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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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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芸心头一紧，迅速合上书塞到枕头下，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谁？什么事？”
“是我，吴娟。”门外的声音更急了，“你快……你快去厂门口看看吧！你爷爷……你爷爷他来了！门卫不让他进，正拦着呢，老爷子急得直跺脚……”
“爷爷？”晓芸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爷爷怎么会突然找来？还是这个时间？村里到县城的班车早就该没了。
她猛地拉开门栓。
吴娟站在门外，脸色在昏暗的走廊光线下显得有些发白，眼神躲闪，匆匆说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是刚回来路过厂门口看见的……你、你快去看看吧！”说完，像是怕惹上什么麻烦，赶紧转身回自己屋了。
晓芸来不及细想，抓起一件外套，锁上门，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宿舍楼。
晚风带着凉意，吹得她一个激灵。厂区通往大门的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她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爷爷深夜赶来，门卫阻拦……家里出事了？是弟弟？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拼命加快脚步，那颗刚刚在竞赛中赢得一丝曙光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淹没。
厂级竞赛的龙潭虎穴尚未闯荡，新的、来自家庭的风暴，却已猝不及防地扑到了眼前。晓芸心头一紧，迅速合上书塞到枕头下，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谁？什么事？”
“是我，吴娟。”门外的声音更急了，“你快…你快去厂门口看看吧！你爷爷…你爷爷他来了！门卫不让他进，正拦着呢，老爷子急得直跺脚…”
“爷爷？”晓芸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爷爷怎么会突然找来？还是这个时间？村里到县城的班车早就该没了。
她猛地拉开门栓。
吴娟站在门外，脸色在昏暗的走廊光线下显得有些发白，眼神躲闪，匆匆说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是刚回来路过厂门口看见的…你、你快去看看吧！”说完，像是怕惹上什么麻烦，赶紧转身回自己屋了。
晓芸来不及细想，抓起一件外套，锁上门，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宿舍楼。
晚风带着凉意，吹得她一个激灵。厂区通往大门的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她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爷爷深夜赶来，门卫阻拦…家里出事了？是弟弟？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拼命加快脚步，那颗刚刚在竞赛中赢得一丝曙光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淹没。
厂级竞赛的龙潭虎穴尚未闯荡，新的、来自家庭的风暴，却已猝不及防地扑到了眼前。厂区通往大门的土路在惨白的月光下像一条灰蒙蒙的带子。晓芸的心跳加速，但并非因为恐慌，而是一种高度戒备的冰冷。他们来了。这个念头像警报一样在她脑中响起。爷爷的深夜到访，绝不会是温情脉脉的关怀，只可能是那个吸附在她命运上的家庭，又一次张开了索取的触手。
她迅速压下在竞赛中搏得的一丝锐气，脸上调整出一种带着些许惶惑和担忧的神情——一个刚刚立足、乍闻家事而惊慌的年轻女工该有的样子。她加快脚步，但并非慌乱奔跑，而是显得焦急却又不失分寸。
远远地，看到爷爷杨老汉正佝偻着背，对门卫焦急地比划，脸上是农民面对“公家”门禁时特有的卑微和无措。门卫一脸不耐。
晓芸小跑过去，气息微喘，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歉意：“师傅，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爷爷，从老家来的，肯定是有急事，给您添麻烦了！”
她先对门卫赔笑脸，然后才转向爷爷，伸手扶住他胳膊，语气关切又带着点埋怨：“爷，您怎么这么晚来了？也不提前捎个信？路上多危险啊！家里出啥事了？” 她表现得完全是一个担心家里、心疼爷爷的孙女，目光快速扫视爷爷的表情，判断着危机的等级。
门卫见晓芸态度恭顺有礼，脸色缓和了些：“小杨啊，不是我不通融，厂里有规定……”
“我明白，我明白！”晓芸连连点头，语气恳切，“爷，咱就在边上说几句，不耽误师傅工作，也不进厂区，行吗师傅？就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让爷去找个地方歇脚。” 她巧妙地把“求情”变成了“遵守规定下的通融”。
门卫挥挥手：“快点啊。”
晓芸赶紧拉着爷爷走到门卫室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一离开门卫视线，爷爷脸上的焦急立刻化为真实的恐慌，他反手紧紧抓住晓芸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芸啊！不好了！你弟弟…晓刚他闯下大祸了！”
晓芸心里一沉，果然是为了那个“宝贝疙瘩”。她脸上立刻堆满了惊惶：“晓刚？他咋了？爷您别急，慢慢说！” 她一边安抚，一边大脑飞速运转。
爷爷语无伦次地把杨晓刚偷铜线被抓、索赔两百块、否则送公安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带着哀求：“…你奶奶和你爹娘都快急疯了！让俺来找你，说你现在在厂里，认识大领导，让你去求求赵厂长，他肯定有办法！要不…你先凑点钱…”
两百块。求赵厂长。凑钱。
每一个词都像针一样扎在她早已冰冷的心上，但她脸上却适时地露出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巨大的为难和恐惧。
“两…两百块？！”她的声音发抖，带着哭音，“爷！我…我哪来的两百块啊？我才进厂几天？工资还没拿全呢，吃饭都快省不下钱…” 她恰到好处地示弱，扮演着一个同样无助的角色。
“可是…可是不去求赵厂长，你弟弟可就完了啊！”爷爷老泪纵横，“芸啊，你得想想办法，咱家就这一根独苗啊…”
晓芸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恐惧和哭泣。片刻，她抬起头，眼里噙着泪花，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挣扎：“爷…不是我不帮，不是我不心疼弟弟…可是，求赵厂长…那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人家那么大领导，凭啥帮我啊？我…我拿什么去求人家？”
她这话说得含糊，却故意引导爷爷（以及他背后的奶奶和父母）去想象“求人”可能需要付出的代价，同时又显得自己毫无办法，只是个卑微的小女工。
爷爷果然被她的话带偏了，愣了一下，脸上显出更深的绝望：“那…那可咋办啊…”
晓芸趁机抓住爷爷的手，语气变得“急切”而“真诚”：“爷，您先别急，听我说。这么晚了，您先回去，告诉我娘和奶奶，让她们千万别慌，先想办法稳住那边大队的人，千万别让他们把晓刚送派出所！一送进去，就真难办了！”
她先给出一个看似可行的缓兵之计，稳住他们。
“稳住？拿啥稳啊？人家要钱啊！”爷爷哭道。
“钱…钱我想办法！”晓芸咬咬牙，脸上露出一副被逼到绝境、不得不扛起责任的悲壮，“我…我这就想办法去借！我去找工友借，我去预支工资！我拼了命也想办法凑一点！但是爷，求赵厂长这事，千万不能提！提了，万一赵厂长嫌咱家事多麻烦，恼了，别说帮忙，可能我这份工都保不住了！到时候，才是真的啥都完了！”
她巧妙地将“不去求赵厂长”的原因从“不愿”偷换成了“不敢”（怕失去工作），这更符合一个刚进厂、战战兢兢的女工的心态，也更能让家里那帮只在乎实际利益的人接受。
爷爷果然被唬住了，脸上露出恐惧：“啊？还会…还会丢工作？”
“当然啊！领导最讨厌底下人拿家里破事去麻烦他们了！”晓芸加重语气，随即又放软声音，充满“恳求”，“爷，您得帮帮我，回去一定劝住奶奶和爹娘，给我点时间凑钱，千万别去找赵厂长，也别来厂里闹！一闹，我的工作肯定没！我没了工作，弟弟的事更没人能想办法了！这个家就真的垮了！”
她晓之以“利”（弟弟），更动之以“害”（她失业的后果），将爷爷拉到自己临时的“统一战线”。
爷爷被这严重的后果吓住了，连连点头：“俺知道，俺知道，不能闹，不能找领导…芸啊，那你…你真能借到钱？”
“我尽力！我拼了命也去借！”晓芸斩钉截铁，给自己留下模糊的空间，“但需要时间！爷，您赶紧回去，把我的话一字不落告诉家里！一定要稳住！我这边一有消息，就想办法捎信回去！”
她不由分说地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几块钱饭票和毛票，塞进爷爷手里，语气急促：“这个您拿着路上买点吃的，快回去！夜里路黑，小心点！记住我的话！”
爷爷握着那点零钱，看着孙女“焦急万分”、“深明大义”又“自身难保”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孙女懂事得让人心疼，又为家里的困境感到绝望。他哽咽着：“哎，哎，爷知道，苦了你了芸啊…爷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晓芸“催促”着爷爷离开，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直到门卫关上侧门。
她脸上所有的焦急、无助、悲壮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疲惫和深深的讥讽。
稳住他们了。至少暂时稳住了。
用“借钱”和“怕丢工作”的借口，拖住了他们直接去找赵厂长的脚步，也为自己争取到了竞赛前最关键的时间窗口。
她慢慢走回宿舍，脚步沉重。扮演一个无助的孝女贤姐，比直面冲突更让她心累。那种深入骨髓的恶心感，几乎要冲破她冷静的伪装。
但她知道，这是必要的。在她足够强大之前，这层“猪”的伪装，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回到冰冷的小单间，关上门。她靠在门板上，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恨意强行压下。
竞赛。奖金。
目标变得更加清晰和迫切。
她必须赢。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那笔奖金，是她摆脱这个家庭第一次实质性勒索的关键，也是她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价值的第一步。
她走到床边，拿起那本英语书，手指用力地擦过封面。
学习，不再是为了遥远的未来，而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有尊严地、彻底地摆脱这一切而进行的战斗。
夜更深了。晓芸的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着复仇和求生火焰的决绝。她开始仔细规划，如何利用这争取来的短暂时间，如何在竞赛中一击必中，以及…如何应对家里那帮人下一次必然到来的逼迫。
扮猪，是为了更好地吃老虎。而她，已经嗅到了猎物的气息。夜色深沉，厂区重归寂静。晓芸单薄的身影立在门后，方才面对爷爷时的惊慌无助已褪得干干净净，脸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清醒。她快速复盘刚才的应对：示弱、拖延、转移矛盾焦点——将家人的注意力从“必须立刻求赵厂长”成功引向“容她时间借钱”，同时埋下“惹恼领导就会丢工作”的恐惧，暂时捆住了他们鲁莽行事的脚。
但这只是缓兵之计。她清楚地知道，家里的贪婪和无底洞般的索求绝不会停止。两百块巨款像一把悬顶之剑，而竞赛奖金，是她眼下唯一能想到的、靠自己挣来渡过危机的希望。
“必须赢。”她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她重新坐回床头，却没有立刻拿起技术资料，而是先将那本《英语广播讲座》更小心地藏好。她甚至利用午休车间无人的片刻，躲在角落的工具箱后面，拿出一个小本子，对照着书上的音标，极其小声地跟读单词，强迫自己记住那些拗口的发音。然后，她才摊开周师傅的指点、陈浩的笔记、林雯给的老册子，目光如炬，沉浸进去。此刻的学习，带着前所未有的迫切和实战的锋芒。赵厂长家客厅，夜。
保姆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先是对李爱菊低声耳语了几句。李爱菊脸色微变，摆了摆手。保姆会意，立刻垂着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客厅的门，全程没有多看赵厂长一眼，显得极有分寸，深知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门一关上，李爱菊立刻转向丈夫，语气带着刚才压抑住的急切和不满：“老赵，刚小娟（保姆）说，门卫老陈递话，杨晓芸她爷爷刚才来了，在厂门口跟那丫头说了好一会儿话，老头走的时候慌里慌张的！肯定是老家出什么幺蛾子了！”
赵厂长关小了收音机的音量，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面色沉静，但眼神里已然开始飞速盘算。“那种家庭，能有什么好事？不是要钱，就是那个宝贝疙瘩惹了祸，来找救兵了。”他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怎么办？”李爱菊放下毛线，身体前倾，“这眼看就要比赛了，可别影响了那丫头状态！再说，万一麻烦太大，她会不会…会不会豁出去，不管不顾地来求我们？或者更糟，觉得咱家是火坑，反而把她逼得更犟了？” 她想起了上次车间巡视时晓芸那棉里藏针的应对，心里有点没底，“这丫头，看着闷声不响，骨子里可不像她表面上那么服帖。”
赵厂长瞥了妻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似乎觉得她终于想到了点子上。“慌什么？”他语气老谋深算，“两种可能。一，她扛不住，来求我们。那正好，雪中送炭，让她欠下天大的人情，以后自然知道该怎么‘报答’，怎么‘听话’。二，”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深沉，“她硬扛着，不求我们。那也好办。”
“硬扛着还好？”李爱菊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