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赴海潮》沐子萧

22、第 22 章

　　取经计划虽已订立，其中可操控的空间却不小，玉帝和如来佛祖未正式拍板之前，多得是借此升仙得道的机会。各方神佛俱显神通，调遣自家亲信，犯些不大不小的过失，罚下凡间，在取经路上占了一难。亦有凡间消息灵通的妖族，闻风而动，借机投在那些孤身一人的仙家门下，为搏得仙位甘愿放弃些脸面，与漫天神佛共演一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戏。
　　敖丙本想着，他那表弟尚且年幼，又是贪玩的性子，定是争不过那些心机深沉的仙家弟子与外族妖王，可哪吒不过两日便带回了消息——位置是有，不过不一定能维持龙身，取经人此行甚远，定是需要个凡间坐骑，若是龙族愿意，灵山倒也可想法子叫敖烈在取经路上替了那凡间坐骑的位置。
　　用哪吒的话来讲，凡间坐骑也不过两三种，无非就是骡子和马，取经人转世总得是个和尚，定是衣食无忧，想来也会是骑个马中贵族。
　　“你们二人今日到我这儿来，就是讨论这些东西的？俺老孙的桃儿呢？”孙悟空揪了两把草，双手一丢，扔到他两边靠在山上的哪吒和敖丙的衣袍上。
　　“急什么，今年凡间时气不好，桃子熟得晚，还得小半个月呢。”哪吒指挥着混天绫去给敖丙拍掉衣服上沾的土，慢吞吞从兜里掏出来几个蟠桃，“早上路过蟠桃园跟王母娘娘讨的，你将就吃吧。”
　　“我那表弟年幼懵懂，到时若是能跟在取经人身边，还得劳烦大圣替我们多多照拂。”敖丙本也没想瞒着孙悟空，他们一得了消息便赶来五指山下，就是打算同他说这事的。
　　孙悟空瞧着那还挂着晨露的蟠桃，乐得很：“这算什么大事，我都听土地公说了，你们二人替我暗中照拂花果山的兄弟，我正愁该如何谢你们呢。二位且放心，我定好生照顾你家小龙。”
　　待孙悟空啃完了一个桃，哪吒才又蹲了下来，问他：“我说，你都答应了陪他们演这一出，怎么前些日子玉帝提议放你自由，你却执意要在此山下趴着？”
　　“这取经若成，也是遂了我的愿。可先前我闹了一番天宫，的确也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我若不在此罚上一罚，难保日后各位仙家心中不满，那放我自由的玉帝岂不是难以约束他座下各路神仙？不过在这山下待个几年，权当是修心养性了。”孙悟空说着，伸手挠了挠痒，“倒是你们两个，这半年常来我这儿，莫非近日不忙？”
　　“唉，你也知道，近来天庭与灵山在布置凡间的八十一难，许多神仙妖怪都在人间各处做准备。许多妖怪得了信，这些日子比往年更闹腾了，人间百姓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哪吒说着直叹气，“你是没看见，云楼宫和天海阁的祈愿笺已经塞满了五间屋子了，我们当然得下来看看。”
　　“取经之事本为普渡众生，如今还未开始，却先造了不少众生之苦，实在是……”敖丙心中也是气愤，他替龙族和海妖占了两难，领了时间与位置后便回了天海阁忙碌，一转眼却发觉人间因此而陷入混乱，怎能不气？
　　孙悟空听了，急急掏了金箍棒出来把哪吒和敖丙往山下推：“既是如此，你们快去忙你们的，不必总惦记着我这儿。听山下村子里那户人家说，如今天下分了三家王侯，人间战乱连绵，若是再加上神佛妖魔作乱，岂不是更多无辜之人遭殃？”
　　哪吒见状，拉着敖丙往后退：“杨二哥……就是上次带了条狗过来给你送仙露的杨戬，替了我们几日，明日我们就得去战事前线盯着了，到时你想见我们也见不着喽。”
　　“嘿，那俺老孙可要天天念着，给你们那祈愿箱子里多塞几张‘无事闲聊’的笺子！”孙悟空大喊着，目送那两位大忙人离开。
　　过了许久，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才自五指山后绕了出来。
　　孙悟空见着来人，把手里仅剩的两个桃丢给了其中一人：“老祖，我如今有这火眼金睛，您再如何变装我也认得的。您既惦记着他们二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遮掩？”
　　接住桃的人影逐渐变形，成了一老者模样，乐呵呵地分了个桃给跟在身后的杜清玄：“你既认得我，定也是你师父同你提起过，按辈分，你也是我的小徒孙。我见你心性上佳，是个有灵慧的，既是如此，你可知哪吒与敖丙过往之事？”
　　“只听说是什么灵珠魔丸的转世，旁的……尚未听人说过。”孙悟空也据实而答。
　　“我且说与你听……”鸿钧老祖拟了把木椅出来，坐在孙悟空身旁，讲起了多年前的几桩旧事，“那两个孩子对天庭之人并不信任，我若以真身相见，怕是他们有所抵触，便借了女娲家这位小辈的身份来。”
　　“那元始天尊也未免太过小心眼，也难怪哪吒和敖丙不愿信你们。”孙悟空听得心里憋闷，语气也冲了些。
　　“我那弟子有些执拗，我已是责罚过了。只是我不日即将闭关修炼，取经期间难保各方势力之间有所冲突。哪吒和敖丙虽已成神，却尚且年幼，心思单纯，你若愿意，便与清玄一起替我看护一二。”鸿钧老祖说着，取出一枚菩提子来，交给孙悟空，“若是遇到无法解决之事，可往斜月三星洞去。”
　　孙悟空握着那枚菩提子，一句话传了出来：“悟空，日后莫要如此胡闹。”
　　熟悉的声音传来，孙悟空一下便红了眼眶，抬头去问鸿钧老祖：“我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一切都好。”鸿钧老祖说着，身形渐隐，逐渐消失在孙悟空面前。
　　这边孙悟空与被留下的杜清玄又聊了几句，各自打听消息，另一边哪吒与敖丙也兵分两路，哪吒去管人间战事，敖丙去处理各方妖魔纷争。
　　如今天下三分，哪吒观察了小半月，又参考了杨戬的建议，找了个小村庄暂居，隔三差五督战、日日回应祈愿，忙碌得很。敖丙偶尔寄信来，字里行间大多是妖界局势变更，叫他注意安全。
　　取经之事定得快，还没到年底，取经人便出发了。听闻是洛阳某寺庙中有一僧人失足落了井，恰好叫金蝉子借此转世凭依，便奇迹般“活”了过来。曹丞相为安抚圣心，命这名僧人前往西天求取真经，普渡众生。
　　孙悟空一出山就给哪吒发了消息，又过了半月，再传信于哪吒和敖丙，敖烈“吃了”三藏的马，化身白龙马随他们师徒取经去了。
　　见着心中大事有了着落，哪吒也松了口气，难得地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来，出门挑了个小路散散步。
　　林中草木茂盛，灵气浓郁，很是静谧。哪吒起初还觉得舒适自在，往里走了两步，便觉得情况不太对。
　　太安静了，不像平常山林，连虫鸣都没有。
　　多年征战的经历让哪吒当即抽出了火尖枪来，以混天绫开道，四处搜寻一番。
　　忽然间，一阵尖叫声传来，哪吒听出那是邻家砍柴的老爷子，赶忙飞去。
　　一靠近，哪吒就感受到了一股妖气，火尖枪飞掷而出，拦在老人家与那妖怪之间：“何方妖孽在此伤人？！”
　　老爷子见有人相救，踉踉跄跄爬起来，匆匆道了谢就赶紧回了村子。
　　哪吒再仔细一看，那想要攻击无辜村民的妖怪眼熟得很，竟是北海海妖，心中愈发疑惑，脚步更急切了些：“都出来！怎的在此伤人，视北海规矩为无物吗？！”
　　海妖们三三两两地冒了出来，哪吒数了数，数量竟是不少，光是目测就有二百多个。
　　其中一个海妖走了出来，递出一份天庭调遣妖族用的文牒来：“我们不过奉天庭之命，来此造些乱子，元帅莫怪。”
　　哪吒接过那文牒看了看，的确是天庭的东西，只是上面措辞并不像负责此事的太白金星所写，又问：“是哪位神仙把这文牒给了你们？这事统领可知道？”
　　“那神仙我们从未见过，也没报名姓，持着文牒来北海调遣。统领先前同我们说过，若是见了有神仙持文牒来调遣，便适当配合。”海妖头领如实相告。
　　哪吒瞧着他们并未说谎，又不太清楚八十一难的安排，只好先叫他们莫要伤人，踩着风火轮回去给敖丙写信询问。
　　那海妖的确没说谎，只是没说完所有的实话而已。北海海妖一向自由，自敖丙和哪吒来了之后便不得不守着各种规矩，心中自是不快，这回遇上个神仙，一路上暗示他们给两位“大人物”使点绊子，更是说了参与八十一难的妖怪可酌情伤人这样的话，最是合他们心意。
　　他们虽打不过统领与元帅，但在规矩限定范围之内稍稍试探一二可没说不行。
　　哪吒回到住处，以魔力修书一封，让火莲托着，凭混元珠之间的联系加急送去敖丙处。
　　正当哪吒打算再处理一些祈愿时，隔壁的小姑娘轻轻拍了拍门：“李三哥哥，阿娘给你做了圆子汤，你快趁热吃吧！”
　　“小玉来啦？快进来！”哪吒匆忙收了一屋子神通，去迎门外的小姑娘进来，“张大娘做的圆子汤就是香，我闻着就饿了！”
　　碎了几个角的碗里盛着大半碗汤水，底下沉着七八颗糯米圆子。战乱期间食物最是难得，哪吒心知这份好意的贵重，往日也总做些活计帮着村里百姓。
　　哪吒和往常一样吃了几口，正打算把剩下的大半碗分给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却不料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体内魔力灵力皆是沉寂，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动作来：“这是……怎么回事……”
　　“哪吒哥哥，这可是阿娘专门为你做的，你可一定要全部吃完呀。”小玉甜甜地笑着，接过哪吒手里的碗，趁着哪吒此刻无力，将碗内“圆子”全数喂了进去。
　　衣袍摆动间，哪吒看见小玉手臂上闪过一倒熟悉的金色符咒。
　　是傀儡术！
　　可又是何人、在何时所下？到底有多少村民中了？
　　来不及细想，哪吒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