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赴海潮》沐子萧

15、第 15 章

　　哪吒本是与敖丙一同跳入北海眼的，可不知怎的，他入水不过几息，还未看清海下景色，就蓦地被一股力量扔了出去，回到了海面上。
　　“何人在此作乱？速速现身！”哪吒踩着风火轮稳住身形，火尖枪在手中转了一圈，直指向北海眼。
　　一阵虎啸自漩涡中传来，白额吊睛虎双眼紧盯着哪吒，一步步自北海眼中走出，挡在哪吒与北海眼入口之间。
　　这便是要拦他的意思了。
　　“区区一个坐骑，也敢拦我的路？”哪吒举枪攻去，散出魔丸魔力试图震慑，魔焰以火尖枪为媒介升腾。
　　却见那白额吊睛虎不慌不忙，既不躲闪也不出手，只端坐在那儿。在那魔焰即将触及到它的前一秒，那虎额头上的白色灵石亮了起来，一个精妙的阵法瞬间出现，护住了它。
　　是阐教弟子入门时就能学的守御法术，但就能挡得下哪吒这一击来说，阐教上下除了元始天尊，似乎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哪吒握紧了枪，只觉这事愈发不对劲，与这虎对峙片刻，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他心头——这是专为敖丙设的局！
　　思及此处，哪吒心中怒火升腾，混天绫、乾坤圈、火尖枪三大法宝一同使出，朝着白额吊睛虎而去，却不为取它性命，只为捉住这家伙。他惦记着曾经太乙真人说过的话，只要除去它与元始天尊之间的契约，便可不伤其性命而胜。
　　混天绫与乾坤圈之间相互配合，同哪吒与白额吊睛虎来来回回追逐了数个回合，才总算是逮住了这过于灵活的虎。哪吒一手拽着虎后颈的皮毛，一手使劲扣住它额头的白色灵石之上，体内灵珠魔丸力量相互牵引，叫那混元之力全数灌入其中：“给我破——！”
　　只听“咔哒”几声，灵石逐渐碎裂，消散在风中。白额吊睛虎一时失了控制，痛苦哀嚎起来，挣扎几下后晕了过去。
　　眼见那白额吊睛虎已没了威胁，哪吒重新朝着北海眼而去，正打算再次冲入其中，却发现海水突然间涌动起来，掀起滔天巨浪，数只长相奇异的海妖自水中冒出头来。
　　哪吒记得敖丙说过，这北海眼中海妖甚是凶猛，如今一个个见了他，皆是红着眼睛冲杀而来。哪吒冷哼一声，火尖枪携着烈焰往半空中划了一道，筑起魔焰火墙，拦住了那些海妖的去路。
　　如此凶恶之妖，怎能任由它们上岸去为祸四方？
　　哪吒正在火墙之前与飞扑上来的海妖们混战，却突然感知到一阵强大的灵珠灵力自北海眼中传出，隐约可闻一声龙吟。随着这阵动静，原本围着哪吒的海妖不约而同地调转了方向，又回到水中去了。
　　哪吒可不会觉得那些家伙是怕了，也不像是因何号召而撤退，他只晓得刚刚的动静定是敖丙所为，如此数量的海妖，敖丙若是已救出了申公豹，定然也腾不出手来应对。
　　正当哪吒苦思冥想着该如何相助时，儿时的记忆突然冒了出来——他拜师的那天，太乙真人曾教过他分海决，他练过几日，后来便因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而抛之脑后了。太乙真人没与他说过这分海决到底需要用多少法力来支撑，但如今已没别的计策。
　　哪吒踩着风火轮降了些高度，贴近了海面，单手掐诀，低声念起他已有些生疏的口诀。本就汹涌的海面更起波澜，随着哪吒念出的口诀，海面逐渐分开，一条狭窄的通道出现在哪吒脚下，缓缓连向北海眼的中央。
　　前路已开，哪吒又在通道两旁立起火墙，将试图靠近的海妖全数驱散。他看不见敖丙身处何处，一时也不好用混天绫去寻。哪吒自能感觉到体内法力迅速流失，他撑不了太久，得让敖丙知道他在这儿才行。他伸手往怀中一摸，取出敖丙从前送给他的海螺来，铆足了劲吹响。
　　哪吒连着吹了四五次，叫这海螺声传遍整个北海眼，他额头已经渗出些许细密汗珠，只祈祷着敖丙能够听见这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哪吒即将力竭，支撑不住这分海决时，令他熟悉的灵珠气息终于自北海眼中冒出。他振奋起来，强撑着分海决。
　　一红一蓝两道身影破海而出，踏上了哪吒以分海决打开的路。
　　“哪吒！”敖丙远远便瞧见了哪吒那力竭的模样，背着申公豹的身躯飞身上前，接住了往他身上倒来的哪吒，“我听见了你的呼唤，若非你为我引路，我怕是早已深陷海妖包围之中了。”
　　哪吒虽是法力耗尽没了力气，可还是扶着敖丙的身子，给他上上下下全身检查了一遍，又帮着把申公豹的身躯放在那昏迷不醒的白额吊睛虎背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皱着眉头看向跟着敖丙一同出来的人：“他是谁？怎么老是跟着你？”
　　“在下女娲娘娘门下凤族弟子杜清玄，多谢两位小兄弟救我出这封海阵，清玄日后必定好生答谢二位。”杜清玄原也不打算久留，同哪吒和敖丙打了声招呼后便化了原身飞远。
　　“你不喜欢他？”敖丙瞧着哪吒一直皱着眉，低声询问。
　　“倒也不是……我体内的天凰火对他有反应。”哪吒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阐教玉虚宫的宝库内为何会有女娲娘娘门下弟子的宝物？
　　就在哪吒和敖丙想要去探一探申公豹的状态时，一道金色身影悄然降临。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来者正是元始天尊。
　　“你二人破了我这封海阵，便打算这般离开，任其中妖物为祸人间？”元始天尊见哪吒和敖丙并不惊讶于他的到来，也不与他们兜圈子，径直问他们，目光却看向敖丙与申公豹。
　　元始天尊多番计策，所求究竟为何？
　　这个问题敖丙已在来时路上想了三日，见元始天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更加笃定心中猜想。他看了看身后的申公豹，又看向正担忧地看着他、紧紧拉住他的手的哪吒，后知后觉地想，原来哪吒也已经猜到了这一切。
　　他苦笑着朝着哪吒摇摇头，用力挣开哪吒的手，上前一步：“敖丙愿代替师父镇守此海，且扫除灾厄为灵珠本职，求师祖放我师父自由。”
　　元始天尊所求，是灵珠魔丸为阐教所用、龙族势力归属由天庭改为阐教。申公豹和太乙真人不过是连接几方的棋子，可申公豹太过聪明，早晚会猜到一切，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敖丙这身份，既是灵珠，也是龙族，一人便可代表两方势力。他这番回答已经想了许久，虽已用“师祖”这样的称呼表明归属，可前半段话中总归是撇开了哪吒和龙族。他不指望元始天尊能被他蒙混过关，可此刻已没更好的法子。
　　“灵珠魔丸本为一体，哪吒愿与敖丙一同镇守此海。”
　　哪吒疲惫却坚定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敖丙惊得往后看去，直想叫他收回那番话。
　　哪吒却走上前来，将手搭在敖丙肩上，他实在累得很，得找点什么撑着自己，不能在元始天尊面前倒下。
　　“既是如此，有混元双子镇守此海，想来人间也该得太平。申公豹虽有过错，倒也教出了个好徒弟，此番便先饶他一次。”元始天尊目的已达，将申公豹之事轻轻放下，离开了北海眼。
　　敖丙等到元始天尊走远，这才赶紧扶住哪吒，急忙问他：“你方才为何要说那番话？我本龙族，天下万川皆通东海，可你要是在这儿，日后如何归家？”
　　“敖丙，你可是小爷我的半身。若你逢劫，我便与你同渡；若你有罪，我便与你同罪。”哪吒伸出手去，捏了捏敖丙的脸颊，“别愁眉苦脸了，你这张脸还是笑起来才好看。”
　　哪吒说完这番话便困倦得倒头睡了过去，给敖丙吓了一跳，连忙托着他放到那白额吊睛虎背上，靠在申公豹旁边。
　　哪吒方才那番话还在敖丙脑海里回荡，惹得他心跳不止，连着念了好几遍静心的咒文才缓过来些。敖丙伸出手去，以灵珠灵力于那北海眼之上构建出一个能坚持三个月临时结界，取出很久之前敖闰给他的裂空爪，划破了空间，化了龙身卷着哪吒、申公豹和白额吊睛虎回了深海龙宫之中。
　　深海，新建龙宫内的景色已复了陈塘关龙宫遗迹的模样，却比往日更显金碧辉煌。可敖丙落了地后也仅是愣了一下，来不及细看，急忙向一旁的敖闰姑姑求助，请她带自己去找父王。
　　敖光自封神之战开启后便从未见过自家幺儿，从守卫处得了孩儿回家的消息后快步出了主殿迎接。见敖丙身上灵力又强大不少，脸色却不好，赶紧替他接了身上两人一虎下来。
　　“父王，您先听我说……”敖丙化了人身，抢在敖光开口前，将这些年的经历和北海眼之事全数说了，才晃晃悠悠地倒下。
　　他累得很，实在是来不及听或说更多的东西，自然也没注意到敖光接住他时惊慌失措的表情。
　　龙宫内如何混乱，哪吒和敖丙一概不知，两人闷头睡了整整两天，只觉得自去了西岐后再没有过如此安心的睡眠。
　　哪吒比敖丙先醒来，睡眼朦胧地想翻身去抱敖丙，一伸手却抓了个空，再一看，直接被床前站了的一排人吓得瞪大了眼——心系孩儿的东海龙王自不必说，哪吒一早就知道敖丙会带着他们回龙宫，但李靖夫妇和申家父子也在此，连那白额吊睛虎也老老实实地趴在床边。
　　缓了片刻，哪吒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这是……？”
　　“诶呦，吒儿你总算是醒了！可吓死娘了！”殷夫人见哪吒神志清醒，松了口气直接抱了上来，“多年征战，瞧把你们两个孩子累得，如今可好好休息了。”
　　哪吒一听这话，赶紧问：“我们睡了几日？封神之战结束了没？”
　　“自丙儿带你们回来已过了两日，依海妖所闻，封神之战已临近尾声。你问这个做什么？”敖光回他。
　　“姜师叔私下里嘱咐我们赶在封神榜完成前回去，定是有要紧事。这回我们前往北海眼，只救出了申公公的躯体，说不定他的魂魄就在那封神榜里。”哪吒一算路程，急忙推了推睡在一旁的敖丙，“敖丙，别睡了！我们得赶紧回西岐去！”
　　敖丙虽说睡得正沉，被哪吒这么一喊，几年军中生活下来，也是一点动静便醒，迷糊了一会儿就清醒过来，同哪吒一样急着离开。
　　“丙儿！”
　　“哪吒！”
　　敖光与李靖一同叫住了刚迈出脚步的两个孩子，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由敖光开了口：“丙儿，哪吒，你们年纪尚小，以你们两个孩童未来千载自由换龙族自由并非我愿，北海眼之事，我们定会想办法换你们出来。”
　　“父王……”敖丙眼眶一热，“若我一人能换得龙族全体平安自由，孩儿并无怨言。我本为灵珠，镇守恶念也是本职，父王为龙族操劳许久，不必再单为孩儿一人操心了。只是此番决定累及哪吒，实在抱歉。”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可是自愿和你一起的，你不许把我撇下！”哪吒眼睛一瞪，伸手去捂敖丙的嘴，拉着他就往外走，“走了走了！”
　　后方长辈如何叹气无奈，哪吒和敖丙可来不及去管，一路紧赶慢赶地回了西岐，恰逢封神榜最后一个名额被填满，同姜子牙一道去了封神台。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自姜子牙口中念出，魂魄现身，封神授职，归于天庭。哪吒和敖丙等了许久，直到那三百六十五个名字快念完了，才终于听见了想听的内容。
　　“今奉元始天尊敕命：申公豹虽助纣为虐，然念其清修之苦，特敕封其执掌东海，朝观日出，暮转天河，夏散冬凝，周而复始，为分水将军之职。”姜子牙读了敕命，哪吒和敖丙张望许久却未见申公豹魂魄身影，刚要询问，又被姜子牙一个眼神示意暂且按兵不动。
　　封神榜虽已完成，姜子牙却没结束仪式的仪式，又取出另一榜来：“今奉玉皇大帝敕命，感念诸位将士伐纣救世之功，特封显圣真君杨戬为清源妙道真君，居灌江口；封哪吒为三坛海会大神、中坛元帅，赐居云楼宫；封敖丙为四海万妖统领、镇海灵龙，赐居天海阁……”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窃窃私语起来，谁也不知道姜子牙是何时与天庭搭上的线，哪吒和敖丙也不例外。但不得不说，姜子牙此番做法，算是直接将他们硬生生从阐教扯去了天庭当差，给了兵权也给了地位，着实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敖丙思索许久，见姜子牙又对着他们暗中比了个手势，才明白过来，小声地跟哪吒说：“姜师伯方才阻止我们询问，或许是师父的魂魄被藏在了其他地方，咱们日后有了这新的身份和职务，想来也能行动方便些。”
　　“只怕是元始天尊不会轻易放过姜师叔了，不过姜师叔一向聪明，肯定有办法对付那些坏心眼的家伙。”哪吒也小声地回他。
　　封神台上，姜子牙念完了天庭所发之榜，几道金光自那榜中飞出，朝着榜上有名的几人飞来。
　　金光没入体内，哪吒只觉得灵台一阵清明，心中所念所想、眼中大千世界皆比往日更加明晰。他看向敖丙，后者似也与他一样。
　　他们已肉身成圣，此后便不是人们口中时时念叨的小孩儿和小龙，而是万人景仰叩拜的中坛元帅与镇海灵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