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捡男人成为修仙世界第一》田十翅

5、松江院

　　晚餐的气氛诡异至极。
　　施雨全然不顾嘴里在嚼着什么，脑海里反复回忆那顶天立地的雪龙卷，四散的飞雪石砾和伞下阿雪直直的要看到她心里的那个眼神。
　　归鸾的眼睛滴溜溜地在三个人之间转来转去，扭头轻声问姐姐：“姐姐，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呀？是话本里贵公子、神秘高手和乡野姑娘的那种故事吗？”
　　施雨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自己妹妹平日里都听些什么故事，心思没放到学习上。松明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剧烈咳嗽了起来，施雨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又给他倒了一杯水。阿雪的视线终于从施雨身上挪开，淡淡瞥了归鸾一眼，归鸾缩了缩脖子，什么也不敢说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结束，松明月立即起身，似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又想起了什么，对阿雪深深一揖:“雪……前辈，”他艰难选择了一个相对折中的称呼，“今日许多事，实在匪夷所思，请允我千里传书禀明家母，您看……”
　　阿雪随意挥了挥手：“去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松明月如蒙大赦，逃也似地回到了他的那座“预制楼”。
　　屋里只剩下姐妹二人和阿雪。
　　阿雪打了一个响指，碗筷像水流般依次飞向厨房的位置。阿雪突然开口：“归鸾，麻烦你去厨房收拾一下。”
　　“啊……哦哦，好的，好的。”归鸾被这一景象震惊得愣在原地，听他这么一说，赶快跑到厨房去收拾。
　　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了。
　　门忽然“哐”地一声关上了。阿雪站起身，缓缓走向她。施雨第一次觉得他是这么高大，自己踮起脚来只能够到他的鼻子。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额头。
　　贺施雨本能地想要逃避，却发现浑身一僵，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柔和却又不容抗拒地探入她的灵台识海。
　　那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探索。她仿佛能看到，那股灵力小心翼翼地在她灵台中穿梭着，最终走到了最深处，触碰到了连她都从未感知过的领域。
　　阿雪的手迅速收了回去。他缓缓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施雨看到他眼里有一层雾蒙蒙的东西。是哀伤?狂喜?震惊?释然?愧疚?看不完，也看不清。
　　“原来如此……你果然……”他低声喃喃道，“你果然是松明子的转世。”
　　“转世”这两个字狠狠地在施雨心口烫了一下。那个四百年前叱咤风云的始祖，那个创立了女子术法流派的人，原来是我么？
　　阿雪凝视着她，目光仿佛穿透了四百年的时光，想要探寻四百年在这个曾经无比熟悉、而今又如此陌生的灵魂上留下了怎样的印记。他极轻地笑了一下，笑容里有无尽的疲惫和无限的温暖。
　　“所以明子簪会认得你，因为它，一直在等你。”
　　贺施雨呆立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阿雪看着她彻底懵掉的样子，轻轻笑了笑，抬手间似乎想轻轻抚摸她的脸庞，然而手在空中忽然停下，最后只是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别怕，”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无论怎样，你都是现在的贺施雨。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来。”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外，留下贺施雨一个人站在原地，静默良久。
　　施雨默默回忆起过去二十年的旧事来。曾经的经历像是一场幻梦，一页页翻开来看却又那么真实，其中的酸甜苦辣都是她的亲身感受。我是谁?我是一个白山上整日采摘山珍遍地打猎的山野女子。而松明子是谁?松明子是史书上的人物，是当世修仙第一世家松氏的先祖，是女子术法的开创者，是修仙界的天纵英才。我怎么可能是松明子呢?
　　今夜无眠。对面的小楼里，松明月看着刚刚写好的洋洋洒洒的几页信笺，里面详细记录了松明子式神雪的现身，以及贺施雨操纵明子簪的事情。犹豫再三，他又添上一句：
　　“母亲，以上所述种种，千真万确。儿观雪前辈对贺姑娘的态度，恐怕两人关系非常。其中缘由，不敢妄自揣度，恳请母亲示下。”
　　写完，他打开窗户，看着远处静默的群山和黑压压的松林，只觉得白山的夜冷得彻骨，其中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震撼人世的秘密。
　　第二天，日上三竿，吃过早饭后，施雨本想借着一点微弱的睡意入眠，然而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将她直接从梦里拉出来。开门一看，是松明月。
　　“施雨姑娘，叨扰了。母亲今早传书来，邀你们姐妹与雪前辈一同来松江院作客。”
　　这时，阿雪所住的偏房“吱呀”一声打开了门。阿雪披着棉衣，注视着松明月，一边走一边缓缓说道：“这时邀我们过去，怕是为了验证我们二人的身份吧。”
　　松明月低身行礼，道：“雪前辈，松江院并非龙潭虎穴，母亲也是真心实意想见一见雪前辈。前辈久在各地周游，应该也有许久没回到松江院了吧？露和霜两位前辈都很想念您。另外，施雨姑娘既然要修习松氏的术法，在松江院学习是最为妥当的。白山之中，难访名师，归鸾姑娘又一心向学，迁居到松江院，母亲自会为她延请名师，日后她定有一番作为。”
　　贺施雨眼神飘忽，不知如何做决定。思前想后，因着明子簪的事情，恐怕白山也难长留，且白山常年寒冷，不如南下到温暖的松江院去居住。她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阿雪。阿雪像是读懂了她的想法，道：“好，我们收拾收拾东西，今日就启程去松江院。”
　　松明月唤来飞舟，这飞舟身长约十丈，宽近三丈，舟上楼阁高耸，草木繁盛，极为精致，舟身流淌着淡淡灵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松明月身着月白色锦袍，腰束玉带，头簪白玉冠，颇有些世家贵公子的挺拔样子。施雨换上了她在镇上做的浅绿色竹叶纹冬装，归鸾则裹着她那件兔毛大衣，远看像个毛绒绒的大团子，阿雪照旧穿着施雨之前做的那件棉衣，提着两口大箱子，走上了飞舟。当飞舟缓缓升空，离地面越来越远的时候，施雨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白山中那座越来越小的小院。白山见证了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强壮女人，埋葬了她所有的年少无知、软弱无力、怨天尤人和自命不凡，比起贺家的祖宅，山中的小院显得那么亲切，好像这里才是她打小生活的地方。然而踏入飞舟之后，一层更厚的纱帐笼罩在她的前路，看不清、猜不透也想不明白。松氏的权力滔天，由不得她不去，但是去了之后又当如何，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飞舟逐渐上升，越来越高，渐渐地，白山化为一片土丘，蜿蜒的山路如细丝穿连其中，也慢慢地看不到了。高空的罡风刮在脸上如刀割，施雨耐不住这样的寒冷，于是走到船舱内。阿雪穿着那件灰扑扑的棉服，在桌旁正襟危坐，见她来了，忙起身给她端来一碗茶：“在外面站久了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是刚沏好的玉露，你尝尝。”
　　施雨在他身旁坐下，打量着船舱里的陈设。四壁上挂着的不乏名家字画，看来主人品味十分考究，即使身在这方小小飞舟上也依然保留了些雅趣。久坐无聊，施雨随手拿起桌上一本册子，是署名松雪月的一篇文章《灵力流转考》。翻开来看，每个字都认识，就是连在一起看不懂。阿雪见她头歪得像猫头鹰，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现在还没有学到这样的地步，自然是看不懂的，譬如还没学会爬的小孩，怎么能跑步呢？”
　　施雨顿感无趣，将册子合起来，趴在桌子上，说：“如果我真是松明子的转世，会不会突然有一天什么都明了了，灵力瞬间大涨变成当世第一人，天下无敌所向披靡？”
　　阿雪笑笑，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一定要罩着我呀。”
　　几个时辰后，飞舟准备落地了。施雨走到甲板上，看向远处的地面，一派江南的温润风光，郁郁葱葱，触目所及全是绿色。归鸾没见过这样的景象，踮着脚尖趴在船舷上伸长脖子去看。最终飞舟稳稳停在松江院门口的一大片空地上。早有弟子列队出来迎接，松明月也只是点点头，随即带几人进正厅去见母亲。松氏家主松待雨身着一袭紫色锦袍，袍上勾勒繁复的松鹤暗纹，白鹤栩栩如生，振翅欲飞，耳上戴一对硕大的珍珠，泛着冷冽的光。她站在正厅门口，眼神坚毅，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缓缓走来的施雨。施雨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浑身像有蚂蚁上下乱窜，哪里都痒痒，一道莫名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松待雨嘴角牵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侧身伸手示意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入内品茶。”她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阿雪，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绕过屏风，厅内陈设倒是很符合世人对江南富贵人家的想象。正中是几个遒劲的大字“不凋不荣，惟彼贞松”，落款是松明子。阿雪盯着落款看了许久，又扭头看向松待雨：“你是哪里得到的这幅字?”
　　松待雨缓缓落座，说：“前段时间一位松氏族人相赠的，怎么，可有哪里不妥吗？”
　　阿雪转身坐下，冷冷一笑：“你可知松明子的本名叫做什么？”
　　满堂哗然。“原来，祖师的本名不叫做松明子吗？”松明月率先发问道。
　　“松明子本名松贞，但她最厌恶要求女子守贞的陈词教条，因此改名为松明子，意为烛照万世之松明。她怎么会写出‘惟彼贞松’这样的条幅来?将这样的条幅放在正厅，未免也太不了解你们的先祖了。后人不了解也就算了，露和霜呢？他们也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