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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红霜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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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迎接他们的女子果然是木正神官——桑乌,她为人和善,容貌端庄而令人望之心生亲切,谈吐文雅有物,法力强大,就连身负重伤的邬姉真都被她救好了。
当然,龟疫之症难以根除,桑乌面带歉意说道:“我的法力只能暂缓她的病症,是生是死只能看天意了。”
邬姉真看的淡然,微笑道谢:“多亏桑乌神女相救,我只要不痛不痒,不影响我吃好吃的,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众人一听,纷纷笑了。
看来在真心喜欢的东西面前,生死亦是小事。
说笑一番,江月知忽不解地问:“桑乌神女,我们把你儿子丢出去了,你就不在意吗?”
桑乌沉默。
江月知颇觉尴尬:“抱歉,是我唐突了。请见谅。”
桑乌温和地笑道:“江小姑娘,别往心里去。其实我对这个儿子也束手无策。我是解尸山的神明,司掌天下生灵繁衍。他妄言诋毁神明,理应遭天谴以警示世人。可我虽是神明,却有私心,无法对自己的孩子下手,所以对天道立下终身不见他的誓言。”
她话锋一转,轻叹道:“如今你们将他轰走,正巧是帮了我。他本是凡人之子,回去人间也是应当,此后是生是死,也与我无关。”
事情最后发展成这样,大伙也只能感叹些许,可是感叹什么事呢?这东西就像水上的浮萍飘来飘去,谁知道呢。各有各的立场,没人能永远包容另一个人。
打岔那么久了,谢春轻总算找到机会切入正题,将他们的来意说清楚。
桑乌听后哈哈笑了一阵,摇头道:“可是我已经绝经了。你们要的东西,我没有了。”
“呃——”场面一时尴尬,两个男的脸通红,三个女的震惊大眼地望木正桑乌,谁都没料想过桑乌说话这么直白。
邬姉真心里暗暗佩服桑乌的大气量,余光忽瞥见无相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总是这样,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起一点情绪,除了暴揍他。
无相察觉到有人的视线在打量他,转眼瞧去,邬姉真急忙撇开头。
谢春轻支吾道:“可是我那个药方就缺这味药引,这很关键。”
桑乌听说这药方是为了救济世间饱受龟疫肆虐的世人,也十分不忍心,可她毕竟年龄到了,绝经也是正常的嘛。
于是说道:“还有一种方法,你们去解尸山腹地找到一种龙血木,摘掉枝头的亿万年果实,拿回来。我服用后,不出三日就能短暂地恢复生理期。”
“可是神官,你法力这么高强,为什么不自己去?”红霜反问。
桑乌汗颜:“我说是要考验你们的诚心,信吗?”
六个乌黑的脑袋一齐摇头。
“是因为我和看守龙血木的大妖闹掰了,我去,它是万分也不会给的。你们还有一丝希望。”
翌日天亮,众人与木正桑乌告别,按图索骥地一路御剑抵达解尸山腹地。
茫茫日色中,腹地仍深处黑暗,四面都被高大连绵的山脉阻断,太阳尚未照及此地。
红霜指着腹地中心一棵擎天巨柱的老树,扭头问:“谢春轻,那就是扶桑神树吗?”
谢春轻轻应一声。
“它长得也不高啊,连外面的山岚都比不上。亏我还以为第一眼认错了。”红霜小声嘀咕。
谢春轻笑而解释:“天有多高,你当扶桑神树是要长到天上去吗?”
江月知忽道:“听说龙血树就在扶桑神树附近,我们快些下去找龙血树吧。”
“稍等。”季蝉松打断她御剑下落,回头看看无相,“宗主,你之前封印扶桑神树,对底下的情形比较熟悉,可知要注意的有哪些?”
无相回瞥他一眼,摇头:“没什么好注意的事。”
闻言,几人御剑落下,脚刚踩到地面便不由自主地陷落。
“啊!这是——”点起火折子往下一照,顿时毛骨悚然,他们竟是脚踩在无数的骸骨之上,而且这些骨头都已经烂的流脓了。
“我就说刚才在上头怎么闻见一股恶心的味。”谢春轻有洁癖,看见自己鎏金飞云花纹的鹿皮鞋粘到那些脏污之物,差点弹飞起来。想要捏住鼻子,又瞧自己那身干净的云衣衣角马上要飘落到尸泥上,赶紧两手抓起折系在腰间。
其他人也不比他好过,七手八脚地稳住身子,跟在无相身后蹚过尸泥。
谢春轻瞥见前头无相一身干干净净的,与他们这群人的狼狈完全不同,心中颇有些嫉恨,于是质问:“玄一宗宗主,你不是说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无相转头,好声好气:“嗯,因为麻烦太多懒得说。”
谢春轻气笑:“您简直是坑人!”
“你误会了,我没想过坑人。”
谢春轻气到发抖。
江月知暗地朝季蝉松使个眼色,让他出面叫两人消停点。
季蝉松无奈站出来,说道:“这里头不知有什么危险,大家要保持和和睦睦,私事出去再说。”
话说完,他从芥子中拿出一盏油灯,点亮,往四周照明。
腐烂发臭的尸泥绵延无际,其中生长着许多墨绿的荆棘,荆条十分粗壮,弯曲成诡异的形状,每隔一些距离聚集生长。
扶桑神树就在不远的地方,被那些怪异的荆棘围簇在中心,像一个被万千敌军包围在皇座上的末代皇帝。
众人沉默着走向扶桑神树,一脚落下,油亮发黑的尸水咕噜咕噜冒出。
传言,解尸山是个大尸坑,历经沧海桑田后,尸体腐烂地势逐渐陷落。她们脚下几十米都基本上是堆积的腐烂尸体,一想到这个,队伍里的人都不禁心里发毛,可谁又不肯表现出来。
邬姉真一颗心紧悬着,手握着利剑,亦步亦趋跟在无相身后,毕竟他是外来的东西,应该不怕解尸山的恶灵。
走出没多久,江月知拿着图纸的手一紧,兴奋地指着某处:“找到了!龙血木的果子!”
抬首瞧去,果然左前方一丛荆棘中悬挂着五六颗红艳艳的果子,色如血凝,形似眼泪。
无相看后道:“应该是亿万年的品相。”
于是几人飞奔而去,想趁着木正口中的那只大妖没发现,先取了果子逃走。虽然挺不厚道,可……
邬姉真离得近,手脚又快,嗖地一下将最好看的一枚果子摘了放进芥子空间,刚要转身招呼众人离开。却听一声惨叫,好像是红霜的声音。
“红霜!”谢春轻气急败坏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冷寂如寒霜的剑光飞射而出。江月知等人一愣后,也紧赶着提剑救人。
邬姉真转身瞧见,一条布满尸泥的骨骸,似人又似蟒蛇,用口器咬住了红霜胳膊。只见红霜疼的面色惨白,人已晕了,鲜血涔涔地流下来。
难道说木正口中的大妖是葬身此地的亡尸?
谢春轻三人围堵住亡尸的去路,准备抢人,那头亡尸突然哀啸一声,竟又重新钻回了尸泥中。
与此同时,各丛荆棘都开始回应那啸声,一边发出桀桀的笑声,一边从尸泥里挣扎爬出。
错愕的情绪像酵母粉被湿冷风吹散了,在每个人的脸上发酵膨胀。还能这么搞吗?
“红霜——”谢春轻的脸色铁青,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突然,他将佩剑扎进亡尸逃走的地方,狠狠地刨开尸泥,似是不挖到人决不罢休,对江月知两人的安慰和提议充耳不闻。
“荆棘”的桀桀笑声越来越近,她们脚下的尸泥也好像活了,开始蠕动。
邬姉真出声道:“你这样挖只是浪费时间。”
谁料,谢春轻抬首,慢慢看她一眼,眼神冷若冰霜,吓得邬姉真不自觉地倒退两步。
无相扶住她。
谢春轻冷道:“如果不是你擅自摘了果子,怎么会引来那玩意?”
邬姉真听后大怒,对红霜的愧疚立时消减大半,一把甩开无相,也顾不上是在危险的场合,上去就按住谢春轻暴揍。
“你少污蔑人!摘果子本来是大家的共识,红霜遇险我很抱歉,可本质上也不是我的问题!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用!”
“是,是我没用!”
谢春轻却反常地没维护他自个的面子,令几人一惊,心道估计这厮是受情伤太大,脑子疯了。
邬姉真揍他几拳后,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在这里追究责任只会浪费时间,甚至可能错过救援红霜的良机。于是对无相说道:“你有没有办法找到红霜的位置?”
众人瞧向无相。
无相犹豫,伸手指了个方向,那是扶桑神树的位置。
谢春轻喜不自胜,从地上一蹴而起,飞似地经过无相几人时,却听无相道:“生死有命。”
闻声,谢春轻的动作一僵,随后又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
终于抵达扶桑神树下了。可映入眼帘的不是繁盛粗壮的神树,而是一棵病入膏肓的老树。
众人不由噤声,虽听说扶桑神树早已腐烂生虫,可亲眼瞧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红霜在哪儿?”谢春轻没工夫管扶桑神树的死活,扯住无相的衣袖追问。
无相瞧了眼树干。
稍愣,几人纷纷动起手去剥神树树皮。江月知心有顾忌:“扶桑神树庇佑此界万年,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谢春轻在旁呛道:“红霜在树干里,江仙子有何高见不损坏神树又能救人?”
“江月知,现在你用不着担心了。扶桑神树早就烂透了。呃哇——”邬姉真手脚飞快,用利剑凿开树皮,乌黑的水泛着五彩斑斓的油光立时喷溅而出。
她躲闪不及,淋了一脸,嘴巴里都是一个味,好像刚咬了一大口腐烂的尸体。
说着,邬姉真被熏得神魂颠倒,抱着地开始干呕。
无相丢给她一支小巧的药瓶,说道:“用它漱口。”
余下三人默默瞅着她俩,凿树的动作变得小心起来,怕黑水溅到嘴里,自己可没这个待遇。
这一路过来,无相甚少说话,也啥都不干,要不是问他事情,简直就是个跟在队伍里的幽灵。
江月知她们担心红霜甚切,这一插曲过后,迅速在腐烂软绵的树干挖出了个坑洞。里头乌漆麻黑,隐约有筋脉状的东西在爬动。
“大家小心点!”
江月知刚要上去把坑洞挖大,却被季蝉松拦下。他转头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请如实说。”
无相答:“五年前为了控制扶桑神树的病情,我和其他宗主发现一个法子有效,即是取出各自命脉养在神树树心,吸收解尸山过多的尸邪气。”
鸦雀无声。
邬姉真翕动嘴唇:“那你——”
之前在无相手背上看到的瘢痕,莫非是取走命脉后的结果?可是人没了命脉如何能活?无相是异界人就罢了,其他宗主呢?
无相又开口道:“解尸山尸邪气太重,这些筋脉受其影响,都已变异。上面蕴含我和各宗主的灵力,十分的厉害,不要惊动它们。红霜不在树心,而是被那只妖物带到上面。”
说完,他伸指点了点树冠的位置。
此时,身后簌簌的声音已经迫近,众人被围在中间,只能放手一搏。
飞上了树冠,发现树干并不是实心的,而是中间裂开陷落。季蝉松拿出个轻巧的照明机关,将火折子塞进去再扔进洞中。微明的光芒将洞中景象照了个大概。
红霜果然就在里头,一动不动地靠在洞壁,垂着脑袋。她胸口处被黑色的荆棘贯穿,血色浸染了整片浅蓝的衣裙。
谢春轻不动声色地眼眶一红,淡定道:“我先下去,你们在外接应。”
也不给人商量的余地,说完就跳了进去。
洞中传来桀桀的笑声。
江月知想要跟着下去救人,被季蝉松三人拉住:“他说的有理,洞内空间狭窄,多个人下去反倒施展不开。”
“你们看,那些东西爬上来了。”
邬姉真指着树下,那些黑色荆棘模样的怪东西从尸泥中爬出来,用身体的倒刺挂住树皮,飞快地向树冠滚上来。
现在也管不了洞内的打斗声。让江月知留意洞内情况,好及时出手帮忙,其他三个则想办法阻拦怪东西的前进速度。
“御火术不管用,冰冻术没用,毒药也没用……”邬姉真烦的头大,只好隔空控剑物理砍掉那些像寄生虫的妖物。
可是这么个蠢办法也逐渐不管用了,因为数量实在太多。等会儿估计累的要没力气御剑逃命。
突然,洞内传来谢春轻冷冷的声音:“让开!”
几人向外退散,就见一道冷光从□□出,紧跟着砰的一声,那只掳走红霜的妖物已死的不能再死,全身像是被雷击过,散发出一种焦香的烤虫子味。
下一秒,谢春轻满身血污地抱着红霜出来。
红霜乖巧地躺在他怀中,肤色白的发灰,几乎和那身浅蓝的衣裙融化成一片水,显然没有了一点生气。
邬姉真忽觉得天气有些寒冷。
也许是她一向不太喜欢变化的原因。
“走吧。”眼看那些妖物已经追上了树冠,季蝉松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