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赴海潮》沐子萧

23、第 23 章

　　哪吒醒来时已是傍晚，那封锁混元珠力量的药物还在起着效用，他有些使不上力，连那捆着他的绳索也挣不开。
　　不，这不是凡间麻绳。
　　哪吒使劲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再如何，他如今也是肉身成圣的神仙，怎会被普通绳子缚住？
　　这世上能捆住他的，也唯有捆仙绳了。
　　当年土行孙以此绳捆他去见了申公豹，后来此物便不知所踪，据说是归还于阐教诸位天尊。哪吒又莫名想起先前孙悟空在五指山下说的什么损失什么罚的那番话，当真觉得那些个什么天尊、老道、真人统统都是小心眼，记仇得很，实在是没完没了。
　　心中有了猜测，哪吒可不愿同孙悟空那般忍下。几百年前陈塘关的血海深仇可不是什么大闹天宫这样简单的恩怨，打打闹闹的也就解了，必得叫凶手血债血偿。
　　思及此处，哪吒看着周围摩拳擦掌围过来的村民，硬是逆气而行，试图撬动那药物封锁，让自己体内的混元力量重新运作起来。然而封印刚裂开了一点，泄露出的混元力量便逸散出去，因逆气而暴乱的混元力量不经意间扰动了傀儡术的效果，中了咒的村民们当即痛苦地嘶吼起来，朝着哪吒扑来，似是觉得只要解决了引起他们痛苦的源头，一切就能恢复如初了。
　　哪吒被缚着手脚绑在柱子上，又实在不忍对相处了小半年的村民们动手，只得艰难地躲闪着。村民之中不乏手持银刃之人，哪吒试着招来混天绫和火尖枪，可那两样宝物也不知为何没了反应，静静地躺在地上。
　　一道银光袭来，哪吒见着躲不开，干脆闭了眼打算受下这一击，反正他有这神仙躯体，凡间刀刃造成的伤口不消片刻就可愈合。
　　“哪吒！”
　　一声急促的呼唤从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破空声。
　　“快住手！”哪吒对这动静再熟悉不过，急忙睁开眼出声阻止，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见数根冰棱刺向他身旁那几个手持银刃的百姓，顷刻间便取了他们性命。
　　冰棱之上携带着的灵珠灵力中和了周遭混乱的力量，傀儡术在这忽暴忽柔的力量搅动下逐渐失了效，村民们陆续清醒，随后一个接一个地昏倒在地。
　　敖丙不知这村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急着赶到哪吒身边，替他解了捆仙绳的束缚，扶着力竭却魔力暴乱的哪吒到一旁坐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哪吒此刻难受得很，灵力、魔力和丹药的封印在他体内乱作一团，却还是坚持着说出来两个字——“傀儡术”、“天尊”。
　　敖丙当即明白了哪吒的意思，有些无措地看向那几个死于他手的村民：“听闻近来草寇猖獗，我还以为……是我对不起他们，我——”
　　“快看！统领杀人了！”
　　“我看见了！是统领先动的手！”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敖丙回头看去，却见哪吒信中所提的海妖不知何时已围了一圈，其中几个高举着北海妖族用来远距离传信的水镜，将现场一切传递给远在北海的同胞看。
　　敖丙动作一顿，思考片刻，便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哪吒，随即站起身来。
　　哪吒只一瞬就猜到了敖丙打算做些什么，可他心里没底，越是慌张，体内力量便越是混乱，只来得及伸手去拽住敖丙的衣角：“不……咳咳，不可！”
　　“你既能猜到我要做什么，便不该拦我。”敖丙说着，捡起地上的火尖枪，向海妖群走去，“我为四海万妖统领，自当言出必行，以身作则。”
　　敖丙记得围在附近的这群海妖，是北海中最不安分的那几个，其中之一还是某个族群的首领。今日这事若是处理不好，那他们便可以此为借口祸乱四方，他和哪吒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将付诸东流。
　　“自我镇守北海眼以来，便与诸位立下规矩——伤及无辜者，处以重罚；取无辜性命者，以命相还。今日一事，虽事出有因，然杀孽已造，此为事实，按规矩所定，自该偿命。”敖丙动用了些灵力，叫这声音能传得进那水镜之中，“丙愿自抽龙筋替命，以龙血为引，唤魂筑灵。既是自罚，亦是自省，诸位在此可做见证。”
　　火尖枪自上而下划开皮肉，金色的龙血不断滴落，于半空中飞起，一点一滴落在那几个失了性命的村民身上。点点金光混杂着灵珠灵力融入一具具躯体，修补伤口，唤回魂魄。不消片刻，几人又有了呼吸。
　　哪吒以无心去看那几人伤势，他控制不了火尖枪，也阻止不了敖丙，只好一步一步往前挪去，费了许多力气才抓住混天绫的一端。体内可以调遣的魔力不及十之一二，哪吒攥着混天绫，倾尽全力调动：“拜托了，快动起来！”
　　似是终于又感应到了主人的气息，身上印满了鞋印的混天绫慢吞吞地动了起来，依着哪吒心意，挪动着另一端缠上敖丙的手腕，借混元珠之间的感应，将敖丙的痛楚分了一半给哪吒。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哪吒差点叫出声来，他紧咬着牙，望着前方即使遭受如此痛楚却也一声不吭、站得挺直的敖丙。后者似是因骤然减少的痛楚而愣了一下，但并未回头，只以灵力筑冰，暂替背上被抽出的龙筋来支撑自己站立。
　　直到那浸染金色龙血的龙筋被彻底抽出，敖丙才总算有空来封闭了自身痛觉。他缓了缓，在冰筋的支撑下往前走了几步：“此番自罚，诸位可还有何疑问？”
　　面前的海妖惊恐着后退，任谁也没见过被抽了筋还能面色如常，甚至活动自如的人，心中畏惧更甚，一一臣服，再不敢造次。
　　“我等自会规矩行事，请统领放心！”
　　敖丙看着手中龙筋，以灵力凝炼一番，引出他一直贴身放着的雷公鞭上的铁片镶嵌其上，炼出一条龙血鞭来，交给那海妖首领：“我尚有要事在身，你们将此鞭送回北海眼中，日后若有谁再明知故犯，便以此鞭罚之。”
　　海妖们领了命，捧着那龙血鞭逃命似的跑了。
　　待周围妖气散尽，敖丙才回到哪吒身边，跌跌撞撞地倒下。
　　“敖丙，敖丙！”哪吒心急如焚，抱着敖丙的手随处一摸都是满手的血，许多血已经因敖丙方才那通胡来而被冰冻住，血虽是止住了，仍吓人得很。
　　哪吒实在没法，不得不引了些敖丙体内的平和灵力出来，捏出传信灵鱼，定了方向：“杨二哥，快来救命！”
　　杨戬数日前来了这附近的战场观察，不知如今走没走，但这已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可托付之人，哪吒只能赌上一赌。
　　哪吒已是累极，也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敖丙似乎发起了高热，有些急促的呼吸扑在他颈间，叫他心疼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啸天犬的声音隐约传来，随后是杨戬、梅山七怪，还有些别的熟悉的声音，哪吒分辨不出来，只叫混天绫去引路，待那熟悉身影出现在眼前时，才终于松了口气，合上了眼。
　　杨戬鲜少收到哪吒如此急切的传信，匆匆带了人赶来，又带上了路上遇见的来盯着八十一难进程的金吒和李靖夫妇。一行人赶路至此，见着混天绫时还以为哪吒和敖丙应是没什么大事，可一见了躺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二人，全都慌了神，轮番去摸他们脉搏。
　　哮天犬四处嗅嗅，找出了被丢在草堆里的风火轮，风火轮化作飞天猪，拔了根草引自己打了个喷嚏，将它所见所闻全数放了出来。
　　“先别管这些了。”杨戬一伸手，捏住了飞天猪的鼻子，把哪吒和敖丙搬到它背上，“百里外翠屏山脚下有一莲池，灵气浓郁，可治百病，快带他们去那儿疗伤！”
　　李靖捡起一截粗麻布衣，捻在手里仔细瞧了瞧：“你们先去，这个村子有些奇怪，我同金吒在此调查一番。”
　　一行人兵分几路，杨戬留了啸天犬配合李靖金吒调查村落，其余人等或四处搜集灵药，或前往莲池轮番为二人疗伤，直到四五日后，哪吒和敖丙的情况才终于好转。
　　收到消息的东海龙王敖光与调查村落的李靖等人一前一后抵达了莲池，待人都到期，杨戬才叫飞天猪放出记录下的画面。
　　飞天猪只记录了画面，却无法记录现场灵力魔力的变化，是以许多事情看上去是如此莫名其妙。敖光见着幼子受如此苦楚，待敖丙伤势稳定后，便前往了北海，杨戬要盯着三国混战前线，也不便久留，李靖与金吒负责八十一难的一环，一时半会儿也脱不了身，唯有殷夫人可暂守此地。正当殷夫人遣人去调遣东海龙族和海妖前来看顾时，莲池处却传来了哪吒不见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