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捡男人成为修仙世界第一》田十翅

9、松明

　　许多事情并非如施雨想象一般顺利。她作为明子的转世，所修习的多是松氏核心秘法，所求也多为名师。然而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她只是侥幸得松二公子青眼，得以入赘松氏，因着这一层关系，获得了他人求不得的资源，宅中不知多少人艳羡嫉妒。贺施雨对于这些事情装作丝毫不知情，在她看来，对修仙界来说，实力才是硬道理，其他一切虚头巴脑的事情都被她视为无物。
　　这年的三月二十日，是藏书楼乙阁开展资质考核的日子。松氏的藏书楼分为甲乙丙三阁，甲阁所藏为珍奇孤本、绝密档案，只对松氏的高层开放；乙阁所藏为族中秘籍、高深术法，对于具有一定资质的弟子开放；丙阁对所有弟子开放，相应来说，内容也比较普通。因此，每年三月二十日，乙阁都会举办弟子之间的比试，优胜者可以获得进入乙阁的机会。
　　施雨早就跃跃欲试了。她修习术法半年，但成长却颇为迅速。有些内容对她而言，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回忆。松明月对她参与比试一举颇为不解。三月初的一日，松明月提着一屉生煎去施雨所住的听雨轩去寻她，见她一大早起来便在院落中修习，问她：
　　“你想看什么藏书，我替你找来便是，何苦去参加弟子间的比试?”
　　施雨猛地停下手中动作，发间那支银簪的流苏因这骤停而叮铃作响。她转头看向他的一刻，目光清亮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他温润的表象，直抵那未曾言明的权衡。只这一眼，松明月心下已是一沉，明白自己问错了问题。
　　“我只是想变得更强而已。”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没有丝毫矫饰，直白地袒露着她的核心诉求。她不需要他的“代劳”，她要的是凭借自身实力赢得认可与资源，是那种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踏实感。
　　松明月看着她坚毅的目光，愣怔了几秒。他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涌动的复杂情绪——一半是欣喜，眼前这个女子展现出的潜力与心性，远超他最初预期，有一个如此强有力的支持者在身边，对他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助力。至少，这几个月的倾心相伴与悉心引导，已足以让贺施雨在情感上，更倾向于信任他；另一半，却是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一丝真切的心动。这数月来的朝夕相处，她的那份专注与纯粹，不知不觉已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他迅速收敛了失态，脸上重新挂起温煦的笑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是我思虑不周了。这瓶‘清灵丹’于比试前服用，有凝神静气、短暂提升灵力感知之效，或许对你有用。既是你想凭自身实力去争，我自然支持。”
　　贺施雨看着他手中的玉瓶，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接了过来，轻声道：“多谢。”
　　望着贺施雨转身继续投入修炼的背影，松明月站在原地，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递过玉瓶时，她指尖微凉的触感。他意识到，这个他从白山带回的女子，绝非池中之物。他最初的计划，似乎正朝着一个他既期待又隐隐有些失控的方向，悄然滑去。
　　晚间，一轮弯刀般的蛾眉月斜斜地挂在竹林上空，小院里未点烛光，有些昏暗。经过一天的练习，有些疲惫，施雨正坐在院内的蒲团上闭目凝神。似有一阵风吹过，竹林莎莎作响，施雨向声音的来源望去，白衣白发的式神自空中降落到屋檐上，正是那天所见的松明子的式神，霜。
　　“不知霜大人夜间来访，所为何事？”施雨起身行礼，问道。
　　只是一阵风拂过，转瞬，霜便出现在施雨面前，弯腰扶住她行礼的手，低声说：“你我之间，无须这般客气。”
　　四目相对间，施雨看到了他眼中的小心翼翼，心中不由得去想：“松明子收式神果然都喜欢一个调调，外冷内热。”于是直起身来，刚要开口，霜却看到了她头上那支朴素的银簪，问道：“这是雪大哥送你的吧？也算是物归原主。”
　　“这是明子的旧物？”
　　“可以这么说，”霜随手一挥，小院瞬间灯火通明，“明子簪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有些难以驾驭，一不小心，就可毁天灭地。这支银簪作为初阶法器，刚刚好。阿蓉七岁时，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件礼物。”
　　“阿蓉？”
　　“是明子大人的长女。如果你去翻松家的家谱，应该能找到她的名字。夜深了，屋外昏暗，我们去屋内坐着聊聊吧。”
　　两人走到屋内坐下，霜轻抚几案，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两套玉色琉璃盖碗，甚是可爱。施雨掀开来看，翠色绿芽在碗中沉浮舒展，茶香四溢。
　　“不知道你如今爱喝什么茶，带了今年新采的明前龙井来，还望你不要嫌弃。”
　　施雨细细一抿：“果然好茶。”又将茶碗放下，问道：“阿蓉，可是松氏第二代家主松云闲？”
　　霜盯着施雨的双眼看了一瞬，道：“阿蓉，本名刘蓉。明子大人幼时就住在白山，你知道吧？”
　　“嗯，我听阿雪说起过。”
　　“明子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了同村名叫刘匡的农户，次年生下一女叫做刘蓉。刘匡为人也算忠厚勤恳，不料三年后他进白山打猎，被狼叼去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为村人所欺辱。某个隆冬深夜，村中几名恶霸醉酒后闯入她们家中，意图对明子图谋不轨……千钧一发之时，松明子因其异常的绝望，竟引动了气息与天地灵气产生微弱共鸣。这时林氏的青梧散人被这股异常纯净却饱含悲怆的灵力波动吸引而来，并出手驱散了恶霸，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松明子和年幼的阿蓉。”
　　“青梧散人见松明子根骨清奇，神魂特异，尤其在绝境中能自行引动灵气，实乃罕见的修道胚子，心生怜才之念。他告知松明子——当时叫松贞，说她身具灵根，并非凡人，并问她可愿随自己离去，追寻长生大道，摆脱这尘世苦海。”
　　“松贞深知，留在村中，母女性命都难保全，于是跪拜于地，声泪俱下：‘弟子松贞，愿随仙师离去！只求仙师能护我母女周全！’”
　　“青梧散人带走了松贞母女。他为松贞治愈伤势，发现其竟是万中无一的天生‘通明道体’，最易感悟天地法则。然而，当时的修仙界，术法传承几乎被各大世家和宗门垄断，且明确规定‘传男不传女’，认为女子体质阴柔，心性不定，难承大道。”
　　“松贞不甘于此。她凭借通明道体的优势，于青梧散人收藏的残篇断简中自行摸索，结合自身对天地灵气的独特感知，竟另辟蹊径，梳理、创造出适合女子修习的术法体系。她发现，女子虽先天灵力偏向阴柔，但更具韧性、感知更为敏锐，于‘生发’‘滋养’‘幻化’‘凝神’等方面有着独特优势。因此，她大胆地将传统术法中刚猛霸道的部分加以转化，融入更为精巧、柔韧的法门。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她经历了无数次灵力反噬、经脉受损。青梧散人虽无法提供现成的女子修炼法门，但其渊博的见识和无私的支持，给了她极大的帮助。”
　　“历经了二十个年头，松贞终于初步创立了一套完整的、专供女子修习的术法体系。此体系不依托于强大的血脉传承或宗门资源，更注重对自身潜力的挖掘与对天地之道的感悟，门槛相对较低，却潜力无穷。她摒弃了‘松贞’这个名字，自取道号为松明子，意为烛照万世之松明，并游历四方，将这套术法悉心传授给那些有资质、有心性却因性别而被排斥在道门之外的女子。‘松氏女子术法’之名，渐渐传开，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最终形成了后世赫赫有名的、以女子为传承核心的‘松氏’家族雏形。世人皆谓‘池照寒松影’，如今的池家、韩家、赵家，其先祖都是松氏的门徒。”
　　说到这里，似是有点口渴，霜细细饮茶，不再言语。施雨听言，若有所思：“松明子的故事我听过一些，但如今才知晓其中细枝末节。不过，你似乎没有讲到阿蓉后来如何了，还有你和雪、露、霰，你们是怎么成为松明子的式神的？而且，照你这个说法，如今的松氏似乎还是按照家族血缘进行传承，似乎背离了松明子的初衷。”
　　霜微微一笑，眼神中有淡淡的落寞和一丝丝的释然：“阿蓉并没有她母亲那样的聪慧，只是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修士，结婚、生子，度过了平凡的一生。所幸，在她有生之年，母亲身体康健，满堂儿孙绕膝。你头上的这支银簪，是阿蓉七岁时，明子大人为她打造的。想来，阿蓉不在世的时候，明子大人常借此睹物思人吧？因此它随着明子大人那些遗物一起被雪大哥妥帖地保管起来了。你所说的松云闲，是明子大人和范氏修士的女儿，岁月悠久，我已经忘了这修士的名字。至于我们四人，那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明子大人收养雪大哥的时候，应该就像你这么大，没想到今生今世，又是在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地点相逢，这也许就是天意。至于如今的松氏，人心中的一点分别心岂是凡夫能剜掉的？明子大人溘然长逝后，世殊事异，松氏的发展方向，想来也是她活着的时候无法预料的吧？”
　　施雨开口，似是还有问题，霜缓缓起身，道：“这些问题，其实你不必问我，照你如今的进展，三年之内，前尘往事、术法传承，这些你都会找回来。旁观者的视角，总是与亲历者不同的。等到那时候，我们再一起围炉煮茶，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只可惜你现在还没有这段记忆，无从问起。”说罢，他本想离去，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说：“松明月那小子，缠着我要那枚翡翠玉龙扣，我说这是松明子的旧物，虽然有法力加持，但是易碎得很，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意动用的。他又向我讨要破障压胜钱，我猜是为了你。实话实说，我不想给他，免得给他做了顺水人情。再说那个乙阁的考核，有必要这么严阵以待么，对于目前的你来说，也就是想做第一还是第二的问题。”语音刚落，人影就消失了，留下施雨在原地。
　　屋内风铃骤响，施雨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果然，他还是和原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