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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新的征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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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尔斤被生擒,北漠先锋尽殁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南阙边境军民士气大振,而北漠王庭则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与震惊。主战派的气焰遭到当头棒喝,那些原本被压制的、对兀朮与南阙结盟政策持观望甚至支持态度的声音开始重新抬头。
然而,胜利的喜悦尚未在南阙朝堂持续多久,另一股暗流已汹涌而至。
【凯旋暗箭,朝堂风波】
赫连决与沈卿颜携大胜之威班师回朝,沿途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太子千岁”、“太子妃千岁”之声不绝于耳。军中威望、民间声誉,此刻皆达顶峰。
但这无上的荣光,也成了扎在某些人眼中的尖刺。
甫一回朝,甚至连风尘都未曾洗净,以丞相褚禄为首的保守派便发动了凌厉的攻势。
朝会之上,褚禄手持玉笏,面色沉痛,慷慨陈词:
“陛下!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此次北境大捷,扬我国威,老臣本应恭贺!然,老臣近日接连收到边关将士血书控诉,言说太子妃为求诱敌之功,竟以我南阙前军将士为饵,佯装溃败,致使数千儿郎枉死沙场!此等行径,与草菅人命何异?岂是仁德之主所为?!”
他话音未落,数名御史言官立刻出列附议,言辞激烈,直指沈卿颜“出身异国,心性狠毒,不恤南阙士卒”,“牝鸡司晨,干涉军政,以致军心不稳”,更有人旧事重提,隐晦地将北漠兀朮遇刺之事与沈卿颜联系起来,暗示其“包藏祸心”。
龙椅上的南阙国王眉头紧锁,目光扫过下方沉默不语的赫连决和面色平静的沈卿颜,又看向义愤填膺的褚禄等人,并未立刻表态。
赫连决上前一步,声音冷冽如冰:“褚相此言,可有实证?北境大捷,斩敌无数,生擒敌酋,保全边境安宁,此乃不争之事!战时用计,兵不厌诈,何来草菅人命之说?阵亡将士,抚恤加倍,荣归故里,岂容尔等在此妄加揣测,寒了前方将士之心!”
“太子殿下护妻心切,老臣可以理解!”褚禄毫不退让,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悲愤,“但数千将士性命,岂是加倍抚恤便可轻易抹去?太子妃之法,虽胜却险!若当时北漠未中计,或伏兵出了差池,我前军将士岂非白白送死?此等行险之举,绝非为将之道!请陛下明鉴!”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争论不休。支持太子者认为战果说明一切,褚禄等人是嫉贤妒能,刻意刁难;而褚禄一党则死死咬住“牺牲南阙士卒”这一点,大肆渲染,试图将沈卿颜钉在“冷血残忍”的耻辱柱上。
沈卿颜始终沉默地听着,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口沫横飞的官员。她知道,这不仅仅是针对她,更是针对赫连决。褚禄等人是想借此机会,打击太子声望,甚至动摇他的储君之位。
就在争论趋于白热化之际,沈卿颜缓缓出列。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并未看向褚禄,而是面向南阙国王,微微一礼,声音清越平稳,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褚相与诸位大人所言,臣妾听到了。阵亡将士,确乃南阙英魂,臣妾心中同样悲痛。然,战时决策,瞬息万变。当日若不行险一搏,待北漠大军全线压境,邺城能否守住?届时伤亡几何?恐远非数千之数!”
她抬起眸,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褚禄等人:“敢问褚相,是数千将士的牺牲换取边境安宁、歼灭敌酋、挫敌锐气值得,还是坐等城破,万千黎民涂炭,国土沦丧值得?若褚相有更高明的、无需牺牲便可退敌的万全之策,臣妾愿当场请教!”
褚禄被她问得一噎,脸色涨红:“你……强词夺理!老夫并非将领,岂知具体战术?但爱惜士卒性命,乃为君为将者基本!”
“正因爱惜性命,才更需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沈卿颜毫不退让,语气转冷,“若依褚相之见,是否每逢战事,皆需龟缩城内,任敌劫掠,方可称‘仁德’?岂不闻‘慈不掌兵’?陛下,”她再次转向国王,掷地有声,“臣妾所为,或许激进,但问心无愧!一切皆为南阙!若陛下与朝臣认为臣妾有罪,臣妾愿领责罚,但请莫寒了前方敢于用命、不惜浴血奋战的将士之心!”
她这番话,有理有据,更将问题拔高到了是否体恤所有将士的高度,瞬间将褚禄等人置于道德劣势。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赫连决看着那个站在大殿中央,独自面对群臣攻讦,却依旧脊背挺直、光芒夺目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与……疼惜。他再次上前,与她并肩而立,声音斩钉截铁:“父皇!太子妃之言,便是儿臣之言!北境之功,不容抹杀!若有人再敢以莫须有之罪构陷功臣,儿臣绝不答应!”
南阙国王看着台下并肩而立的儿子和儿媳,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褚禄,沉吟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太子与太子妃北境之功,确凿无疑。阵亡将士,厚加抚恤,立碑纪念。至于战术争议,兵者诡道,胜者为王,此事不必再议。退朝!”
国王一锤定音,虽未明确指责褚禄,但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褚禄等人面色灰败,只能悻悻退下。
【夜阑私语,心墙微隙】
经此一役,沈卿颜在南阙朝堂的地位变得更加微妙。她展现了能力,获得了军心,却也彻底得罪了以褚禄为首的庞大保守势力。未来的路,注定更加艰难。
是夜,东宫。
沈卿颜卸下繁重的朝服,只着一件素色寝衣,坐在镜前,慢慢梳理着长发。今日朝堂上的风波,虽未让她动摇,却难免心生疲惫。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通过铜镜,她看到赫连决走了进来。他也换下了朝服,着一身墨色绣金常服,神色间带着一丝倦意,却比平日柔和许多。
他挥手屏退了侍女,走到她身后,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玉梳。
沈卿颜身体微微一僵,透过镜子看着他。他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有些生涩却异常轻柔地,为她梳理着长发。
一下,又一下。
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烛火摇曳,将两人身影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静谧而暧昧。
“今日……谢谢你。”沈卿颜低声开口,打破了沉默。谢他在朝堂上毫不犹豫的维护。
赫连决梳发的手顿了顿,从镜中看着她:“孤并非只为维护你。褚禄的目标,是孤。”
“我知道。”沈卿颜垂眸,“但还是谢谢你。”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玉梳划过青丝的细微声响。
“以后这样的攻讦,不会少。”赫连决的声音低沉响起,“怕吗?”
沈卿颜抬眼,看向镜中的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峭的弧度:“殿下觉得,我还会怕吗?”
从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她便无所畏惧。
赫连决看着镜中她那副倔强又脆弱的模样,心中某处柔软被狠狠触动。他放下玉梳,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俯下身,下巴几乎要抵住她的发顶,声音滚烫地落入她耳中:
“沈卿颜,”他唤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称谓,“留在孤身边。不是作为太子妃,而是作为……沈卿颜。”
他的气息灼热,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渴望与……请求。
沈卿颜的心猛地一缩,指尖微微颤抖。镜中,他深邃的眼眸紧紧锁着她,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张了张口,喉咙却有些干涩。
留下?以何种身份?她又真的能全然信任这份乱世之中突如其来的情愫吗?
然而,未等她回应,赫连决却像是怕听到拒绝一般,忽然直起身,转开了话题,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三日后宫中夜宴,为北境将士庆功。褚禄等人必不会甘心,恐再生事端。你……早做准备。”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只是那背影,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惶。
沈卿颜独自坐在镜前,肩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和重量,耳边回荡着他那句滚烫的“留在孤身边”。
心湖已被彻底搅乱。
她看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和迷惘的眼神,缓缓握紧了手。
三日后……又是一场硬仗。
而他们之间这理不清、剪不断的情愫,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之中,究竟该何去何从?
她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乱世之中,真心固然动人,但活下去,赢下去,才是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