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若是再敢来，小爷我先撕了你那张颠倒黑白的臭嘴！”哪吒还想再往前冲，好歹还是被敖丙拉住了。
　　待周围捕妖队小仙全数离去，天边乌云散尽，回过神来的一众龙族、海妖和陈塘关百姓全都欢呼起来。
　　他们竟然真的战胜了那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