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
时间在紧张的征战中流逝，转眼已是深冬。
持续的战事让物资依旧极度匮乏。
他们费尽心力得到了一批宝贵的药品和新型武器，需要立刻运回主力部队所在的临时据点。
考虑到路况复杂和可能遭遇伏击，这项重任交给了经验丰富的辰马和他的一小支精锐队伍。机动性较强的宋绫，作为一个高效的单兵作战单位也被安排随军护送。
护送起初倒是异常顺利。然而，突如其来的大雪让路途骤然变得艰难，队伍的行进速度被迫一拖再拖，每个人都身心俱疲，有几个士兵因为天气原因而倒下，高烧不已，即使服用了刚刚获得的珍贵药品，在这冰天雪地里也恢复得很慢。
风雪肆虐下，车队运载物资和伤员越来越吃力。无奈，他们只能选择忍痛舍弃一部分物资。
宋绫有些吃力地迈着脚步，久违地感到头脑昏沉，四肢乏力。
虽然知道大概离据点不远了，但漫无边际的白色还是让人有些失去信念。
这么多年的经历已经证明，她那诡异的自愈能力似乎只对外伤时不时地生效，对风寒之类的病症毫无办法。本身在私塾的时候，她就经常发烧，大病小病不断。尽管参加战争后宋绫一直努力锻炼身体，然而在连日的奔波和严寒的侵袭下，她果然还是中奖了。
“啊哈哈哈，阿一，好冷啊，要不要我给你暖暖。”注意到宋绫的脸色有点差，辰马开着玩笑向她贴近。
“记不住名字的笨蛋……你身上冰得要死，暖什么暖……”宋绫的声音有些虚弱，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她身体一晃，险些摔倒。
“小心！”辰马眼疾手快地扶住宋绫，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不妙，烧得这么厉害！”
他立刻从怀中取出常备药物喂给她，但并没有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
望着眼前几乎站不稳的宋绫，又看了看身后疲惫不堪、还有伤员需要照顾的队伍，辰马当机立断，拿过宋绫手中的碎雪为她挂好，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这样走得快些！”
“不用……”宋绫下意识地想拒绝。
“这是队长的命令！啊哈哈哈……虽然现在不像就是了。”辰马坚持。
虚弱的身体和持续的高烧让宋绫无法继续逞强，她不愿意成为累赘，但现实却由不得选择。
最终，她伏在了辰马的背上。
他的脊背并不算多么宽阔，却在此刻让人感觉难得的可靠。透过厚重的衣物，宋绫仿佛能听到他稳健的心跳声。
这个笨蛋……一定是错觉吧。
寒意和眩晕不断侵蚀着她的意识，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辰马一步步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嘎吱”声，是他同样因寒冷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当然，还有他停不下来的碎碎念。
“阿一，之前金时说你身子弱我还一直不相信呢。啊哈哈哈，没想到真的让我碰到你生病倒下的时候啊。”
“阿一，你好轻啊，要多吃点。”
“啊哈哈哈，跟我说说话嘛，别睡过去，马上就到了！”
师傅，别念了！
宋绫好几次要失去意识都被他唤醒，又感激又被吵得头疼，最终，她咬咬牙什么也没说。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据点，几乎可以望见远处模糊的灯火，所有人都以为终于熬到头而稍微松懈的那一刻——
春雨第二师团团长马董，竟早已利用天气和环境隐匿在一旁，潜伏多时，只为等待这个瞬间。
他目标明确，直指队伍前端负重前行、行动受限的辰马和他背上的宋绫，这两个攘夷军的重要战力。
“队长！背后！”一名队员惊呼。
背上的重量和恶劣的天气影响了辰马的判断和反应，他甚至来不及回头。
千钧一发之际，伏在辰马背上的宋绫感知到了杀意，多年的经验和战斗本能还是让她强提起了最后的力气，猛地拔出碎雪挡住致命一击！
然而马董硬生生地靠肩甲承受了宋绫勉强来得及造成的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手中武器迅速调转方向，重重地砍在了辰马匆忙抬起格挡的右臂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的脆响穿透了风雪声。
“呃啊！”辰马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巨大的汗珠。右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滴下的鲜血染红了一片雪地，他再也支撑不住，和宋绫一起栽到地上。
“辰马！”宋绫挣扎着爬起来，碎雪在她手中发出嗡鸣，直指马董，那架势完全是拼命的模样。
其他队员也终于反应过来，立马组成防御阵型护住两人。
马董见偷袭得手了一个，也不恋战，长笑一声便转身遁入漫天风雪之中。
顾不上追击他，士兵们急忙将辰马快速平移到了据点。
据点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所有人都静默地等待着军医的诊断结果，一时间只有炉火噼啪作响。
半晌，军医检查完辰马受伤的右臂，沉重地摇了摇头。
“以后，恐怕无法再握刀了。”
辰马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因失血和疼痛，脸色差得不行，却还是强扯出一个笑容：“啊哈哈哈……这下可麻烦了啊。看来，没办法继续和大家一起挥剑了。”
“连用剑削苹果……都不方便了吧。”
“对不起……辰马。”宋绫垂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
辰马抬起尚能活动的左手，想拭去她脸上已经干掉的血迹，摸到的却是一片温热的湿润，声音放轻了些：“别在意啊，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
“对不起……”
桂不在这个据点，但高杉和银时很快先后来了。看到辰马的伤势，两人的表情都阴沉了下来。
宋绫退到角落给他们让出了位置，大脑仍然晕晕乎乎的一片混沌，他们和辰马说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没有记错的话，原本辰马的右臂不该是这样受伤的，应该是在某次战役后搬运敌人伤兵时被马董偷袭所致。
所以这两年来，她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辰马，尤其是在进行类似清扫战场或护送的任务时，格外警惕马董可能出现的时机。
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些什么。
可结果竟然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她突发高烧，虚弱到需要人背，辰马就不会行动受限！
如果不是病痛影响了反应，她或许能更早发现马董的杀气，能更快地做出应对……
可恶！
这种阴差阳错的无力感和负罪感，比战场上任何明刀明枪都更让她难受。
马董……如果让我再碰到你！
宋绫简直恨得咬牙切齿，紧紧攥着拳，指甲嵌进掌心。
“阿绫，你没事吧？脸色很差。”高杉注意到宋绫一直没说话，才发现她看起来状态也不对。
“喂，你这家伙，不会又生病了吧，”银时摸了摸宋绫的额头，被烫地一惊，“怎么又发烧了！待会让军医瞧瞧！”
“是啊，连你都倒下了可不行。啊哈哈哈。”
听到辰马的话，宋绫甚至不敢再看他那双依旧带笑的眼睛。
“……好。”
之后，宋绫和辰马两个病号在临时据点养了小半个月。据说银时和高杉在此期间深入敌阵，重创了马董的部队，为辰马报了仇。
养病期间，宋绫总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明明努力过，却依然无法挽回。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不久后，辰马要离开的消息，很快在核心几人中传开。
他没有大肆声张，只是在一个相对平静的夜晚，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拎着一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酒，爬上了据点仓库的屋顶。
“银时，上来陪我喝一杯。”辰马朝下面路过的银发天然卷喊道。
银时啧了一声，但还是利落地爬了上去。
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光难得地亮堂。两人并排坐着，一时无话，只有酒液倒入碗中的清脆声响。
“决定了！我要去宇宙！”辰马望着天上的星星，认真道，“这样和天人打下去根本看不到未来，他们来到地球已经是无法抵抗的历史潮流了。这样的战斗只是在白白浪费战友们的生命。”
“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战友死去了，”辰马顿了顿，“今后，我要把眼光放得更高更远，所以，我要去宇宙。在宇宙中驾驶巨大的飞船，做个捞星星的渔夫！”
“怎么样银时？要不要和我一起？”
辰马转头看向银时，却发现这家伙看起来已经睡沉了。
“啊哈哈哈！老天啊！扔颗陨石下来砸死这白痴吧！”
然而那个天然卷只是有规律地打着鼾，没有回应他的话。
辰马也没有离开屋顶，就这样安静了很久。
屋顶下，阴影里，宋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辰马刚刚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辰马，要离开了……
就在这时，屋顶上的那个人忽然开口，声音不大，悠悠地飘了下来：
“阿绫，你是在下面吧？”
闻言，宋绫身体微微一僵，不禁有点懊恼，太背了，怎么每次偷听都会被人抓到？
“怎么样呢？”辰马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刚刚说的……去宇宙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了，他早就察觉到她在下面。
他……特意问了她。
宋绫抬起头，望着屋檐上方那片璀璨的星空，沉默了片刻。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心中百感交集——愧疚、不舍、还有一点微弱的、被辰马话语点燃的，对另一种可能性的希冀。
想到未来成为快援队队长的辰马，她安静了一瞬。
最终，宋绫轻快的声音融入了夜风：
“……听起来，不像是在做白日梦~。”
屋顶上传来辰马真正开怀起来的笑声，带着释然：“啊哈哈哈！是吧！我就知道你会懂！”
他没有追问宋绫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没过多久，辰马离开了，没有搞什么隆重的告别。
宋绫和银时等人去送他。
“保重。”宋绫看着他，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两个字。这里面包含了她的感谢，她的抱歉，她的敬意。
还有她最真挚的祝福。
“你们也是！啊哈哈哈，要活下去啊！”辰马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走向了那条通往未来的船只。他的背影依旧潇洒，甚至比在战场上时更多了几分豁达和希望。
辰马的离开，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攘夷事业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后勤支柱和一抹最亮的色彩。
前路漫漫，注定更加坎坷难行。但剩下的人，没有停下步伐的权利。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