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云妹妹》北河以南

5、真面目

　　“谁说我讨厌你？”男人眼神泛笑，宽厚结实的臂膀裸露在空气中，看着他上下起伏的胸膛，云瑞匆忙别过眼往门口跑。
　　“哪儿去？”齐牧白抵住门。
　　“我，我回宿舍。”云瑞低头盯着脚尖，齐牧白要是再靠过来一步，她非一脚给他踹走。
　　男人脚步顿住，纱布和酒精躺在他掌心被递了过来。
　　“啊？”侧头对上他的视线，齐牧白半躬着腰，还是比她高出一点。
　　他眼带笑意，将东西又往前递了一点，“拿去处理伤口，不然拖得久了有你罪受。”

　　伤口……他是说白天跳楼那一下的伤口？
　　后知后觉的，云瑞腿开始疼，今天太混乱，连她都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伤。

　　莫名地心酸，云瑞不想丢脸，夺门而出。
　　齐牧白看着女孩逃走的背影，僵在原地，一言不发。
　　手里的纱布好像在宣布他现在近乎赤裸的底色，齐牧白一阵心烦，看着旁边的垃圾桶，将东西全都掷了进去。

　　夏风袭来，带着很轻的玫瑰香。
　　隔壁门没关，地上打出一道光影。
　　隐约中，似有哭声。
　　她……哭了？

　　齐牧白犹豫着去了隔壁，停在门口。
　　房间内，云瑞趴在床边，头埋在床上，肩膀不停在颤。
　　“谁准你过来的？”云瑞听见声音，猛地抬头瞪他，将枕头甩了过去。
　　“那你别哭了。”齐牧白呆呆的。
　　“哭还不让人哭了！”云瑞崩溃，“你们这破地方，就知道欺负我，我在自己房间哭还碍你事了？”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
　　齐牧白盯着云瑞，他的话，伤到她了……
　　“对不起。”齐牧白垂着头，“可我没欺负你。”

　　云瑞脸上挂着泪，起身坐到床上，那个木头还矗在门口，“你到底要干嘛？”
　　一直跟她过不去，一直忽冷忽热。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了立马就僵着脸。”
　　谁乐意跟这种人做朋友。

　　云瑞起身握住门把手，“你出去，我不想看你。”
　　那人一言不发，顺从的被推出门外。
　　然而门却并未被合上，云瑞顺着门边滑到那个阻碍上——
　　一只手握着门框。

　　“你疯了。”云瑞拉开门，男人指关节处明显被压红，竟还一声不吭？
　　走廊灯光打在他发间，睫毛被照的近乎透明，看不清情绪的脸上，眉毛微皱。
　　“就因为我没告诉你那道伤口怎么来的？”齐牧白声音很低。

　　“你在说什么？”云瑞没反应过来，“我……”
　　“喂，松手！”云瑞手腕被他拉着往隔壁带，他手掌粗糙，握的生疼，云瑞被他按到椅子上，他从抽屉抽出医药箱搁到身后。
　　“抬腿。”男人面无表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云瑞缩到角落，“齐教官，孤男寡女的你说这样的话不太好吧。”
　　话音刚落，她的脚腕再度被人握住。
　　她的腿，被他放到了他的大腿上！
　　云瑞要晕了，“齐教官你没事吧，咱俩谁跟谁啊，你这样搞？”
　　她用力想要抽走，齐牧白却按住，抬眸死死盯着，“门又没关。”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话音刚落，寂静的房间，门吱呀吱呀地滑了两下，啪嗒一声严丝合缝地扣上。

　　齐牧白明显僵住，云瑞咬着嘴唇憋笑。
　　“我，我再打开就好。”
　　齐牧白飞速起身，生怕云瑞误会什么。

　　开完门，他回了原处，没再动云瑞小腿。
　　她的腿搁在椅子上，齐牧白蹲在旁边从医药箱拿出工具开始为云瑞清理伤口。

　　下手没轻没重，双氧水肆无忌惮往上倒，云瑞疼的呲牙咧嘴，忍不住抓住他肩膀，“轻点！”
　　“很疼吗？”齐牧白眼神无辜。
　　“……”
　　他身份摆在那里，这种伤他当然不觉得疼了！
　　“我轻点。”齐牧白缩着头，头发蓬松，怯懦心虚的样子跟狗狗似的。
　　云瑞刚开心一点，随着双氧水再度倒下，心情再次跌落谷底。
　　好啊，嘴上说轻点，手上一点都不留情。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变着法子来整她，美其名曰给她处理伤口，实际趁火打劫搞她来了！
　　果然是齐牧白会干出的事情。

　　“那道伤口是出任务弄的，具体我不能说。”齐牧白蹲在脚边，眼巴巴地望向云瑞。
　　云瑞被他跳跃的思维惊到，好久没对上他是在回答哪一个问题。
　　齐牧白拿着纱布跟药膏，熟练地替她包扎好，他手指粗，做起这些事情原本以为会很笨拙，可云瑞看着他的动作，竟想到一个很莫名其妙的词汇——优雅。

　　“你该不会是专门的包扎员吧。”云瑞扒拉着头发，很享受齐牧白的伺候。
　　“不是包扎员。”齐牧白收了东西。
　　“这也不能说？”云瑞翘起二郎腿，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几秒空缺后，齐牧白眼睛一亮，“你不觉得我讨厌你了吧？”

　　霎那间，云瑞觉得脑海中所有东西都消失了。
　　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他眼睛里带着不同于常人的渴求，想起他的右手，云瑞皱眉，“齐教官，你是不是生病了？”
　　齐牧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云瑞起身拉出他的右手，依旧在抖，如同上了发条一样。
　　“那手为什么会抖，总没什么不能说了吧？”

　　掌心滚烫，齐牧白愣了，看着那滴晶莹剔透的水痕，“你为什么要哭？”

　　“没什么。”云瑞飞快扒拉了几下脸颊，挤出一个笑，“刚刚存的泪，专门骗你这种清纯小哥哥呀。”

　　才不是，齐牧白盯着云瑞，想要读出她眼神后隐藏着的真正情绪。
　　可她始终风轻云淡地笑着，如同一滩看得见低的清水，但谁又知道那潭水下面隐藏着的是什么？
　　也许是一面镜子，真正简单的，是看这潭水的人。
　　他视她天真，也许这是他自我之象。
　　“云瑞，你到底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另有所图？”齐牧白叹气，“你的计划表，不会改变，你再哭，也不会变化。”
　　女孩面色有几分僵硬，眼睛中蕴藏的斥责一闪而过。
　　这才是真正的她，被她藏起来的她。
　　所以她的泪，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用来求情的工具。

　　明明该觉得放松的，他不知最不喜欢给别人施加压力？云瑞不关心他，不是因他而哭，不正是如他所愿，可为什么，胸口很闷很闷……
　　“很晚了，”齐牧白侧身靠在墙上，抽出自己右手藏到背后，“你该回去睡觉了。”

　　云瑞站在原地，眼神带着敌意，如同宣战。
　　齐牧白错开她的视线，感受着那颗心越坠越低。
　　“齐教官，明天见。”
　　云瑞笑了，声音轻快明丽，甚至还主动替他把门关上。

　　她走了，房间却残留着那股玫瑰香。
　　齐牧白靠在墙上，闭目不知在想什么，再睁眼时，又回到最初无喜无怒的样子。

　　第二天六点，齐牧白穿着作训服守在操场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时针指向六与七的中间，早该抵达的那道身影却迟迟不出现。
　　“齐教官，你学员呢？”何高月活动着关节跑进来。
　　齐牧白没说话，何高月识趣地躲开。
　　直到七点，人陆陆续续走出操场，云瑞依旧没出现。

　　宿舍内，女孩慢悠悠地坐在窗前梳着头发，一道高大身影矗在前面，瞬间挡住所有阳光。
　　“早啊，齐教官。”云瑞推开窗户，坐到桌边，“你说我今天要不要把头发盘起来？等会儿不是要打拳吗？”
　　“晨训什么不去？”齐牧白声音低沉。
　　云瑞一脸疑惑，很甜地笑着，“什么晨训？我们有吗？不是说了只有上下午。”
　　她长发垂在肩边，衬得整个人格外单纯无害，任谁都不会对这样的她说出狠话。
　　齐牧白骤然间明白了云瑞为何总是笑着，她的确有几分小聪明。
　　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来为自己谋利。

　　想到昨晚那滴泪，连带着那一滴泪带来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出来。”齐牧白声音更冷。
　　“我头发还没梳完。”云瑞有恃无恐，反正门锁着，不信齐牧白能把门踹开。
　　他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看着他这副吃瘪的表情云瑞就觉得解气，拿着梳子，坐在桌子上，腿一晃一晃。
　　齐牧白盯着云瑞后背，缓缓后退。
　　透过镜子看到他的动作，云瑞回头，齐牧白一个起步跳到窗台，扒着窗户框往里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不给云瑞抵抗的时间。
　　“你干嘛！”云瑞跳下桌子往外跑，肩膀却被齐牧白按住。
　　“齐教官……”云瑞皱着脸，“我错了。”能屈能伸才是聪明人好不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云瑞偷偷瞪了齐牧白一眼。
　　“我看未必。”齐牧白抽走她手中梳子，云瑞被他按到椅子上。
　　身后人迟迟没有动作，不知什么原因，空气里弥散出一股很浓的中药味。
　　回头看，齐牧白拆了右手绷带，拿着梳子在活动手腕。
　　“干嘛！”云瑞捂住自己头发，“不准祸害我。”
　　“哪里是祸害。”齐牧白扒拉开云瑞的手，动作轻柔。
　　云瑞如坐针毡，每一下都像是被他划到了心上。细数过去二十几年，就连她爸爸都没给她梳过几次头发。
　　“你到底要干嘛！”云瑞彻底挂不住笑，回头满眼怒意地瞪着齐牧白。
　　“终于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