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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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后，宋绫发现那天的伤口竟然一直没有彻底愈合，恢复的速度比她预想中要慢些，即使按时上了药，伤口处还是会感到不适，动作稍微大一点就扯得一阵抽痛。
高杉他们总是在她想去洗澡的时候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反复叮嘱她不要碰水，连续几天只能用湿毛巾擦擦身体的宋绫感觉几乎忍无可忍。
这天傍晚，趁着那几个人不在，天色将暗未暗，营地人声稍歇，她终于有机会揣上干净衣服和肥皂，悄悄溜到了营地附近的那条小河边。
河水清凉，一下就冲走了夏末的燥热和身上的粘腻。宋绫尽量避开伤处，快速清洗了身体，最后将一头黑发散开，浸入水中，打上肥皂仔细揉搓了一会，直到感觉浑身都清爽了不少，她才拧了一把头发上的水珠，套了件单衣慢悠悠地走回营地。
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宋绫幸福得简直飘飘欲仙。
她伸手撩开自己营帐的帘子，突然敏锐地察觉到里面有人。
“谁？”宋绫警惕道，下意识摸向腰侧——
糟糕！忘带了，碎雪给放里面了。
“是我。”一个清透又一本正经的声音响起。
帐内没有点灯，借着从帘隙透进去的浅浅月光，宋绫看到桂正跪坐在地铺上，穿着便装，一副乖巧的样子。那双在昏暗中依然澄澈的眼睛望向她，带着一如既往的认真。
桂回来了？怎么大晚上的来串门子。
“假发啊，吓我一跳，”宋绫松了口气，走进帐内放下手里的东西，带进一丝河边的水汽和凉意，“你怎么在这儿？前线怎么样？”
“不是假发，是桂。”桂条件反射地纠正，随即站起身，语气带着关切，“局势暂时僵持。我听说了你受伤的事，伤势现在怎么样？”
“还好，一点小伤，他们太小题大做，”宋绫不在意地摆摆手，走到地铺边坐下，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水珠顺着发梢渗入衣料，“你要再晚几天回来，我这伤就好全了。”
桂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她半湿的头发和单薄的衣服上：“阿绫，你伤还没好，怎么又忍不住洗澡了。”说着，他很是自然地从宋绫放在一边的行囊里抽出一条干燥的毛巾，走到她身后，“头发湿着，容易着凉。”
“诶？不用……”宋绫想偏头拒绝，伤口却被牵得微微一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别动。”桂的声音平静，却不容拒绝。他动作轻柔地用毛巾包裹住她的长发，小心地避开了她受伤的肩颈区域，一点点吸走发丝上的水分。
他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她的颈侧或耳朵，带着一个常年握刀的武士特有的、略微粗糙的茧。那感觉并不细腻，却意外地让人感到踏实。
唉，这力道，这服务，不开家沙龙可惜了。
帐内很安静，只有毛巾摩擦发丝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他们同样乌黑顺直的长发，在模糊的光线里几乎融为一体，一个被细心擦拭，一个柔顺地垂落在肩背。
“说起来，上次被你这么伺候，好像还是小时候的事了，”宋绫舒服地眯起眼，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懒散和调侃，“也是我偷偷洗完头，被你逮个正着。你总看不惯我湿着头发乱跑，板着脸像个老爷爷。”
“不是老爷爷，是桂。”桂手上的动作没停，似乎叹了口气，“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头发不擦干怎么行。”
“是是是，桂大人说得对。”宋绫忍不住轻笑，放松地向后靠了靠，几乎能感受到身后之人温热的体温。忽然起了点玩心，她趁着桂专注擦头发没注意前方，悄悄伸出手，捞起一缕他垂落在胸前的长发。
桂的动作顿了一下。
宋绫轻轻捻着那缕头发，感觉摸起来又凉又滑，就好像上好的丝绸，又像涓涓细流，蜿蜒着，在指尖流淌。
“说起来，你的头发比我的还要长，平时打仗怎么收拾的？保养得可真漂亮，摸起来像缎子一样。”她带着纯粹的好奇和一点点的羡慕，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那缕发丝。
桂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有点突然的问题。他能感觉到发丝被轻轻拉扯的力道，以及她指尖偶尔擦过他前襟的触感。
“束起来就行了。”他最终回答道，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低一些，“保养，就是平常洗洗。”
这人绝对省略了什么关键的部分。
“真的吗？我不信，”宋绫假装严肃，又用了一点力气扯了扯那缕头发，“肯定有秘诀，快老实交代！是不是用了特别贵的皂角？还是偷偷抹了发油？”
“没有秘诀。”桂的语气有些无奈，却又透着点纵容。他没抽回自己的头发，任她摆弄，“可能和每天练剑时出的汗有关，据说汗水里的盐分对发质有好处。”
宋绫忍不住笑出声：“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啊？”
“是我自己观察得出的结论，你看银时那头天然卷，可能就是汗出得不够多。”
喂，怎么总感觉你在内涵他？哈哈。
这时，桂已经用毛巾将宋绫头发上的水分吸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毛巾，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半旧的木梳，看上去有些年头，但保养得很好，梳齿干净光滑。
“咦？你居然随身带这个？”宋绫有些惊讶。
“以备不时之需。”桂回答得含糊其辞，开始梳理她的长发。
这个过程比擦干更慢、更小心。他的动作很轻，遇到打结处，会先用手指耐心地一点点捻开，再用梳子缓缓梳通。梳齿划过头发，发出规律的沙沙声，在静谧的营帐里显得格外清晰。
宋绫安静下来，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与照料。她能感觉到梳齿轻轻按摩头皮的舒适，也能感受到桂几乎屏息的专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混合着皂角的清香、河水的湿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安心的亲近。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桂低垂的眼睫和柔和的侧脸上。月光透过帐帘缝隙，沿着他的轮廓投下淡影。
真好看啊。
不愧是狂乱的贵公子。
桂梳头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眼，正好对上宋绫含笑的紫色眼眸。
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宋绫的长发被梳理得彻底顺滑如瀑，没有一点打结，桂才放下木梳，用手指最后捋顺了一下，确认已经完全干透。
“好了。”桂把毛巾叠好，站起身将木梳收回袖中，“早点睡，伤才好得快。”
“我就在附近巡视，有事叫我。”他留下这句话，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掀开帐帘离开了。
帐帘落下，隔开了外面的微光和凉风。
宋绫独自坐在铺上，抬手摸了摸头发，发丝间仿佛还残留着那把旧木梳留下的气息，说不清是木头还是皂角的味道。
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帐外是战争永恒不变的紧张与肃杀。但此刻，她的心里却奇怪地平静下来，甚至漾起一点细微的、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暖意。她慢慢躺下，把脸颊埋进干燥清爽的发丝里，闭上了眼。
宋绫没有想到，这一夜，竟是她在这个战场里睡的最后一个好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