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航线》木子棩

13、密室案件（3）

　　江驰和林见清暂时将林宏远相关的线索存档，集中精力破解陈国栋密室之谜。

　　市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白板上王猛的名字被画上了一个巨大的红色问号。连续数日的高强度侦查，几乎将这位陈国栋的商业竞争对手查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找不到他直接参与谋杀的决定性证据。

　　"头儿，王猛那边，案发当晚他确实在参加一个商业酒会，虽然中途离开过近一小时，但根据交通监控，他车辆的行驶轨迹无法覆盖到陈国栋的别墅区。时间上不够。"秦淮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汇报，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沮丧。

　　江驰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眉头紧锁。直觉告诉他这个案子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但证据就像一堵冰冷的墙，撞得他头破血流。他转向一直沉默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林见清："林检察官，你怎么看？"

　　林见清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依旧，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王猛的嫌疑不能完全排除，他有可能指使他人作案。但就目前证据而言，直接指向他的链条是断裂的。我们需要转换思路，重新梳理所有进入过现场的人员。"

　　他操作电脑，将一段监控录像投影到大屏幕上。那是别墅区外围一个不起眼的路口治安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时间点是案发当晚。

　　"这是赵磊，陈国栋的私人秘书。"林见清用激光笔圈出画面中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提着公文包，低着头匆匆走过的身影，"他于晚上8点55分进入别墅区主入口监控范围，理由是为陈国栋送一份'遗忘'在公司的重要文件。"

　　画面切换，是别墅主体监控恢复后，侧门的一个镜头。时间显示是晚上10点45分。一个穿着同样深色西装、戴着鸭舌帽压得很低、提着类似公文包的身影快步走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这是10点45分，从侧门离开的'赵磊'。"林见清的声音平稳，"初期排查认为他已离开。但是，"他将离开画面的局部放大，聚焦在那只提着公文包的右手，"大家注意看他的右手小指。"

　　画面有些模糊，但经过技术增强，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只小指在提着公文包时，有一个非常细微的、不自然地向上翘起的动作。

　　"我调取了赵磊进入别墅区，以及以往所有公开场合的影像资料，"林见清切换画面，展示赵磊在其他时间点的影像，"可以确认，真实的赵磊，并没有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江驰的目光锐利起来："这意味着，离开的这个人，可能不是赵磊本人？或者...他在刻意模仿赵磊，却忽略了这个细节？"

　　"两种可能性都存在。"林见清点头，"但结合赵磊本人的证词——他坚称自己送完文件就离开了，并对这个离开影像表示认可——前者的可能性在增大。他要么在说谎，要么...这个离开影像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用于误导我们。"

　　焦点瞬间集中到了赵磊身上。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对陈国栋唯命是从的秘书，身上突然笼罩了一层迷雾。

　　江驰立刻申请了搜查令，带队对赵磊的办公室和住所进行秘密搜查。

　　在赵磊租住的一套普通公寓里，调查似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侦查员在卫生间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一包未拆封的"素锦"品牌毛巾，与现场死者指甲缝里提取的纤维品牌一致。同时，技术人员破解了赵磊个人电脑的加密分区，在里面找到了一条匿名的网络购买记录——购买的是一种特定的化学试剂，这种试剂经过简单处理，可以合成□□。购买时间在案发前一周。

　　"头儿！找到了！"秦淮有些兴奋地向江驰汇报。

　　江驰看着那包崭新的、几乎没动过的毛巾，和那条IP地址经过多层跳转、显得格外"干净"却反而透着刻意的购买记录，心里却升起一股异样感。太顺利了，顺利得像是有人故意把这些东西摆在他们面前。

　　他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了林见清。

　　林见清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清冷的声音传来："证据本身是客观存在的，但解读证据需要谨慎。崭新的毛巾，说明它可能并非日常使用品，而是特意购买备用的，或者...是被人放置于此的。过于'干净'的购买记录，反而显得欲盖弥彰。这些物证指向赵磊，但未必能锁定他就是真凶，更像是指向他的'矛'，我们需要找到这些'矛'是谁打造的。"

　　尽管物证存疑，但对赵磊的审讯立即展开。江驰亲自负责主审，林见清在观察室透过单向玻璃注视着一切。

　　审讯室内，赵磊显得异常紧张，双手不停地搓揉，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赵磊，案发当晚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江驰开门见山。

　　"我、我已经说过了，我送完文件就离开了。"赵磊的声音有些发抖。

　　"是吗？"江驰将现场发现的"素锦"品牌毛巾照片推到他面前，"这个你怎么解释？"

　　赵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这只是巧合...我确实买过这个牌子的毛巾，但、但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江驰步步紧逼。

　　"因为陈总家里用的就是这个牌子，我觉得好用就买了..."赵磊结结巴巴地解释。

　　江驰又拿出了化学试剂的购买记录："那这个呢？你购买□□前体化合物做什么？"

　　赵磊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不、不是我买的！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可是这是在你的电脑里找到的。"

　　"一定是有人陷害我！"赵磊突然激动起来，"有人动了我的电脑！"

　　观察室内，林见清微微蹙眉，对着麦克风轻声说："他在说谎，但说的不全是假话。注意他右手的小动作，每次说到关键点时都会不自觉地摸耳朵。"

　　江驰会意，继续施压："有人陷害你？谁会陷害你？为什么陷害你？"

　　"我、我不知道..."赵磊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审讯持续了两个小时，赵磊始终坚称自己送完文件就离开了，对其他证据要么否认，要么表示不知情。

　　"头儿，看来他是不会轻易开口了。"审讯结束后，秦淮有些沮丧地说。

　　江驰却若有所思："不，他已经在动摇了。他在害怕，但不是因为自己杀人而害怕，而是因为别的什么。"

　　林见清从观察室走出来，接话道："他在保护某个人，或者被某个人威胁。注意他每次提到陈国栋的妻子李婉时，眼神都会不自觉地闪烁。"

　　就在案件似乎陷入僵局时，技术科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在对书房进行第三次毫米级勘查时，他们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暗门。

　　暗门位于书柜后方，与墙体完美融合，开关隐藏在一本假书后面。暗门后是一个狭小的储物间，连接着一条通往别墅后院的佣人通道。

　　更关键的是，在暗门内侧的把手上，技术人员提取到了多组指纹，其中最清晰的是赵磊的，但在其下方，还有一组模糊的、属于女性的指纹。

　　"是李婉的指纹！"比对结果出来后，秦淮兴奋地汇报。

　　与此同时，在储物间的角落里，侦查员发现了一枚极其细微的珍珠耳钉背堵。经辨认，这与李婉日常佩戴的一套珍珠首饰完全吻合。

　　案件出现了重大转机。

　　面对新发现的证据，江驰决定改变策略，先审讯李婉。

　　审讯室内，李婉保持着贵妇的优雅姿态，对暗门和珍珠背堵的发现表示"震惊"和"不可置信"。

　　"我完全不知道书房里有暗门，"李婉镇定自若地说，"至于那个珍珠背堵，可能是我什么时候不小心掉在那里的吧。"

　　"不小心掉在了一个你声称从来不知道存在的密室里？"江驰反问。

　　李婉微微一笑："警官，我家的房间很多，也许是我在整理东西时不小心掉落的，后来被保洁人员扫到了那里。"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指纹会出现在暗门内侧的把手上？"

　　"这个..."李婉顿了顿，"也许是我什么时候无意中碰到过那里吧。你知道的，我丈夫的书房我偶尔也会进去。"

　　观察室内，林见清注视着李婉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突然对着麦克风说："她在说谎。注意她右手的小指，在提到暗门时有一个不自然的微翘动作。"

　　江驰立即会意："李女士，我们在监控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个伪装成赵磊离开的人，有一个特殊的小动作——右手小指会在提包时不自觉地微翘。而我们在你过去的影像资料中也发现了类似的习惯。"

　　李婉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镇定："这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巧合。"

　　"巧合？"江驰将监控截图和李婉过去的照片并排放在她面前，"两个有着相同特殊习惯的人，同时出现在命案现场，你觉得这是巧合？"

　　李婉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赵磊已经承认是他杀的人了啊。"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秦淮急匆匆地走进来，在江驰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驰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盯着李婉，缓缓说道："刚刚得到消息，赵磊在拘留室内试图自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他在昏迷前反复说着一句话：'是她逼我的'。"

　　李婉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在医院，经过紧急抢救，赵磊脱离了生命危险。在警方的耐心劝导和心理攻势下，他终于说出了真相。

　　原来，李婉与陈国栋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陈国栋不仅在外拈花惹草，还打算修改遗嘱，将大部分财产留给私生子。李婉表面上逆来顺受，实则暗中策划了这场谋杀。

　　她利用赵磊多年前一次被迫做假账的把柄，胁迫他成为帮凶。案发当晚，李婉提前破坏监控，躲藏在书房暗门后。赵磊按计划进入书房送文件，确认陈国栋的位置。

　　在赵磊离开后，李婉从暗门出来，将□□投入陈国栋的酒杯。得手后，她通过暗门和佣人通道离开，与躲在车库工具间的赵磊汇合。

　　接下来是关键的一步：李婉逼迫赵磊与她互换外套和帽子，让赵磊伪装成她的样子从侧门离开，而她则伪装成赵磊的样子从正门离开。这就是为什么监控中"赵磊"离开时会有那个特殊的小动作——那其实是李婉在模仿赵磊的步态和举止时，无意中流露出的自己的习惯。

　　"那些物证呢？毛巾和化学试剂是怎么回事？"江驰追问。

　　赵磊苦笑道："都是李婉安排好的。她让我去买那个牌子的毛巾，说以后公司都统一用这个牌子。化学试剂的购买记录也是她让我用公司电脑操作的，说是有特殊用途，我当时真的不知道那是制造毒药的材料。"

　　案件终于真相大白。在确凿的证据和赵磊的指证下，李婉最终承认了所有罪行。

　　陈国栋案宣告侦破，但江驰和林见清的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悦。

　　站在市局大楼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车水马龙，江驰感慨道："这个案子结束了，但我总觉得还有更大的谜团没有解开。"

　　林见清轻轻点头："李婉虽然承认了杀人，但对陈国栋涉及的'名单'和背后的利益网络始终避而不谈。而且，我父亲..."

　　他没有说完，但江驰明白他的意思。在案件调查过程中，他们发现的一些线索隐约指向林宏远可能涉及的灰色地带，但随着主要当事人的死亡和李婉的沉默，这些线索都断了。

　　"你父亲那边..."江驰斟酌着用词。

　　"我知道，"林见清打断他，"公私分明，这是我们的职责。"

　　就在这时，秦淮急匆匆地走来："头儿，刚接到通知，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林见清，才继续说道："是王猛，陈国栋的那个商业竞争对手。"

　　江驰和林见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看来，这个案子远未结束，而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闪烁，照亮了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他们知道，在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错综复杂的谜团和更加危险的挑战。但这一次，他们将携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