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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母慈子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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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吃食符箓法器等等耗费了一天,谢春轻将镇子的大小事务安排给信任的弟子,之前寄给各宗门的信也都得了回复,说等他们带着月精之血回来再商议。
一切妥当,事不宜迟,众人便决定第二天清早就出发。
“谢春轻,你们快看,那个山头好像一只仰面朝天的狗头! ”红霜揪住身前那人的衣袖,兴奋地喊道。
“无礼!红霜,我是你主人,你怎么能直呼我本名?”谢春轻微皱眉。
可红霜根本没在意,转头又去跟后面的人说说笑笑了。
听红霜这样形容,其余人都忍不住去找那只藏在山岚中的狗头形象,只见翠峰高耸,波澜起伏,犹如一柄残缺的刀刃横在绯色晨光中,令人心弦绷紧骨脊生寒。
江月知低头看手中的龟卜,轻轻呼出一声,欲言又止地望向那行成列的险峰峻岭。
“月知,此行是不大顺利吗?你脸色有些凝重。”季蝉松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江月知侧首看了眼与她并齐御剑之人,体内那颗烦躁不安的心忽然如有定心丸一般,变得安静,她点点头。
季蝉松低声:“这事还是先瞒下来。”
点首。
飞了快半个时辰,众人进入解尸山的地界,发现这里和外界的光景大不相同。
群山沟壑十分险峻不提,相互推挤,密密匝匝如同一根根脊骨被打碎了堆在一处,看的人心头发慌。
山下是原始密林,植被茂盛得让人没有落脚处,而山腰往上却渐渐秃了,露出一大块一大块的灰白石岩。
红霜不禁疑惑地嘀咕:“这解尸山传的恐怖如斯,可是这看起来跟平常的山岭差不多啊。”
“的确。”邬姉真也觉得奇怪,左看右看,都没见着扶桑神树的影子,难不成已经被人砍了?
这时,江月知御剑飞上前,问道:“千机长老,您可知木正神官常出现在哪儿?”
谢春轻沉默,一会儿答道:“其实我也不知。木正来无影去无踪,除了知道她是个女神,专职看守扶桑神树外,旁的——”
“既然已进入解尸山,大家也没有退路。不如先找地方落脚,以免遇到危险时灵力不够用。”其他人欣然应允。
其实大家早就受不住了灵力快速消失的折磨,当今又非先代灵气充盈,随手就能补足,能不御剑就不御剑。
但这附近山挤着山,山脚几乎都是一片狭窄集满植被的土地,估计都不够他们六人站满,山麓处也不好停,只好往山腰处停落。
谁料,刚站稳脚跟,连口气都没喘匀,忽听下面山麓传来一阵惊天咆哮,脚下的土地也跟着颤栗不止。
“快撤!”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东西闹出来的,但让人直觉这家伙不是轻易能对付。
大伙儿闷头朝山顶后面跑。这伙人里就邬姉真法力最弱,方才御剑损耗了太多精力,此刻有些力不从心,竟然落到最后。
听说玄幻文的“物理定律”有一条是主角必遭殃,邬姉真累的气喘吁吁,脑子却在满地跑火车,作为女主肩负重任的她怎能不遇见危险呢?
“嘶——嘶——”一股恶臭气息从后面追上,邬姉真闻见这味,差点把早饭吐出来,双脚也好像中了恶毒竟然软绵绵的,走不动了。
察觉一道厉风袭来,邬姉真朝前迅速一扑,就地滚开,招手将佩剑砍了过去。
黑砂滚滚中,一头庞然骸骨贪婪地张着嘴,向她撵咬。这是什么东西,死的只剩骨头了还想吃人?
身后传来江月知几人的呼叫。
邬姉真又是怕,又是不服,眼看佩剑的刃正中那怪物倒竖的尖牙,却铿的一声,碎了。胸口霎时一阵气血翻涌,邬姉真受到反噬大吐鲜血。
怪物却大受气血刺激,咻地窜身向她弹来。身后接连几声惊呼和惨叫,剑光闪烁着射来,可纵然是他们的剑再快,也比不过利齿下落的速度。
千钧万发之际,邬姉真拼着一股求生的劲儿,从芥子调出一把寒气森森的匕首向上一顶,“铿”,又趁一触即逝的功夫,翻滚逃出了利牙的尖锥范围。
黑砂扑了她一脸,紧接着隐隐的灼烧从脸皮上开始蔓延,越发厉害,邬姉真忍不住惨叫一声。
这时,其他几人已分作两队,一边引怪物离去,一边暗度陈仓将邬姉真拖出来。
江月知呼道:“成了,快走!”
刹那间,剑声嗡鸣,化作流光倏忽飞逝。
邬姉真的眼睛被灼伤了,疼得皱在一起,眼泪不止地往下流。
怪物的咆哮声紧追不舍,竟然好像追到了身后。
邬姉真蜷缩在一个温凉的怀抱内,能感觉到一双手抱扶着她。
江月知焦灼的声音响起:“那头怪物好像长了眼睛,老是跟着我们不放!我坚持不了多久!”
闻言,谢春轻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怪物,蛇形脊椎已然人立起不断往上扑。并且怪物窜入森林闹得很大动静,也引起了其他怪物注意,一时间四野全是嘶吼咆哮的气声。
真是出门没看黄道吉日,着了道。眼下,大伙都快精疲力尽,还带有个伤员,身处危机四伏的荒野又能逃去哪里?
突然,季蝉松说道:“那边有个小院子,去那里!”
顺着他视线看去,果然在一悬崖峭壁间找到一座小院子,院内靠崖壁一侧还有小块菜地。看来是有人住,只是这么危险的地方竟会有人居住?
“嘶嘶——”
时间容不得她们多想了,纷纷调转方向朝小院子赶去。飞近了,发现院子里有人,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此刻,蛇怪也追近了。
对方脸色大变,高声喊道:“你们快进来!”
又同时拿出挂在脖子上的短笛,呜呜地吹起来。
在那古怪又空灵的声调中,蛇怪如同被驯服的野兽心有不甘地退去了。
“多谢——这位仙人相助。”
回首看向吹笛的男人,年纪约四五十,身量颇瘦,一身布衣清简,笑容和煦,但眉目间总有一丝愁绪萦绕不散。可大伙儿只是来避难,只好装作没发现,拱手道谢。
“不必谢我,随手之劳。叫我李大哥就好。”中年男人自称是李游燕,观察这些人衣着似是修士,疑惑不解道,“此地是解尸山,危机四伏。你们这些修士到这儿有何事,可是要找什么?”
“李大哥真是慧眼识人,我们这些人确是外界修士,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木正神官的下落。”江月知向来长的讨喜,嘴巴又甜,久了自然而然地成了队伍向外交流的门面。
可是听她一说寻找木正,李游燕的脸色立马变了,似乎有些愤愤,又十分的沮丧。
众人不解,也不明白这人跟木正神官有什么过节。
这时,邬姉真却疼的难受,呜呜哼痛。
大伙儿总算注意到她了,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李游燕上前察看了她的情况,声线颇为凝重:“她是被腐尸之气给烧透了心脉,好在我这儿有味灵药,可解开尸气。我这就进屋拿来。”
给邬姉真服药后,果然见她安稳了许多,不再疼得喊爹喊娘。
可看李游燕欲言又止的模样,江月知叫红霜帮忙把人抬到院中椅子上休息,回头轻道:“李大哥,请直言,我这位朋友怎么了?”
李游燕想了想说道:“感染腐尸之气久而不愈会导致龟疫,可这女子中了腐尸之气没多久,我就给她服下了灵药。按理身体也应该全好了。可我看她心脉受损严重,更像是久病不治之状。”
空气忽的静默。
一会儿,江月知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邬姉真早就感染了龟疫。”
“确实如此。”
“修士感染龟疫不过眨眼功夫灰飞烟灭。”
“这位姑娘从小就修仙了?”
“她是五年前——”江月知突然沉默,事实已经明了,邬姉真就是入门修行前感染了龟疫,却不知为何没有发作,而后进了宗门,甚至宗门内的疫病也可能是她带起来的。
谢春轻一听说邬姉真是个病原体立马弹得飞远,感觉全身上下都不自在,问李游燕:“那我们与她朝夕相处,会不会也被感染?”
“谢春轻你太没品了!”看见他那副作派,红霜气的直跺脚,“大家都是朋友!”
谢春轻嘲讽她:“才认识几天的朋友?有病也瞒着不说,就你傻。快过来!”
红霜气的脸红,反驳:“她也不是有心骗人。你少自己运气好就在那儿看不起人!”
眼看硝烟弥漫,李游燕害怕这两人直接开打,插进来说道:“寻常龟疫是人见人就会传染,可是这姑娘很奇怪,她被感染后既无症状,也无传染性。否则你们早就一窝倒了。”
红霜闻言腰杆一挺,语气不屑:“我就说嘛,人怎样老天爷都看着呢。是我们真真心善——”
谢春轻听得鸡皮疙瘩都掉了,学着她的调调道:“还真真,邬姉真是你妈啊,处处维护她,都没见你替我这个主人撑腰!”
但听到邬姉真不会传染给人,谢春轻也确实松了一口气,什么真情实意都比不过真杆子的利益。
江月知忽然问:“既不会传染,那邬姉真人会怎样?”
李游燕沉吟:“我也是第一次见,也许会死的慢一点。”
闻言,红霜和江月知都不由自主地开始伤心,院子里的空气都好像多了一层水汽。
江月知正打心眼地难过,却发现无相一脸平静,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无相,你是她师父,怎么一点都不伤心!”
季蝉松伸手扯扯她衣袖,被挨了一记眼刀,老实了。
无相无悲无喜道:“生死如常,没什么好伤心的。你们伤心,她就不会死么?”
话音刚落,两只鞋子一左一右地狠狠砸中他脑门:“嗷呜!”
无相老实了。
“你们要找木正所为何事?”李游燕擦擦脸上的汗,转移话题道。他算看出来了,这俩女的是队伍里说一不二的当家,说东不能往西。
江月知反问:“您认识木正,可知她在哪里?我们有事想请她相助。”
李游燕犹豫半天才说道:“这里其实是木正的居所,而我是木正神官的儿子,可是她却不肯再见我。
李游燕竟是木正之子,在场之人无不惊讶,虽传言木正是一位不老不死的女神,可是亲耳听到木正还有家室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瞧见众人惊奇的神色,李游燕轻轻一叹,说起一段尘封往事。
解尸山中有一位天地孕育的女神,名唤桑乌,因救世之功曾被人皇封为木正神官,意为掌管天下生命繁衍。
在离开解尸山途中,桑乌遇见一位叫李淼的俊俏修士,因情窦初开,二人结为人间夫妻,过了一段恩爱日子。桑乌意外有了生育,将喜事告知李淼,可李淼却在此时收到家族急信,命他速回本家结亲。
原来李淼是当时修仙世家的嫡系血脉,而桑乌隐瞒身份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乡野女子与他相识相爱。
李淼收到信后,犹豫纠结,桑乌看穿他内心对家族的依赖和恐惧,于是主动放他离开,自己则在一个晚上回到解尸山,此后不再踏出解尸山的边缘。
可话说回来,李游燕既是木正的孩子,又怎会被木正抛弃不见呢?
李游燕被问起缘由,不禁老脸一红,羞愧道:“母亲养育我几十载,对我恩重如山。可有次,我一时失控,与她大吵了一架,说话重了点。自此,她就离开了我的生活,再也没出现过。”
院中响起一阵阵唏嘘。若李游燕没有矫饰事实,那这位木正的脾气可真够大,性格也足古怪。父母与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几人正为这段不幸的误会伤感,这时,红霜却一本正经地看向李游燕,问:“李大哥,你说了什么重话?有些话好比十日寒刃,一出口,再亲的感情也会被斩断。”
江月知闻言,也觉得有点奇怪,可又想李游燕这么可怜了,不能恶意揣测他人。
李游燕被问住了,支吾不清。通常无知者不觉有罪,可他的模样明显是心虚了。
这会儿男男女女都反应过来了,这厮在玩弄她们的感情呢!
谢春轻最是厌恶别人的欺骗,立时拔出佩剑,威胁道:“从实说,再敢糊弄一句,削掉你的脑袋!”
“我可是木正之子!”
红霜朝他撇嘴。
谢春轻嘲讽:“木正都多少年没出现过了,想必后悔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你们!我真是引狼入室!”李游燕唉声叹气,只好说出实情,“我是说,要不是您自甘下贱,又怎会让我没了爹,困在这穷乡僻壤。”
话还没说完,两只不同的鞋狠狠砸中李游燕的脸,疼得他哀嚎数声。
无相看见这幕,默默地撇开头,看向另一边,实在是有心理阴影了。
红霜了然:“骂得这么难听,难怪他娘不要他了。”
江月知愤愤不平:“他这种没良心的人,我真是懒得多看一眼。有他在,我们估计没机会见木正的面。我看,把他扔出解尸山,以他的本事也没胆子进山寻母!”
李游燕听说大吃一惊,忙退后道:“你们可想清楚了,外面那么乱,把我扔出去我不要活了么?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说得有几分道理,江月知秀眉微蹙。
偏这时,红霜“煽风点火”说道:“可屋子和屋里的灵药都是木正之物,他鸠占鹊巢多年,也该还回去了。大不了,等见了木正之后向她道歉,再把人接回来就是。”
其余人拍手称赞:“红霜真是聪颖。”
随后几人像在鸡圈里捉鸡一般,围追堵截,将李游燕摁在地上,绑了,由谢春轻和红霜、季蝉松携手丢出解尸山。
等他们回来,天色已暗,院中却亮起了灯火。落地一瞧,一个轻盈若絮的陌生女子正站在门口招呼他们进去。
“几位小修士,屋里烧了火,进来坐。”
她是——难道这就是木正神官?看来她们的做法很得木正心意。
这时,江月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人丢出去了吧?你们快进来!”
听见同伴的声音,红霜三人松口气,冒着一袭冷意谢过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