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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红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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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匹瘦马被突然冒出的剑刃寒光吓得扬蹄倒退,邬姉真在颠簸中一个不留神从马上翻下来,屁股摔个正着。
“呲斯——什么通行证?”邬姉真从地上爬起来,瞅了瞅两名修士腰间的命牌,都是飞流岛的弟子。看来这镇子是仙门的某个驻扎地。
于是轻咳一声,恭敬神色,开口道:“二位师兄,我是玄一宗弟子,出门游历遭遇了一些危险,方才看见这镇子,一时心急就冒昧冲了过来。还不知道这边通行证是何种样子。”
那两位修士见邬姉真果然拿出了命牌,仔细检查后,神情稍微松软,但还是恪守成规不放她进去。只道:“这位师妹,仙门有规,不得轻易放人进入镇子。”
见邬姉真疑惑,一人压低声音,解释道:“这镇子是某个仙门大佬专门研究治疗龟疫的场所,我看你是玄一宗宗主首徒才告知你,若真想进,还请拿到宗主手令。”
邬姉真万没想到进镇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手续,什么仙门大佬这么威风。转念一想,无相他们也该赶到了。
似心有所感,邬姉真向两名修士到过谢,一转身就瞧见御剑正要下来的三人。忙招手呼唤:“这里!这里!”
江月知甫一落地给了邬姉真一下手敲栗子。
“就你跑得最快………”江月知虽然人美心善,可是长了一张嘴,能扒拉讲个不停。
邬姉真听得不耐烦,伸手向无相道:“进去要宗主手令。”
无相飘飘然走到那两个神色恭敬又兴奋的修士面前,温和一笑:“我等有些要事,可否放我们进去呢?”
“哇,是玄一宗宗主!真人真是神仙——”
“仙门第一人,他就在我们面前!我在做梦吗?”
“不,如果这是梦,请不要让我醒来。”
两名修士一脸兴奋地盯着无相,一会儿嘿嘿地笑,一会儿掩面像要哭,行为举止仿若被雷劈傻了。
但好在无相的话被他们听了进去,果断放了行。
江月知一脸复杂。
邬姉真拍拍她胳膊,轻声说:“宗主的事已经过去了,无相借用宗主名头,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是吗?假冒他人名义。”江月知犹疑。
然而,邬姉真没有再回答,她已被街上飘忽的葱香肉味摄走了魂,走着走着就离开了队伍。
当她和小吃摊老板攀谈之际,无相也跟了过来。
邬姉真回头望去:“江师姐她们呢?”
“她们先去了客栈。”无相盯着老板摊肉饼的流畅动作,“你饿了?”
“有点。”
摊主笑问道:“哈哈,姑娘,这小伙子是你什么人啊?”
邬姉真呵呵答:“我爹。年轻吧,保养的好。”
她点了两份肉饼,接过烤好的肉饼分给无相一份。两人边走着,边呵呵吹气咬着肉饼。
邬姉真突然停下脚步,犹豫地看向身旁的高挑男子:“无相,我一直有个疑问想问你。”
无相侧头。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要是她,一定跑没影。
“看风景。”他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他拿着那张漂亮纯真的脸唬弄自己,就有用吗?
邬姉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结果只看到自己孤单的倒影。
套话失败。
回到客栈,江月知俩人已经点好了菜,招呼道:“过来坐,我们点了些清淡的菜,要是不喜欢,再加一些。”
“不了,我们已经吃过小吃,点多了浪费。”邬姉真径直走过去。
而无相不用靠进食存活,所以他没有发言权。
吃饱喝足后,江月知提议去拜访驻扎当地的仙门大佬:“顺路经过,按礼还是要拜访一二。”
但季蝉松有些关于扶桑神树的事想要询问无相,于是江月知就拉着邬姉真先一步出门了。
难得那两人不在,正可以说些女儿家私密的话题,邬姉真和江月知都觉身心轻盈,迎面洒来暖洋洋的夕辉,不禁相视一笑。
沿着长街漫步,忽然,江月知问道:“邬师妹,你觉得季蝉松是个什么样的人?”
邬姉真顿时警铃大作,一边觑着她神色,一边似是而非地斟酌道:“看起来是个沉稳可靠的优秀青年。”
“嗯,不过自我遇见他后,我总是有种不在现实的恍惚感。”江月知轻叹一声,反常地开始文艺惆怅起来,这让邬姉真有些不安,“明明他是个很好可靠的人,可我却看不到和他的未来。”
邬姉真抿了抿唇:“陷入爱情的人总是会患得患失,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帮你问问季蝉松的心意。当然,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噗嗤!”江月知忽的笑了,伸手掐了把邬姉真的脸蛋,“你少担空心吧。就算你喜欢也没关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最好的朋友,比季蝉松还重要吗?”邬姉真不以为意。
在她眼中,季蝉松对于江月知肯定比自己更重要,可是她的最好朋友一定只能跟她最好,不管男的女的是人是别的东西。
不过,邬姉真不会向任何人坦露这种想法,只能用开玩笑的方式轻轻遮掩过去。
果然,江月知只把这话当作闹别扭的玩笑话,邬姉真撇开眼,忽然讨厌起季蝉松。
讨厌抢她东西的人。
“啊啾!”
夜晚来得悄然无息,夕阳已沉入西天,冷风飒飒吹动着衣袂。自从解尸山出现异兆后,这附近的气象就变得古怪,明明是炎炎夏季,晚上却冷得像一键入冬。
邬姉真冷不丁打个喷嚏,脑子里升起一丝疑惑,怎么最近老是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和用词?这是记忆开始苏醒的症状吗?
“邬师妹。”江月知拉了她一下,眼神关切,“你着凉了?来,这个给你。”
江月知从芥子空间拿出一条围脖给她戴上,又温声叮嘱:“虽然是修士,可也还是要注意保暖,生病了会难受。”
邬姉真听得心里一阵暖,眼框都热乎了,一想到季蝉松没有这个待遇,心里的小人开始得意。
正是心绪激荡,要流点眼泪作兴。突然,一阵呜咽的哭声传来,江月知循着哭声找过去。邬姉真被打扰了兴致,眼泪一滴不剩地又流了回去。
二人找到墙角,却发现一个容颜明媚可爱的红衣女子蹲在地上低声痛哭,哭一下抽一下,半边身子埋没在阴影中。
这附近都是空了的住宅,街两侧都是凄凄荒草。只有她们手中一盏孤灯,孤零零地飘荡。
江月知露出个勉强的笑:“我看附近无人,可能是听错了,我们原路返回吧。”
邬姉真深表同意,说完,二人转身就跑。
身后追来一个凄凄惨惨的女声:“妈的,你俩装瞎子呢?老子不是鬼!”
邬姉真和江月知闻言惨叫一声,加快步伐,却发现肩膀被一双暖意的手紧紧按住。回首瞧去,那红衣少女气的怒目圆睁,比佛寺里怒面神像还要可怕。
“原来真是个活人,自己吓自己。”邬姉真拍着胸脯,长呼口气。
江月知自惭形秽:“不好意思啊,这是个误会。”
“罢了,我只是被那家伙气着了,想找个地方发泄心情,怎料遇到你们——”话音一转,红衣少女扫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是玄一宗弟子,没事来这破地方干什么?”
江月知反问:“你又是什么来历?听起来,对这里很熟悉。”
“我名叫红霜,跟着飞流岛的人驻扎此地,算起来快有六年了。”她杏眸飞转,自顾亲热道,“既然都是同源同宗的弟子,那么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江月知还有些怀疑,却听邬姉真说道:“我们正要去拜访飞流岛的千机长老,正好由你带路。”
“啊?”红霜闻言迟疑,“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弟子,哪里有那个见长老的本事。”
邬姉真笑吟吟道:“没事,我们有请帖,你和我们一起。”
红霜面色微变,下意识想要后退逃跑。然而,空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咔嚓,一道捆妖索将她牢牢束缚住了。
“你们!为何要绑我,我没害人!”红霜气急败坏。
邬姉真幽幽答:“绑你还要理由?那就,装鬼吓人的精神损失。”
“少跟这妖怪说话,直接带走。”江月知冷脸插话,“我没想到,仙家驻地竟然有妖怪出没。”
见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红霜不禁慌张起来,眼泪汪汪地求饶:“我真的没有害过人呜呜——”
“寻常妖物极难化形,你若没害人,又怎么能化形?”江月知质问。
可红霜一脸可怜委屈样,看上去也不像在撒谎。不对,妖物最是擅长迷惑人心,不能被欺骗。江月知被她哭的不耐烦,霍然拔出佩剑架在她脖颈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剑虽没伤到她,红霜还是吓得连打哭嗝。
江月知无语:“从没见过这么怂的妖怪。”
“月知,邬师妹!”
闻声看去,是季蝉松和无相看她俩在外耽搁太久所以赶了过来。
看见被捆妖索绑住的红霜微微一愣,问:“这是只鲤鱼精?镇子里怎么会有妖怪?”
自从解尸山出现异兆,天地间灵气锐减,不管是修士还是妖物修行都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妖物化形更是难上加难。而看这鲤鱼精红霜骨龄不到两百岁,却已化形成人,怎么都让人觉得奇怪。
江月知说了前因后果,四人一致决定把红霜绑了带去见千机长老。
眼看自由无望,红霜破口大骂:“你们几个没眼力见的,不知道千机长老是我主人嘛!”
“哦。”几人愕然,转而恍然大悟,随后颔首点头,还是把红霜绑了带走。
因为她们又不怕千机长老。
本不打算晚上登门拜访,但有红霜这么个炸弹在手上,还是早点脱手得好。于是冒昧乘夜去见千机长老。
引路的小修士惊奇地看了看红霜,又瞧瞧邬姉真几人,忙恭敬地报告去了,不一会儿,将人引进堂屋。
仙门长老对吃住不在意之人多如牛毛,千机长老也在此列,他常年醉心研究龟疫,基本上是不出现在外人面前。
听到座下弟子禀告玄一宗宗主来访,正要找个由头回绝,又听玄一宗绑了红霜过来。将书一撂,踏步出了密室。
屋中点着灯烛,昏黄的烛光照在众人身上,仿佛是古画上的人从画中脱落。邬姉真一边喝着听说是千机长老珍藏的珠茶,一边昏昏欲睡。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跟着一个耳熟的嗓音响起道:“玄一宗宗主,好雅兴!半夜绑了红霜是要干什么?”
无相答:“仙门重地,有妖怪出没,随手处置而已。但听这妖怪说,你是她主人,所以来问问。”
门帘被人掀开,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乌发垂地,项戴一串红木佛珠,打扮的不伦不类,然而一张脸却生的清俊秀逸、贵气倜傥。而且眼熟。
邬姉真死死盯着从门帘进来的男人,脑海中浮现出五年前莫名对自己有杀意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一样古怪的穿衣风格,眼前之人就是谢春轻!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邬姉真猛然惊醒,看着千机长老,对方并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杀意,眼神完全是看一个陌生人。
奇怪。邬姉真摇摇头,侧眸瞧向无相,他是一副平淡如水的表情。
红霜早看到谢春轻进屋的时候,就飞奔了过去,但意外没有向他告状说邬姉真两人欺负她。
谢春轻挥指一弹,那道捆妖索就失去了作用,红霜一得到自由,就抓着谢春轻要他陪她去看星星。
谢春轻无情拒绝:“我要忙着研究治疗龟疫的法子,下次吧。”
红霜不满地嘀咕:“上次、上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你研究不出来,是我的缘故吗?你每次都失约,也没见你有实质进展。”
场面一时静谧。
邬姉真几人暗暗惊叹红霜真敢说,不免对她多看几眼,一面又害怕谢春轻恼羞成怒伤害红霜。
不过,谢春轻气归气到发抖,但只是冷哼一声,怒甩袖子,转头又埋进做实验的密室里去了。
众人猛松口气。
江月知感慨:“红霜,你真厉害。”
红霜不解:“明明是他脑子不够聪明,我又没打扰他,还不是屁事没解决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