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凝视》小岛在跑

3、似曾相识

　　“哟，这是姜燮吗？都长这么大啦，上面是不是有人死啦？”一个五十岁左右扎着红色丝巾的大妈一眼认出了他，眼里有恐惧也有挡不住的八卦。
　　“是嘛，过来让我看看，你妈那天还说让我们给你介绍对象，这看着也不像找不到老婆的人啊。”这位大妈更是上下其手，在姜燮的胸肌和腹肌上毫不见外的掐了一把。
　　姜燮顶着一张在全小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脸站在楼下，就像一名中老年明星一样瞬间转移了那群对案件七嘴八舌大爷大妈的目光，这都要拜他母上大人姜夫人所致，天天走哪见到任何人都自来熟，把他的照片给别人看，催着全小区的人帮他介绍对象，生怕全天下的人不知道他儿子一个三十的人竟然还是个雏。
　　“怎么了这是，你们都不去跳广场舞？围在这是知道凶手是谁还是凶手就是你们中的一个啊，我可告诉你们，包庇罪同样是要坐牢的！”姜燮一把握住那个对他下了咸猪手的大妈，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垂下眼帘，深情款款地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不到对象吗？来，我告诉你。”
　　大妈不明所以，竟然把他的话当真，还真凑上前去准备洗耳恭听。
　　“我啊，其实就喜欢年纪大的，越老越好，就像你这样，我最喜欢了，你看我身材不错吧，您摸也摸了，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要死了要死了，”大妈就像被什么脏东西碰了一样，抽回手，退后一步，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你这死孩子，口无遮拦，活该你找不到对象，我们走。”
　　看着大妈们一哄而散，逃也似地离开现场，姜燮嘴角露出了斜魅一笑，恬不知耻地冲着大妈们的背影挥挥手：“慢走不送啊，如果对我有兴趣，记得联系我妈哦～”
　　送走大妈，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他仰头四周打量了一翻，虽然这个小区他住了几十年，但还是第一次用这么警惕的目光扫视四周。
　　这是典型的老小区，周围都没有装监控摄像头，也难怪，这里都是退了休的老年人，偶有图便宜住进来的年轻人，肯定也没有什么经济基础，所以这么些年连个小偷小摸的都没有，想要调出楼道口的监控很难，只有小区门口假模假样装了个摄像头。不过，他瞥到了正对着路口的一辆黑色雪弗兰轿车，车顶上有几块鸟屎，像是停了有短时间，于是手一招，把苗伟叫了过来：“去联系这辆车的车主，看看他的行车记录仪，另外，派人去海河大学把死者身前的社会关系摸清楚，要快。”
　　只要不安排苗伟去捡碎尸，他答应得都十分干脆，他有力地点点头：“对了姜队，我们问了周围的邻居，都说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没有听见过呼救声和叫喊声，他们对李山和方云鹤都不熟，相比较，说李山倒是朝九晚五，照过几次面，但是方云鹤几乎见不到，以为这个屋子就只有李山一个人住。还有，一楼的住户声称昨天夜里，他起来到厨房喝水，好像看到外面有一个穿红色裙子长头发的女人从楼道出去。”苗伟天生胆子小，联想到楼上惨绝人寰的碎尸现场，估计已经脑补了八百遍日本恐怖电影，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他一边汇报，一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只手捂着胸口口袋里家里人给他求来的护身符，一边鼓起勇气弱弱地问，“姜队，你说那种现场，真的是人干的吗？会不会是他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姜燮倒吸一口气：“嘶，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怎么想象力都这么丰富，干嘛不去拍电影？尤其是你，作为一名公务员，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回去记得把党章抄个一百遍，少一遍这个月的奖金都別想拿。”
　　一听奖金两个字，苗伟顿时胆子就大了起来，什么牛鬼蛇神都顶不过金钱的诱惑，他把头摇得像一个拨浪鼓：“好的长官，我这就去联系车主，神挡杀神，鬼挡灭鬼！”说完，走到旁边开始打电话。
　　技侦给到的现场勘查结果，整个屋子里的指纹和脚印只有两个人的，一个是李山，一个是死者方云鹤，门窗都没有被暴力打开过的痕迹，粉碎的尸体和保存完好七窍流血的头颅，现在还增加了一名红色裙子的女人，一切都显得毫无头绪，姜燮掏出手机，企图搜索出那本被他带出来的《基因锁控制下的生物体突破三维进入四维存在的可行性探讨》，但令人诧异的是，全网都搜索不到这本书，这也就侧面证明了陈教授所说这是一个封闭的组织，加入需要收到邀请，同样组织内部流通的资料也不对外公布，那么方云鹤又是从何得来的呢？他是组织成员吗？
　　他的头颅正好被放置在这本书上，像是刻意为之，可如果凶手就是“阿努纳奇追随者”组织内部成员，为什么会把这本书留在现场，还在这么显眼的位置，难道这是一种挑衅，他们要向谁挑衅呢？如果不是这个组织内部成员，还有谁会对这本书感兴趣，或者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特意把它留在现场，似乎是在有意提醒警察的注意。
　　还有那碎片般的人体组织，什么样的作案工具和心里才会造成那样的死亡现场，寻仇？仪式感？又或者真如陈教授反复暗示的，阿努纳奇追随者组织已经造出了他们控制不了的基因新人类？
　　不对，他摇摇头，他肯定漏掉了什么，不仅是对眼下的案件，还有陈博士所说的话，一定还有什么是他没发现的，而陈博士肯定对他还有隐瞒。
　　英雄是这么好当的吗？骗鬼去吧！
　　正思索着，姜燮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门口。姜教授和他夫人还等在那里，他伸手捏了捏眉心，看来不给个说法，今晚他母亲大人绝对会闹得他不得安宁。
　　“所以是梁老教授的孙女拒绝了你？”姜夫人对小区里出了人命案子显得漠不关心，满心满眼都是儿子的婚姻大事，她足足在这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不愿面对现实，劈头盖脸，唾沫横飞，“你就天天作吧，你这么优秀，全天下的女人难道都瞎了吗，见一面就拒绝你，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
　　老李已经回去了，林方生独自坐在狭小方正的办公室里，在姜夫人的狂风暴雨殷勤牵线搭桥乱点鸳鸯的攻势下，愣是一句话不说，忍住没有给她一拳让她永远闭嘴，他手边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已经竖了快十个烟头，要是姜燮不来，真不好说抽烟抽死自己和忍气吞声憋死自己哪个来的更痛快一点。
　　还好，姜夫人终于有了另一个攻击对象，林方生在看到姜燮走过来时，松了口气，但再次听到姜夫人那尖细唠叨的碎碎念，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而姜燮大概太了解他这个没有边界感恨不得把全天下人都凑成对的妈，看了一眼林方生手边的烟头，觉得有些好玩，明明受不了唠叨，却非要装作一脸正经和无所谓，他又不是姜夫人的儿子，根本没必要听她废话的。
　　然而他也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和他同病相怜的小保安，反问他妈：“刚刚我进来时，你跟谁拉拉扯扯呢，这还当着我爸的面，我可紧告你，咱家都是有脸面的人，你可要注意自己形象，对吧，”他扭头对上林方生的眼睛，一挑眼皮，“如果我妈骚扰了你，你就眨眨眼。”
　　林方生：“……”
　　“你给我正经点，这是小林，这孩子也是，多好的小伙子，也是死活不肯谈对象，路口那家水果店老板女儿多好，娶回去就是老板的准继承人，我这说半天他也没松口。他的事回头我再来跟他说，现在倒是你，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实在不行，这个刑警咱不当了，不能为了工作耽误终身大事……”
　　姜燮目光炯炯盯着林方生冷漠的脸，他一脚大剌剌跨进值班室，在烟雾缭绕的灯光中半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和林方生的脸齐平，双手一拍他的肩膀：“我说，你是不是也早就受不了这个老太太？要不，咱两凑合凑合在一起算了，让她闭嘴消停点。”
　　现场死一般的安静。姜教授一个没忍住，血压飙升，踉跄扶着身旁同样惊掉下巴的太太才稳住脚。
　　这话大概只有求儿媳妇心切的姜夫人才会当真，她的视线在不争气的儿子和僵尸一般说不通的小林脸上来回逡巡，脑中一片空白，愣是憋不出一句话。
　　林方生的脸色半隐在黑暗中，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不过他向来情绪比较稳定，就算是姜夫人在旁边碎碎念了他将近一个小时，他也只是觉得吵闹，他不想和人有过多的瓜葛，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更不关心他人的情绪，他知道姜燮是在有意开玩笑，可是他没有心情陪他演戏，他只想让他们赶紧从自己眼前消失。
　　姜燮见林方生毫无反应，面色深沉入水，他直起身，看看他羞愧的爸，又看看他心虚的妈，两手哂然，用一种十分抱歉又欠收拾的口气对他妈说：“你看，我喜欢的你们又看不上，那就没办法了，等着你们儿子孤独终老吧。”
　　到底是再也忍不住了，姜教授伸出食指，颤抖着指了指姜燮，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然后狠狠地一甩手，大有一种要恩断义绝的样子，拉着还想再详细问问小林生辰八字、父母高就，家庭几何、人生规划的姜夫人，气冲冲走远了。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看着走远了的父母，姜燮缓缓收回目光，打量起面前这个忍俊不禁，忍耐力超群的男人，由衷在心里道了一声佩服，不过言归正传，他可不是真的来相亲的，有了共同击退敌人的情谊在，他便大手一拍，向着林方生的肩膀落去，熟络地问：“昨晚到今天凌晨这边值班的是谁？”
　　“我。”林方生灵敏的躲开了他的手掌，直起身，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吧嗒点燃了。他不想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如果可以，他连回答都不想说，可是他知道姜燮是警察，他也知道前面出了命案。
　　“那你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声音或者看起来不对劲的人？”姜燮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好快，他闪身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但他还是默默收回了手，重新正视起眼前的人。
　　“没有。”
　　“……”想都不想就一口拒绝，要么就是不愿意配合，要么就是有问题，要么这两样都有，于是姜燮放弃了盘问，反正只要拿到门口的监控就行，也并没有指望他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但对于林方生，他在脑中迅速回忆着这个人，似乎他在这个小区已经好几年了，偶尔见过面，但却没有给他任何映像，不知为何，他感觉眼前这个人像是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有意在和所有人保持距离，让自己像是隐身了一样，可是从他刚刚的表现来看，一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又伸手敏捷的人，不应该会待在这个地方做门卫。
　　“我说兄弟，好歹我刚刚也帮你把我妈支走了，你就不能给个好脸色？”
　　这个脸色确实给不了。
　　“亏我妈还夸你人美心善，小区里有人不明不白死了，你作为门卫不仅不作为，保护不了手无寸铁的居民，还不配合警方调查，你说说你安的什么心，你当真以为这工作就是让你换个地方睡觉，白拿工资是不是？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找你们负责人聊聊，把你换掉，换一个机灵点对住户人生安全处处着想的人来……”
　　果然，他一顿输出后，看到林方生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林方生目视远方，心想这一家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不在乎姜燮怎么看他，可是他不能离开这个小区，不能离开这个工作，他有的他的目的，他不能走。
　　“带U盘了吗？”林方生在电脑上操作一翻过后，调出了监控录像的文件夹，“小区里除了门口有两个监控摄像头，整个小区还有四个，不多，分别在8栋、12栋和16栋附近，但四栋三单元那里属于盲区，你看我是一起拷给你还是只要门口的？”
　　“这样才对嘛，”姜燮给苗伟打了个电话，吩咐他过来拷文件，门卫只有一张凳子，林方生腰窄，只做了大概一半，姜燮一屁股撅过去，毫不考虑别人的想法，硬生生占据了一半，一张掉了漆的老木凳吱吱嘎嘎挤上两个大男人，如果被姜教授见到此情此景一定会一激动晕过去，“我先看看，你帮我调出昨天夜里1点到4点的。”
　　两平米左右的门卫室，因为多了一个人，就好像被挤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任何，除了鼠标的声音，安静地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姜燮坐下去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林方生浑身颤抖了一下，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就和刚刚他躲避自己的手掌一样。
　　“鼠标在这，你想看什么自己看。”林方生迅速地站起身想要离开。
　　“等等。”姜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也站了起来，他一米九的个子刚好比林方生高出半个脑袋，灯光从他的头顶倾泻下来，在林方生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他低眉自上而下看着林方生，他的睫毛很长，又长又黑，鼻梁□□，像一道高山，鼻尖上有一颗非常小的痣，如果不是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根本看不见，他的脸颊微侧，轮廓分明，从这个角度看，其实他妈说的没错，他长的的确很好看，好看到他觉得这张脸竟然似曾相识。
　　林方生不语，避开了姜燮的目光，他低头看着对方紧扣着他胳膊的手，他僻居在这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区有好几年了，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忽然被人这样打量，久违的杀意瞬间袭上心头，可是下一秒，就被他强制压了下去，他的心情开始沦陷，越陷越糟，眼神也变得阴郁而锋利了。
　　“还有什么事？”林方生想要挣脱开来，尝试了几次，却发现对方钳制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像他看上去的那么轻松。
　　“你刚刚说四栋三单元？可是我并没有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