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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疯王护短,流言终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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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执推开书房门时,天光已透进半窗。他昨夜回府后未歇,一直坐在案前,指尖摩挲着火漆匣的边角,直到晨露凝在窗棂上结成细水珠,才起身换了朝服入宫。
今日是皇帝寿宴前最后一场宫宴,各府命妇皆至,殿前花树齐放,香气浮动。姜婉清随萧执同乘马车入宫,一路无话。她低垂着眼,袖口微动,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情报传递像被风吹散的灰烬,只留下一点灼热的余感。
她没察觉,萧执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
落座时,他伸手虚扶了她一下,掌心贴过她手腕,力道比往日重了些。她一怔,抬眼看他,他却已敛了神色,只淡淡道:“坐。”
她坐下,执壶为他斟酒。酒液入杯,清亮无声。她动作稳,眉眼静,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可她知道,有人在看她。
东侧席间,几位贵女围在一处赏花,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飘进她耳中。
“听说那日替嫁,户部尚书府连嫁衣都没备齐,还是临时借的。”
“庶女出身,骤然为王妃,怕是连王府的规矩都还没理清吧?”
“靖王待她倒是宽容,也不知是真情,还是……碍于面子。”
姜婉清执壶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倒酒,一滴未洒。
萧执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目光扫过那边,未语。
片刻后,一位穿粉衫的贵女款步而来,笑容温婉:“靖王妃安好?妾身见您气色极佳,想必在王府过得舒心。”
姜婉清抬眸,回以一笑:“多谢关心。妾身每日与王爷共读诗书,夜夜对弈至三更,何来不适应之说?”
那贵女笑容一滞。
诗书?对弈?三更?
这话听着温婉,实则字字带刺——你们说我身份低微、不懂规矩,可我与王爷朝夕相处,琴瑟和鸣,你们连王府门槛都没踏进去过。
她一时竟接不上话。
全场安静了一瞬。
就在这时,萧执忽然起身。
玄色蟒袍随风一荡,他一步上前,伸手将姜婉清从席上揽入怀中。她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胸前的玉佩,凉得一颤。
“本王与王妃情深意重,替嫁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遍大殿,“再有妄议者——”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全场。
“杖责出宫。”
空气凝住。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贵女们,一个个低头垂目,连呼吸都放轻了。那位粉衫贵女脸色发白,退后半步,几乎撞到身后人。
姜婉清在他怀里,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不是没被人护过,可从没人像他这样——当着满朝命妇、皇亲国戚,一把将她搂住,宣告她是他的王妃,不容置喙。
她僵着身子,想挣,又不敢动。
他低头看她,眼尾那颗朱砂痣在晨光里红得惊心。她忽然觉得那红不是血,倒像一点将熄未熄的炭火,烧得人心口发烫。
“怕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她耳畔。
她猛地抬头,正撞进他眼里。
那双眼深得像夜,可此刻竟没有半分冷意,反而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东西,像风雪夜里突然亮起的一盏灯。
她喉头一紧,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等了等,见她不答,嘴角竟极轻地扬了一下。
“嗯?”他又问,声音更柔了些。
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低低道:“妾身……谢王爷维护。”
他说:“不必谢。”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怔住。
他却已松开手,扶她坐回席上,动作自然得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他自己也落座,端起酒杯,仿佛刚才那番震慑全场的话,不过是说了句“今日天气不错”。
可满殿的人都知道,事情不一样了。
流言止了。
从今往后,没人敢再提“替嫁”二字。
姜婉清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杯中映着天光,晃着她的影子。她忽然想起昨夜玄影在花园里说的话——“王爷早已知情”。
她当时不信。
可现在,她开始信了。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早就在等一个时机。
等她把情报送出来,等他亲手把那些嚼舌根的人,一个个压下去。
她悄悄抬眼看他。
他正与邻席的藩王说话,神色如常,唇角微扬,像个再温雅不过的贵公子。
可她知道,他不是。
他是疯王。
是那个能在谈笑间让人消失的靖王。
可就是这个疯王,昨夜烧了密信,今早却当着所有人,把她护得滴水不漏。
她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像春雪化水,悄无声息地漫过心田。
她没再说话,只默默执壶,又为他斟了一杯酒。
他察觉,侧头看她一眼,接过酒杯,饮尽。
两人之间,再无言语。
可气氛却变了。
不再是疏离,不再是试探。
而是某种微妙的、悄然生长的东西,在酒香与花影间,静静蔓延。
席间乐声再起,舞姬翩跹入场,裙裾翻飞如蝶。贵女们重新开始谈笑,却再无人敢往这边多看一眼。
萧执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远处宫墙飞檐,似在想什么。
姜婉清低头整理袖口,指尖触到内层布料——那里藏着半截烧焦的布条残角,是昨夜她从铜牌夹层中悄悄撕下留存的信物。
她没烧它。
她想留着。
留着证明,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抬眼,正想再看他一眼,却见他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直直落进她眼里。
她一愣。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将它别到耳后。
动作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得她心头猛颤。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他却先开了口,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下次,别一个人去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