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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军械改良,初露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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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刚停稳,姜婉清便掀帘而下,脚步没往内院去,反倒沿着青石小径直奔王府西角的工坊。袖口里那半截烧焦的布条边角还贴着腕心,昨夜宫宴上陈列的几架军弩却已在她脑中翻来覆去地转了半宿。
工坊门半开着,老赵正蹲在门口锉一把弓弦,抬头见她来了,手一抖,锉刀“当啷”掉进木盒。
“王妃?这地儿烟熏火燎的,您来……”
“我想看看那架三连发弩。”她径直往里走,声音不高,却没半分迟疑。
老赵赶紧起身拦在前头,“使不得使不得!军械重地,女子不得入内,这是规矩!”
她停下,没争,也没退,只从袖中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一角,炭笔勾出的弩臂弧线清晰分明。
“我不是来动规矩的,是来改一把弩。”
老赵愣住,凑近一看,眉头皱成疙瘩:“这……这是什么槽轮?箭匣怎会斜着嵌?”
“三槽滑轮递进上弦,减少扳机阻力。”她指尖点着图纸,“你们用的簧片太薄,连射三次就变形。若换成双层淬火钢片,中间加个缓冲垫,能撑三十次以上。”
老赵张了张嘴,像被塞了团棉花。
“还有,箭道偏左,是因为弓臂受潮后向右微弯。你们晾在东厢,早上露水重,木料吸湿不均。”她顿了顿,“改用西晒干燥的硬杉,再拿药酒擦一遍,定型快,还防虫。”
老赵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憋出一句:“妇人之见,岂动军器?”
她没恼,只把图纸往案上一铺,抓起炭笔就在旧弩旁画了起来:“你说得对,我是妇人。可昨夜宴上,三皇子献的那架‘追月弩’,射程不过八十步,连发时还卡了两次箭。陛下皱了眉,你没看见?”
老赵喉头一动。
“我看见了。”她笔尖一顿,“我还看见,北境来的几位将军,低头喝酒,一口没碰。”
工坊里静得能听见炭笔划纸的沙沙声。
她收笔,退后半步:“我不懂规矩,但我懂怎么让箭飞得更远、更稳。你要不信,大可等王爷来了,当面问他——是他府里的面子重要,还是战场上将士的命重要?”
话音未落,门外靴声沉稳,玄影悄然立于檐下,身后两名工匠被拦在外头,面面相觑。
萧执走进来时,目光先落在案上图纸,再移到她脸上。她发髻微乱,鬓边一缕碎发被汗沾在额角,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没问她为何来这儿,也没说该不该让她碰军械。
只淡淡道:“说说,这弩,怎么造。”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炭笔:“先说材料。弓臂得用三层硬木夹钢芯,像夹心饼一样——”
“夹心饼?”老赵忍不住插嘴。
“对。”她点头,“外层抗拉,中间钢芯承力,内层减震。射出去不散劲。”
萧执眉梢微动。
“扳机这儿,加个斜口卡榫,像门闩斜插进槽里,扣得牢,松得快。”她边画边比划,“再在箭匣底部开个漏斗口,箭自动滑进发射位,不用手推。”
萧执走近一步,指尖轻点图纸上一处弧线:“这个角度,是算过的?”
“是。”她抬头,“太直了受力大,容易崩;太弯了蓄力不足。这是黄金分割点,差不多……五比八。”
他盯着她看了两息,忽然道:“玄影。”
“在。”
“封锁工坊,今日所有进出,记档。”
玄影抱拳:“是。”
老赵急了:“王爷!这不合制——连弩涉军机,没兵部批文,不能试制!”
萧执看他一眼,声音不高:“我说它是王府演武用的玩具,就不是军器。”
老赵张口结舌。
“若有人问起,就说王妃想做个机关鸟,能连射十颗豆子。”他唇角微掀,“给府里小公子们玩的。”
老赵:“……”
姜婉清差点笑出声,赶紧低头装严肃。
“那就……试一把?”她看向萧执。
他点头:“造出来再说。”
老赵被逼得没法,只得召集人手,按图取料。姜婉清挽起袖子,亲自盯着每一道工序。弓臂压模时,她坚持要在夹层间刷一层薄胶,说是“防震粘合”;装簧片时,又让人用小锤轻轻敲打校准,说“预应力要均匀”。
老赵一边嘀咕“神神叨叨”,一边还是照做了。
三天后,第一架连弩成形。
通体乌木,线条利落,箭匣如刀锋斜嵌,十支短箭静静待发。萧执亲手接过,掂了掂,轻得惊人。
“试射。”他说。
靶场设在工坊后院。十步外立起厚木靶,画着红心。
老赵抱着双臂站在边上,脸色紧绷。
姜婉清站到萧执身侧,低声:“先单发,看准度。”
萧执点头,抬臂,扣弦。
“嗡”一声轻响,箭矢破空,正中靶心。
“好!”有工匠忍不住叫出声。
“连射。”萧执再抬手。
“咔、咔、咔——”三声清脆机括响,三箭连出,钉在靶心上下,呈一线。
围观者屏住呼吸。
“十连发。”萧执声音沉下。
他手臂稳如铁铸,手指轻压,箭一支接一支射出,速度平稳,落点密集。最后一箭离弦,十支箭已如钉子般牢牢嵌在靶心周围,竟无一支偏出掌心范围。
射程测算一出,全场哗然——一百三十步,超旧弩三成。
老赵脸色发白,腿一弯,竟要下跪。
姜婉清赶紧扶住他胳膊:“别!真不用!”
“王妃……”老赵声音发颤,“老朽……老朽有眼不识泰山……”
她摇头:“你是老师傅,我是瞎琢磨。以后还得靠你们把图纸变成千百架真家伙。”
萧执没说话。他低头看着手中连弩,忽然抬手,将腰间折扇取下,轻轻放在她绘图的案台上。
扇面压着那张炭笔图纸,像一枚无声的印。
她怔了怔,抬眼看他。
他正望向靶场,目光沉静,唇角极轻地扬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玄影站在檐下,垂眸不语,却悄悄退后半步,让开视线。
姜婉清低头,指尖抚过弩机,触手冰凉,心里却烧着一团火。
她不是替嫁的庶女,不是任人议论的王妃。
她是能让箭飞得更远的人。
风从院外吹进来,卷起图纸一角,扇子微微滑动,露出底下一行小字——是她昨夜补上的备注:“可改用铁箭,穿透力更强,适合城防。”
萧执的目光落回纸上,停在那行字上。
他抬起手,指尖在“铁箭”二字上轻轻一划。
“明日。”他说。
她抬头。
“带它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