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掀翻了整个剧本》君木枝

13、新的征程

　　南阙的春天，似乎总能冲淡北境带来的血腥气。宫墙内的玉兰绽出大朵的白，暖风裹挟着水汽和花香，吹拂过刚刚经历动荡、正竭力恢复生机的国度。

　　沈卿颜坐在偏殿的书房内，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卷宗——关于新接收的大胤边境城池的安抚政策、与北漠新开通的贸易路线细则、对西陵新帝登基后动向的分析报告。她处理得很快，朱笔批阅，条理清晰，偶尔会向垂手侍立一旁的“凤翼”属下达几句简洁明确的指令。

　　自大胤归来已近一月，那场炼狱般的战斗仿佛一场被刻意封存的噩梦。无人再轻易提起，但某些东西已然改变。

　　殿门外传来内侍清晰的通传：“太子殿下到——”

　　沈卿颜笔下未停，只淡淡道：“请殿下进来。”

　　赫连决迈入殿内，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只是今日腰间多坠了一块成色极佳的墨玉，与他眸中的深色相得益彰。他挥手屏退了旁人，自行走到书案旁，很自然地拿起一份她刚批阅好的关于北漠榷场税收的章程看着。

　　“税率定得是否过于宽松？兀朮那人，贪得很。”他指尖点在一处数据上，语气是商讨公务的平稳。

　　“初次通商，让利三分，示之以诚，方能长久。待商路稳固，货源渠道尽在我手时，再议不迟。”沈卿颜头也未抬，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何况，我们派去的王子和‘凤翼’统领，总需要些好东西打开局面。”

　　赫连决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她专注时，长睫微垂，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脸色因近日劳碌略显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亮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你总是算计得最远。”他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将章程放回原处，手指却似乎无意地拂过她摊在案角的手背。

　　微凉的温度一触即分。

　　沈卿颜的笔尖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一个墨点险些晕开。她稳住手腕，继续书写，仿佛未曾察觉，只有耳根处一点点极细微的热意，泄露了瞬间的波动。

　　“殿下今日前来，不止为了看这份章程吧？”她搁下笔，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他。

　　赫连决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放在她面前：“西陵来的。新帝登基，举办宫廷夜宴，邀请各国使臣。点名……希望南阙太子妃莅临。”

　　沈卿颜眉梢微挑。西陵新帝此举，示好之余，恐怕更多是想亲眼看看她这个搅动风云的人物，亦或存了几分试探深浅的心思。

　　“殿下之意是？”

　　“孤自然同去。”赫连决语气笃定，不容置疑，“西陵刚经历内乱，新帝根基未稳，此行正好探其虚实。至于你……”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审度，“你若不愿，亦可推辞。”

　　沈卿颜拿起那封做工精美的请柬，指尖抚过上面西皇家徽：“为何不去？正好瞧瞧，没了宇文哲的西陵，是何光景。”她唇角弯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挑衅的弧度，“殿下怕我应对不来？”

　　赫连决看着她那副仿佛随时准备迎战的模样，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不似平日朝堂上的疏朗，带着一点难得的、真实的愉悦。

　　“孤是怕……”他微微倾身，靠得近了些，声音压低，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怕西陵的酒太烈，太子妃一杯便倒了，失了南阙的颜面。”

　　距离太近了，近得能看清他眼底自己微怔的倒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龙涎香气，混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味道。

　　沈卿颜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后退，却硬生生止住，反而抬眸直视他，不甘示弱地轻声道：“殿下未免太小看人。”

　　她的声音本就清冷，此刻压低了，更添一丝难以言喻的质感，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赫连决的眸光骤然深了几分，那点笑意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滚烫的凝视。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看着她强作镇定的眼眸，看着她因紧张而轻轻抿起的唇。

　　空气仿佛凝滞，某种无声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书房里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那缕散落在颊边的发丝。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谨慎的脚步声。

　　两人瞬间分开，距离拉回安全线，方才那点暧昧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惯常的、略显疏离的姿态。

　　一名“凤翼”成员快步而入，奉上一份最新情报：“主子，北漠急报。”

　　沈卿颜接过，快速浏览，面色微凝：“兀朮清洗了几个暗中与残余叛乱势力勾结的小部落，手段……很是酷烈。”她将情报递给赫连决，“看来这位新可汗，比我们想的更心急巩固权力。”

　　赫连决看着情报，眉头微蹙：“敲打一下也好，免得有些人忘了盟约是用什么换来的。回复我们的人，静观其变，必要时……可提供些许‘便利’。”

　　“是。”那名“凤翼”领命退下。

　　经此打断，方才那点悸动似乎也沉入了心底。赫连决重又看向沈卿颜，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西陵之行，半月后启程。期间……若有空，可与孤对弈一局。许久未切磋了。”

　　这不是询问，更像是一个带着某种暗示的约定。

　　沈卿颜迎着他的目光，片刻后，轻轻颔首：“好。”

　　赫连决似乎满意了，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只是走到门口时，脚步微顿，回头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句：“那些卷宗，看不完便明日再看。脸色不好。”

　　说完，便真正离开了。

　　沈卿颜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才缓缓坐回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刚才被他指尖无意拂过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触感。

　　她看向窗外，春光正好。

　　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悄然裂开一丝细缝，涌出一点陌生而温热的暖流。

　　但这暖流并未让她松懈，反而让她更加警惕。

　　乱世之中，真心最是奢侈，也最是致命。无论是她的，还是他的。

　　她重新拿起朱笔，目光落在冰冷的政务之上。

　　路还长，棋局还在继续。而这悄然滋长的情愫，是蜜糖，亦是砒霜。

　　需得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