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名相思》虫它为she

50、蓬莱有仙山

　　山顶也有魔兽，闻着味道一路从山脚追上来，围在他们身边虎视眈眈。
　　燕牵机的青弓没再收回去，一支支青箭顶在魔兽额头，天缥色的眸子淡漠地扫过它们。
　　“贺乘风，”他道，“不对劲。”
　　贺乘风把看云的断腿缠上纱布，眼疾手快把燕牵机抱到看云身上，“走。”
　　他们一动，周围的魔兽也开始动。有翅膀的跟着他们，没翅膀的蹦起来，喷火的喷火，吐毒的吐毒，能用上的全都招呼上去，势必要将他们留在这里。
　　下方魔兽密密麻麻，贺乘风不恋战，风团托着看云迅速高飞疾走，摆脱掉走兽飞禽，剩下还跟着的被燕牵机和化风联手杀掉。
　　“不对劲。”燕牵机又道。
　　贺乘风蹙着眉看向陆地，刚空出来的地方又聚起了一堆烦人东西，快声道：“又疯又理智，不像入魔，倒像是傀儡。妖祸人为，师父真说对了。”
　　燕牵机递给贺乘风一瓶药，说道：“隐匿粉，看云受不住了我们就用。”
　　寻云鹤掠过残阳，云在后面拖出一条好长的血印子。
　　“先在这歇歇，等天明再走。”贺乘风收回看云，支起火堆，靠坐在燕牵机身边。
　　火焰在燕牵机的眼里腾烧，燎出火舌散了点星子。燕牵机闭眼道：“我们回去吧，不找母亲了。”
　　“回去也有妖兽跟着的。”贺乘风轻声道。
　　日日夜夜，那群妖兽像是孩子饿极了找娘讨奶喝，他俩走哪跟哪，烦得很。
　　有这群崽子跟在屁股后头，他俩都不敢往城镇去，只能走些山野草地。想着燕牵机的母亲也是兽，说不定会更喜欢野外，于是快一年越走越远，离家越来越远了。
　　燕牵机恋家，走走停停几次就想回去，他提几次贺乘风就哄几次，说不解决这些妖兽，它们就会跟着回春满山，到时候春满山就只剩一山冬了。
　　燕牵机不想那样，就妥协了。但他说解决完这事就回去，不要找母亲了。
　　“好，”贺乘风答应他，“你说你母亲会不会也跟着我们呢？”
　　“不会，母亲是大妖，和它们不一样。”燕牵机有点想怀春藤树，虽然看云背上也软，但没有那个藤床卧着舒服。
　　他在想事情，贺乘风说了什么没听清，回过神发现贺乘风在拿草编兔子，编得潦草得很，是个四不像。
　　燕牵机接过来帮他重新编，编好了往他耳后一插，“狡兔三窟。”
　　贺乘风哈哈笑，耳朵上草兔子和耳坠一起晃，映着火光，像是在火里烧。
　　火堆“啪”地蹦了个火星子出来，落在贺乘风靴上，烧了个窟窿眼。
　　燕牵机一声不吭，当即抬手把火灭了。
　　黑暗中，贺乘风抱他过来，拢在怀里轻轻拍着，“怎么又在怕？怕什么呢？”
　　“怕引火烧身。”
　　贺乘风愣了下，问道：“看见什么了？”
　　燕牵机不知是灵性高还是作为兽的警惕性高，时常能预见些糟糕透顶的事，是真是假他都信，就算说三遍狼来了，你说第四遍他还是信，但他不说，所以贺乘风得经常问他，让他别怕。
　　“蓬莱。”
　　“咱真找着蓬莱了？”贺乘风惊奇道。
　　“母亲说那是蓬莱。”
　　“连你母亲都看见了？那更得去了。”
　　不要去。
　　“好。”
　　冬转春，追他们的妖兽更多了，一只跟着一只，像是坠了一条肠子，拖了老长老长。
　　途中碰见了其他人，有修为的帮他们暂时摆脱了那群烦人崽子，问他们去哪里，他们答蓬莱。
　　“蓬莱虚无缥缈，只是个引人的名头罢了，寻它做什么？”
　　“有海，得坐船，飞不过去的。”
　　“没有那个地方。”
　　那些人听了，回的话什么都有，他俩听得最多的就是“那里真有长生药”。
　　有妖能言人语，半死不活时说了个模糊的“蓬莱”，被贺乘风听到后救回来细问。它道：“去蓬莱而半路折返之人，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说的什么玩意儿？”贺乘风捅它一下，“说清楚点。”
　　那妖睁开眼，瞪着血红血红的眼珠子看着贺乘风，声音却是细若蚊蚋：“蓬莱，有你要找的东西，要找的人，还有……”
　　贺乘风听不清，想让它说大声说话却发现这妖兽就这样死瞪着他咽气了，眼里怨毒的恨意都没有消下去。
　　“走吧，去蓬莱。”燕牵机看不得这样的眼神，一把毒撒下去融了它的眼。
　　贺乘风站起来搭上他的肩，刚说了个“好”字便不说了，聚了风团向后十几步才重新开口：“出来。”
　　妖兽尸体堆里悉悉索索一阵，猛然钻出个血淋淋的人，站起来的时候还有血珠子从他发梢滴落到地上。
　　血污糊了他的脸，贺乘风却一下子记起来这人他见过，在风筝下。
　　“你竟然活着？”贺乘风放松下来，同时按下燕牵机握弓的手。
　　那个血人赧然一笑，“是，谢仙人仁慈宽厚，留我一命。”
　　燕牵机又将箭头对准他，贺乘风反应一瞬也蹙起眉，问道：“你怎么十几年过去，容貌未变？”
　　血人挠挠脑袋，“侥幸得了枚驻颜丹。”见贺乘风点头，又抹了把脸，走过去道：“仙人可是要去蓬莱？”
　　“是。”
　　“路途遥远，仙人不妨携我一程，我家中曾有老祖去过，留下线路，也好避免误入歧途。”血人递给他们一纸地图，上面的终点清清楚楚地标着“蓬莱”。
　　燕牵机把地图还给他，拉着贺乘风转身要走，“不必，我们慢慢找。”
　　血人急了，上前几步追上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哭道：“仙人莫走！家中还有老母，垂暮之年，做儿子的只想为她求一味长生药，好报答养育之恩！但小人修为实在低微，如此妖兽尚且需避，小人恐难至蓬莱，诚求仙人庇佑！”
　　燕牵机看他片刻，丢给他一个锦囊，“里面丹药够你活。”话毕，拽着贺乘风闪身离开了。
　　“是这样？”
　　燕牵机顿了顿，良久，他重新开口。
　　“那行吧，你跟着我们，别惹事就行。”贺乘风心软，看他反正也没什么威胁就答应了。
　　贺乘风，你心太善了。
　　血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朝着贺乘风点头哈腰：“不会不会，小人最听话了，定不会给二位仙人添乱。”他又把地图递过去，“仙人，我叫赵成才，这地图保真，仙人别不信……”
　　“别吵。”燕牵机道。
　　赵成才立刻噤声，屁都不敢放一个。贺乘风看他那样想起来陈小百，忍不住笑了声。
　　燕牵机疑惑看了他一眼。他不笑了，搂着哄了哄，“走走走，咱去蓬莱，去了蓬莱那些崽子就该咱追它们了。”
　　不要去。
　　赵成才虽然修为低微，但好歹能帮上些忙，有眼力见，蝼蚁小怪不用贺乘风他俩动手就能解决掉。他们的行程快了许多。
　　四季轮转，身后追着的魔兽换了一轮又一轮，像潮退潮涨，但海渐枯，魔兽越来越少，以至于最后空无一兽。
　　“我们快到了。”燕牵机平静道。
　　赵成才附和：“是哩，快了。”他展开被他揉得发毛的地图，细细看了看，道：“咱穿过这片无名林就能看见了。”
　　这林子就叫无名林，千百年里攒了无数无名尸，都是去蓬莱路上横死的无家可归之人。那妖说的，全是真话。
　　无名骨铺在地上，延伸出一条路，走到尽头就出了无名林。
　　林子外没有蓬莱，只有一片海和一片天，海天相接处有一个小黑点。
　　“那是……”贺乘风眯眼看着那小黑点，只能依稀看出个山形。
　　燕牵机接道：“蓬莱。”
　　“蓬莱！是蓬莱！仙人，咱们渡船去！”赵成才蹦了起来，指着海面兴奋道。
　　不要去。
　　“走。”贺乘风掏出一艘船扔进海里，三人坐上船向着蓬莱去。入海才发现海上有雾，大得站在甲板上看不见人，却抬头能见蓬莱黑影。
　　在岸上只能看见一个点的蓬莱，在海上遮天蔽日，像是吞天巨兽，雾里张着血盆大口，走过无名林的人要在这里成为无名尸。
　　母亲是对的，那是座吃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