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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阿努纳奇追随者 ...

  •   景明佳园四栋三单元406室。
      “死者身份初步判断是附近海河大学的研究生方云鹤,这房子是他租的。报案人是他的室友李山,”苗伟站在姜燮身边,一边捂着嘴鼻,一边往隔壁房间坐着的人扬了扬下巴,李山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脸色惨白,哆嗦着裹着一条毛毯,旁边一名女刑警正在安慰他,“问不出来啥,他说他出差回来,进门就看到这一切,什么都不知道。”
      苗伟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眼神,又回头快速地看了一眼次卧里碎成渣的尸快,一下没忍住,“呕……”
      次卧简直惨不忍睹。门口正对着临窗的写字台,方云鹤的人头像一个临摹用的石膏像一样,安安静静地放在一本厚厚的书上,面对着门口,他闭着眼睛,脸色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但诡异地是他的眼耳口鼻全都在流血,深红色的血迹水流一样凝固在他的脸上,与苍白的脸色遥相呼应,像一件恐怖的艺术品。
      死者的头部被小心翼翼地放置,但身体却早就化成了无数块血肉模糊的组织,挂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就好像是一场盛大的烟花过后,落了满地的红色爆竹碎屑,已经分不清哪块肉该是哪个部位,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猩红,人体组织编织成的噩梦,心肝脾肾大肠以及恐怖的手指脚趾和骨头遍地都是……
      “能拼得出个全尸吗?”姜燮戴上胶皮手套,站在门口,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
      “人体约37.2万亿个细胞,姜队,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就是个乐高吧?”法医沈楠已经满头大汗,看来已经埋头捡了不少时间,看到苗伟跑出去的背影,委屈道:“又跑了一个,这已经是第三个了,还有两个实习生,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我很担心留不住人啊。”
      姜燮苦涩一哂,终于找到了一片稍微干净的区域,走进去,站在原地审视四周。这样的现场已经基本可以断定是第一现场无疑,窗户是反锁的,房间里的物品整整齐齐,头部从外观看不出明显遭受过钝器或利器损伤的痕迹,他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一张全家福,桌上方云鹤的头颅和照片中站在正中间的一个青年的笑脸重合上了。这样一个开朗的大学生,现在只剩下一个冰冷的脑袋,他双眉骤拧,什么样的凶手会用如此凶狠的手段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
      通常来说,分尸或者碎尸的目的是为了转移或者隐瞒死者身份,可是这起案件,奇怪就奇怪在它的违和感,人头被精心保留下来,证明凶手并不避讳死者的身份被查出,可是既然如此,又何必将他的尸体碎尸万段呢,何况这样的碎尸方式,费事且不讨好,姜燮忍住心口翻涌的恶心,心里升起一丝隐隐不安,这案子怕不是一般的报复寻仇这么简单。
      “目前只能从尸体头部和几块稍微完整的尸块上的尸斑推断,死亡时间大约是今天凌晨一点到四点之间。从颈部切割痕迹来看,无生活反应,考虑应该是死后才将头颅切下,切口干净利索,凶器十分锋利,但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沈楠欲言又止。
      “说说看。”姜燮带着橡胶手套,从瘆人的人头下面抽出那本厚厚的书,封面已经被血染得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出书名是《基因锁控制下的生物体突破三维进入四维存在的可行性探讨》,虽然名字很长,但他还是留意到了这本书的署名是一个叫做“阿努纳奇追随者”的人。这四个字就像是一个电信号,他周身一顿。
      时间退回到几天之前,他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从脑后敲晕,要知道他可是身经百战曾经公大15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被人跟踪却没有发现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一件耻辱,何况公然在自己最熟悉的地盘让人劫走。
      等他再次睁开眼,是一个非常隐秘的实验室,瓶瓶罐罐的溶液中浸泡着不同的人体部位,和一般解刨室不同的是,这些身体部位伴随着不同程度的扭曲和变形,除了能大概看出来还是人体的雏形,说这些是变异或者儿童用橡皮泥随意捏出来的拙略之作也不为过。
      一名穿着制服的军官靠在实验台前,旁边坐着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学者,看不出年纪,头发有些灰白,对比两名军人,他看起来更加纤弱瘦小,文质彬彬。
      “你好,姜队长,欢迎你的加入。”白大褂从旋转凳子上站起来,毫无畏惧地向坐在地上的姜燮伸出一只手。
      姜燮刚刚从被人打晕的迷糊中醒来,不明所以,下意识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看到实验室门口站着的几个守卫,正计划怎么对这几个不懂得先礼后兵的人施加报复时,看到面前伸过来的枯瘦手指,就势一抓,借着白大褂的力气站了起来。
      但白大褂毕竟是搞科研的,手无缚鸡之力,饶是姜燮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这一道力气已经让他无法站稳,接着就被姜燮拉到身边,一个意料之外的锁喉,三只手指死死掐住他细弱的脖子。
      “这就是你们欢迎我的方式?”
      姜燮只要看一眼就大概猜到了面前这两人的身份,尤其是军人的着装,笔挺的制服,肩膀上银白色的条纹上扛着一颗金光闪闪的五角星,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把他带过来。
      “陈博士……”穿着制服的少将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门口的守卫听到动静立马转过头,纷纷把枪口对准姜燮的眉心。
      “啊哈,陈博士是吧!”姜燮非但没有理会对准自己的枪口,反倒戏谑地一把将怀里的人挡在自己身前,掐着他脖子的手指紧了紧,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从实验台上悄悄拿起一个试管,在桌边敲碎,哗啦,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锋利的试管边缘立刻成了他手中的武器,成为他谈判的筹码。
      陈博士双手自然地举起,一边安慰众人放下武器,一边沉着而面带微笑地稍稍侧过头,说:“你杀了我,全人类即将灭亡,你就是罪人!相反,你加入我们,你就会是那个拯救人类的英雄。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的答案一目了然。”他的视线落在桌子上的一份机密档案上,厚厚一叠资料第一页赫然有一张姜燮的证件照,“原以为我们可以直奔主题,没必要浪费多余的口舌,但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对你没有兴趣,对你们这群英雄小分队也没有兴趣,”姜燮换了个手,举起碎了的试管,玻璃碎裂的边缘抵在陈博士的颈侧,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手机准备呼叫救援,但手机顶端却没有一丝信号。
      “你以为我们是如何找到你的,又是如何拿到你的资料?”少将向门口的警卫翻出一个手掌,又向下压了压,意思是让他们退下。他正了正衣领,从怀中掏出一个证件:“我是联合国人类生存委员会亚太区军方代表谢一,在你手上的陈教授是‘猎神’计划的领导者,基因工程学陈数博士。”
      “如果你听不懂陈教授的话,那我来帮他解释一下。今天你只能选择加入我们,换句话说,如果你拒绝,我也有绝对的权利制造一起刑侦支队副队长在执行公务中因公殉职的偶然事件,并且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谢一眼神冷峻,始终保持着同种声调,那是一种杀人无数冷血无情的气定神闲,好像吃准了面前的人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问题是,你心甘情愿以这样的方式‘牺牲’掉吗?”
      谢一的逼问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赤裸裸的威胁、恐吓,他沉着淡定的眼神告诉姜燮,他说到就能做到。他向着姜燮一步步逼近,直到他抓住了陈博士的双手,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姜燮根本不会对陈博士痛下杀手,刚刚的行为或许是姜燮出于自保,或者是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被以这样的方式‘请’过来感到不甘心,说到底他不过就是那堆资料里显示的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小警员,像他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刚刚那一下的冲动还让他刮目相看,但如今他松掉陈博士的手,又让他陷入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殊,为什么非他不可!
      谢一手腕一使劲,把陈博士拽了出来。
      啪嗒,姜燮把玻璃试管往地上一扔,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你们绑了我,就让我也过个瘾找找存在感都不行嘛。”
      他往后退了两步,没个正形地靠在背后实验台上,满脸堆笑,耸了耸肩,冲着面前这位冷酷无情说话难听的少将伸了伸手,一副您说什么都对,您请继续的架势。
      “具体陈教授会向你解释,我只需要你记住一点,‘猎神’计划是在最高者授权下秘密进行的。”
      谢一真是一个字都不愿多说,话里话外,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十分清楚,他相信姜燮至少是个聪明人。
      陈教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就像摸一个烧杯一样毫无情绪,他接过谢一的话,解释道,“基因工程和人工智能是当今人类科学的两大发展方向。CRISPR-Cas9可以通过基因剪切技术治疗人类难以攻克的疾病,癌症、艾滋甚至人类想象不到的生命长度以及机能的局限,种种实验证明这项技术脱靶率极低,成功概率非常高。换句话说,虽然人类目前还无法探知生命的奥义,为什么人类双螺旋dna中只有23对基因组,这三十亿的碱基到底有什么奥秘,又是如何运转构成了人类的生命体这些我们都不清楚,但我们也未必真的需要搞清楚,世人只要知道1+1=2就是数学,至于1+1为什么等于二又有什么意义?这就是基因工程的发展,我们通过人工智能的庞大算力编纂出了一本碱基的百科全书,CRISPR-Cas9可以帮助我们按照完美的要求进行基因定制,实现所谓的人类进化是迟早的事。”
      “但是,”陈教授皱了皱眉头,嫌弃和鄙夷的神情一闪而过,“另一个方向是人工智能,这个就不用我多做解释,人工智能的发展包括脑机接口的探索,虽然为科学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算力,也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人类的缺陷,比如通过植入芯片唤醒大脑神经元,从而控制人类的身体,或者植入一条比人类自身胳膊强壮一万倍的机械臂,甚至为了替代人类基础劳动力,智慧硅基生命正在初具雏形。按照人工智能现在发展的速度以及资本对他的热衷,遏制它发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细胞的存在是为了人类的诞生,同样,人类的存在也有可能是为硅基生命做嫁衣,到那时,生命的本质虽然得到升级,新物种也必然淘汰旧物种,人类就会从文明史上退位,直到和一个细胞一样微不足道。”
      “原本是两条腿走路,科学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两方各自发展。但最近在基因工程领域出现了一个极端的组织,组织内部的学者企图加快进程,我们了解到他们无视国际法规的限制,罔顾伦理,正在用人体做实验,将还未获得理论论证的一系列技术用在人体甚至胚胎上,导致了一些……”
      陈教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用什么样的措辞更加精准。
      “变异者,怪物?你们找我来就是让我回收这些实验废品?”
      “不完全如此,”陈教授摇了摇头,“其实我们也并不清楚已经到了哪个阶段,”他耸耸肩有些无奈。
      谢一帮他补充道:“过去的半年里,全国有23起人口失踪案,我们怀疑和这个组织有关,另外在临市有两起非正常死亡案件,陈博士分析了死者的DNA,怀疑和一种生物酶有关。总而言之,这个组织正在从实验室走向普通人,下一个实验对象可能就在你身边。”
      “往好处想,他们还没有造成不可挽救的局面,超人类还没有出现,但什么时候出现这就像一个定时炸弹。”
      姜燮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实验室里灯光灰暗,器皿中森冷的一颗眼珠不知何时动了动,从他的身后向他投来一束诡异的死亡凝视。从刚刚的话中,他听出了陈博士的侧重点在实验本身的进展上,虽然他表现的并不赞同在人体做实验,但也许是科学家对未知的求索欲,他的内心还是有所期待的。而谢一作为一名军人,比起高屋建瓴形而上的科学,他更关注具体的人,人员的伤亡以及犯罪面的扩大,社会会不会因此造成不可挽回的动荡不安。
      “直接把这个组织相关的科学家一锅端了不就行了,”他挑衅地看了眼谢一,讽刺道,“这点杀人灭口的权限你应该是有的。”
      “很遗憾,我们并不知道哪些研究人员加入了这个组织,而且这个组织集结了全球相关领域顶尖科学家,背后有强大的资金支持,牵扯到什么层面我们还不清楚。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杀人灭口来解决的,姜队。”谢一依旧是刚刚的声调语气。
      “不知道?”姜燮笑了笑,“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组织存在的?”
      谢一的眼神像一把刀,刚刚刀尖是对着姜燮的,这个问题一出,忽然就转向了陈博士。
      “因为我原来就是这个组织的成员。”陈博士沙哑着嗓子,好像一下苍老了很多。
      “……姜队,你说我说的对吗?”沈楠霹雳吧啦说了一大堆,却发现姜燮盯着一本被血染透的书在发呆,于是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姜燮从回忆中醒过来:“啊?你说啥?”
      “我是说这个碎尸手段非常残忍,也很特别,特别到根本不像人为造成的,你见过菜场的绞肉机吧?使用不同的刀片齿轮,就会有肉泥、肉丝、肉片、肉块等不同形态的产物,我觉得这具尸体,除了头部,就好像被放入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里一样。”
      “你倒是给我整个人肉绞肉机看看?这一间屋子放得下吗?你是不是美剧看多了,小心走火入魔!”
      姜燮一边把那本血染的厚书放进证物袋,然后揣到怀里,一边继续安抚警队一枝花,“楠楠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总是想这种血腥的事情对你不好,你乖乖工作,爸爸下次给你介绍个温柔体贴的,保证把你从犯罪边缘拉回到甜甜的恋爱剧场。”
      沈楠一时没反应过来,用夹子从桌肚底下又夹起一跟肉条。
      等等,谁是爸爸?
      “叫爸爸可是要改口费的,上回偷吃了你几包泡面,你追着我让我请喝了一个礼拜奶茶,我看我是你爸爸还差不多!”
      楼道里灯光昏暗,楼上法医、技侦等工作人员还在收拾现场,楼下苗伟正在楼下和围观的大爷大妈周旋,孙鹏飞在对楼上下住户做笔录。
      姜燮走到一个无人的楼道,站在阴影里,眼神迷茫地看着高窗外的天幕,那里好像有只看不见的眼睛正注视着人类的一举一动,他握着手机,想到那天在那个实验室里,他问陈博士,这么多人,为什么会选择我?陈博士好像没料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眼神有些复杂,半晌露出慈爱的笑容,他把他的资料了翻了翻,用手指在他小学的一篇作文标题上指了指,他说,因为你从小就说,你想当英雄,拯救全人类!
      那个女人曾经也想做英雄,他大概是受她的影响太深了吧。
      姜燮拨通了谢一的号码。
      “那天你说的那个组织是叫‘阿努纳奇追随者’吧?”
      “嗯。”电话里的人大概不屑把说过的话再重复一次,语气有些敷衍。
      “我好像发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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